無風不起浪,但深宮中從來不缺風。何況還人借著那陣風生了一把火,火勢猛烈的一下子燎原,燒的于緋詩措手不及。
那晚當值的太醫(yī)從玉宸宮離開,沒有去看過于緋詩,直接就回稟太醫(yī)院的院判。麻風一詞剛從他口中說出來,驚動了整個太醫(yī)院。不對,應該說是驚動了整座皇宮。
也不理會于緋詩到底是不是麻風,太醫(yī)院立即命人將于緋詩與世隔絕起來。
鋪天蓋地洶涌而來的驚慌,充斥著于緋詩的每一個神經(jīng),那種恐怖遠遠要比身子的奇癢要來的讓人害怕。潛意識中,于緋詩知道自己并沒有得麻風。
看著被木板釘死的窗子,于緋詩慢慢從驚慌中冷靜下來。好在,到傍晚的時候,已經(jīng)有太醫(yī)過來給于緋詩診脈。
看過于緋詩手上的患處后,又把過脈,太醫(yī)也不敢肯定。
這種事情,稍有差多,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
當然,出了這種事情,肯定是瞞不住的。昭元宮中知曉后,皇后偷偷將此事壓下來,倒是暫時沒有傳到太后耳中。悄悄的將太醫(yī)院的院判傳過來,皇后臉上沒有被傳言嚇到的驚慌。
接到皇后的傳召,院判放下手中的活計,急急忙忙趕到昭元宮。在皇后跟前,拜身下禮,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皇后淡淡的答,抬起眸,有意無意的瞟過院判一眼,
“聽說于妃在萬佛堂害了麻風?”
應著皇后的應允,院判緩緩的起身,依然躬著身子,在皇后跟前答話,
“回娘娘,此事尚且未有定論,微臣不敢斷言。”
“不必下定論了,于妃得的根本不是麻風。”也不去看院判的臉色,也不去聽院判所謂的斷言。皇后直接開口,駭?shù)脑号幸荒樀纳n白,茫然的看著皇后,
“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懂?”
“本宮的意思你不懂,莫非柳妃的意思你就懂?”聽著院判的話,皇后微微挑了挑眉,語氣中多了少許的慍色,
“本宮不是剛剛?cè)雽m的小女孩,宮里頭的門門道道還能瞞的過本宮的眼睛?”
“娘娘英明!”當下就醒悟過來,院判“噗通”一聲跪在皇后跟前。
似乎無意刁難于他,皇后稍稍揮了揮手,
“行了,鬧的夠了就該見好就收。到時候你開副方子,就說于妃是夏日天氣悶氣,身子引發(fā)不適。不是麻風,這事兒就這么過去吧。皇上的脾氣你也知道的,他最恨的就是將后宮攪合的不得安定的人。皇上對于妃的寵愛,想來大人你也不是看不明白……”
話說到這里,皇后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等著院判的接話。
在宮中行醫(yī)多年,院判哪里能不懂。他哪能不知道于緋詩身上患的并不是麻風,而是藥粉引起的過敏,這種藥粉極其難得,沾到身上引發(fā)的癥狀跟麻風一模一樣。早年的時候,他若不是見過這樣的病例,他也是看不出來的。
但是聽說那晚當值的太醫(yī)說消息是從玉宸宮里傳出來的,忌諱著柳妃還有柳家的勢力,他才想瞞著實情,賣柳家一個人情。
如今被皇后識破,自己無話可說。
跪在地上,朝著皇后磕了一個頭,院判回應著,
“娘娘英明,微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下去吧。”知道院判不會再亂來,皇后才放心下來。擺了擺手,示意院判離開,
“好了,本宮也乏了,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不敢在繼續(xù)叨擾,院判慢慢站起身子,退出昭元宮。
經(jīng)此一番過后,于緋詩得麻風的流言漸漸平息下拉。
經(jīng)過太醫(yī)院的診治,于緋詩得的并非是麻風,而是普通的過敏。而后經(jīng)過太醫(yī)開的方子的調(diào)養(yǎng),于緋詩身上的斑點也得到治愈。
就這樣,一場麻風風波,在皇后不為人知的暗自處理中,悄無聲息的就平息下來。
于緋詩也得以從封住門窗的房子里搬出來,回到萬佛堂繼續(xù)抄寫著經(jīng)書。
雖然此番境遇來的有驚無險,但依然在于緋詩心里留下一種濃厚的疑云。于緋詩深信不是偶然,定然是有人想還自己,也定然有人在幫著自己。不過,眼下的于緋詩想著的是盡管出去,這樣才能找到到底是誰想害自己,跟是誰在幫著自己。
跟于緋詩不同,知道是皇后在暗中壞了自己的事,眼看著于緋詩就要被趕出皇宮。經(jīng)過皇后的一折騰,又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柳煙兒就沒辦法消氣。
同樣得到消息的慕婉,越發(fā)的堅信,于緋詩跟皇后之間,定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的怨恨,日益加深。
只得慶幸的是,經(jīng)此一鬧之后,于緋詩的日子總算可以安生下來。
沒有了旁人的陷害跟打擾,于緋詩安安靜靜的抄寫著經(jīng)書,從夏季抄入秋季。一萬卷經(jīng)書,總算全部抄完。
將抄好的經(jīng)書奉上給掌事的姑姑,經(jīng)過太后的過目,于緋詩終于可以離開萬佛堂。
出的禪房的那日,明艷的陽光照射在于緋詩身上,于緋詩聞到了許久不見的自由的味道。出來了,她終于出來了。
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掌,透過手指之間的縫隙,于緋詩看著天際上高懸的明日,直到眼睛被強光照耀的發(fā)疼,才作罷。
幾個月的日子來,為了能早日出來,于緋詩沒日沒夜的抄寫著經(jīng)書。幾乎不曾離開過房門半步,也好久好久,沒有見過陽光,聞過新鮮的空氣。
深深的感慨過后,于緋詩將所有的埋怨都留在身后,起步朝著芳華宮走去。
堪堪的出的萬佛堂,不遠處宮道上站著的明黃色身影亮了于緋詩的眼眸,頎長的身軀,英挺的劍眉下點綴著深若寒潭的眸,是易無風。
沒有想到,易無風會親自來迎接自己。
于緋詩心里說不出是喜是憂,但是想著自己好幾月沒有見過易無風,此番見著他站在自己眼前。于緋詩反而倒在心里生出思念來,加快腳步,走到易無風身前,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見過皇上!”
“不必多禮。”立即伸手過去,扶起于緋詩跪下的身子,將于緋詩扶起來,
“受苦了吧,朕看看,都瘦了。”
看著易無風關切的眉眼,聽著他關心的語氣,一瞬間,于緋詩心里一軟。好似被什么刺中,酸酸的感覺觸在鼻端,眼淚馬上就溢了出來。
“哭什么?”看著她落淚,易無風一時也有些慌了,手忙腳亂的揚起云袖,給她拭擦著眼淚,
“傻姑娘,都出來怎么還哭呢。”
“沒有,被風沙迷了眼睛。”不想跟易無風說實話,于緋詩自己抹去眼淚,答。
沒有揭穿于緋詩的謊言,易無風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將于緋詩摟入懷中,兩人一齊朝著芳華宮的方向走去。
兩人鶼鰈情深的模樣,一時間成了深宮內(nèi)院最美的一道風景。有人嫉妒,有人羨慕,更有人深惡厭絕。比如,柳煙兒。
還沒走到芳華宮,易無風就接到軍情急報,無奈之下只能讓于緋詩自己回到宮中,易無風匆匆忙忙的趕到御書房。
易無風能來接自己,于緋詩已經(jīng)感到萬分的榮幸,哪里還敢要求易無風將自己送回芳華宮。目送著易無風離開,于緋詩自顧回到芳華宮。
總算將于緋詩盼出來,聽到于緋詩今日出來的消息,不敢到萬佛堂門口等著。害怕太后借此機會刁難于緋詩,點紅跟懷袖只能在芳華宮門口等著。
遠遠看著于緋詩回來,匆匆忙忙的迎接上去,
“娘娘,你總算回來了,總算回來了。”說著說著,點紅忽然落下淚來。又怕著于緋詩怪罪自己,急急忙忙的擦著眼角的淚。
一時間,于緋詩只覺得好笑,抱著她們輕聲道,
“哭什么呢,我這不是沒事了么。”
“還說沒事。”越是看著于緋詩風輕云淡的模樣,點紅就越發(fā)的心酸,想著那場麻風風波,點紅至今還驚魂未定,
“你不知道,他們說您得了麻風的時候,我跟懷袖姐姐就嚇壞了。想幫你,卻又無可奈何,你不知道……”說到動情之處,點紅再次落下淚來。
看著點紅悲傷的神色,于緋詩不禁有些動容,緊緊的抱著點紅,感激的道,
“點紅,我沒事,謝謝你。”
不同于點紅的激動,懷袖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于緋詩淺淺的笑著,
“恭喜娘娘!”
“謝謝你們。”亦是朝著懷袖頷了頷首,于緋詩眼中忍不住也泛起淚光,朝著懷袖輕聲道。
好一番煽情過后,于緋詩才是跟點紅懷袖步入殿中。
為了幫于緋詩洗塵,點紅特意讓人傳了于緋詩最為喜歡的晚膳。與懷袖陪著于緋詩用過晚膳,鬧的天色已經(jīng)晚了,才是服侍著于緋詩安寢。
沒有像點紅那樣,徑直的出了宮門。走到門口處,懷袖忽然又折回到于緋詩的跟前,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于緋詩本欲睡下,聽的懷袖這么一說,猛的坐起身,看著懷袖,和顏悅色道,
“大家一路走來,已經(jīng)親密無間至此,還有什么是你不能講的?”
聽到于緋詩這樣說,懷袖才放心下來,大膽的開口,
“那日,奴婢在朝圣門外,看見玉陽王妃做的宮女打扮,不知道跟玉宸宮的東柯在商量著什么。并且,王妃是從朝圣門出的宮。”
“慕婉,玉宸宮的東柯?”聽這懷袖所言,于緋詩的神色微微一愣。轉(zhuǎn)念想了想之后,舒爾一笑,
“慕婉曾經(jīng)確實是扮作宮女到萬佛堂看我,許是為掩人耳目,她才從朝圣門出宮的。既然她跟東柯,許是巧合吧。”
既然于緋詩都這樣說,懷袖也不好多想。尋思是天色也已經(jīng)晚了,不再打擾于緋詩,退出宮門,
“興許是奴婢多心了,打擾娘娘休息,那奴婢先行告退。”
“沒事,你也下去歇著吧。”沒有過多的擔憂,于緋詩只是頷了頷首,示意懷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