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寒食,便是清明。
清明乃是祭祀先祖的大日子,乾元朝上下素來注重。特別是皇室宗族,更為重視。每逢清明時節,皇帝都會帶上后妃一同前往皇陵,拜祭先祖。只是,皇帝的后宮佳麗三千,總不能個個都帶去。
所以,能跟著皇帝參與清明祭祀,對于后宮的嬪妃們來說,也是一種榮耀。
因在寒食宴上,解了朝中文臣才子皆是破不得的玲瓏棋局,大大的長了乾元朝的國威。玉嬪從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宮妃,一下子躍入易無風的眼中。
龍顏大悅之下,玉嬪被晉封為慧妃。
依易無風所言曰,此女蕙質蘭心、通透****,是而封為慧妃。并且,還將綺淵殿更名為****宮,一同賜給慧妃。
突如其來的恩典賞賜,著實讓后宮的嬪妃們艷羨不已。
連慧妃自己都不敢相信,夢寐以求的龍寵,來的如此突然,讓她無限歡喜,又覺得無從適應。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鬧騰著,倒是她身邊跟隨著伺候已久的宮女明珠先是反應過來,躬身上前后,在慧妃耳畔低聲的提點著,
“娘娘,陛下的榮寵來的容易,可去的也容易。眼下明日便是清明,往年的清明祭祀陛下都會帶上最為寵愛的幾位娘娘一同前往,娘娘可得做好打算才是。”
經過明珠的這番提點,慧妃心中浮亂的心堪堪有些安定下來。
明珠所言不假,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看著今日的榮光,誰能猜不到明日的結局。眼下保住著這地位才是正經,能夠陪王伴駕去祭祀先祖,乃是后宮所有宮妃都夢寐以求的事情。
若說家世,她比不過皇后、于妃、麗妃,就說容貌,宮中美女如云。若想從中脫穎而出,還真是件為難的事情。
正在慧妃深沉的思慮著,宮門口候著的宮女踱步進來,在慧妃跟前輕聲稟著,
“啟稟娘娘,昭元宮的玉燕姑娘求見。”
一聽到昭元宮的名號,慧妃哪里敢耽擱著,撇下自己的心思,匆匆讓宮女將口中的玉燕迎入殿中來。親自起身,迎接著玉燕,
“姑娘安好……”受不得慧妃的禮,玉燕走到慧妃跟前,盈盈拜了一禮,
“奴婢給娘娘道喜了,娘娘萬福!”
急急忙忙的將玉燕扶了起來,慧妃客氣的回著,
“姑娘真是好生的客氣,快快請起,來人,看座奉茶。”
“是。”聽著慧妃的命令,立馬就宮人退了出去。
攙扶玉燕做到殿上的椅子上,慧妃轉頭望過玉燕,笑著詢問玉燕的來意來,
“姑娘大駕觀臨,可是皇后娘娘那邊,有何吩咐?”
“沒有沒有。”應著慧妃的問話,玉燕淺淺笑著,不緊不慢的回答,
“娘娘晉封為妃,這是大喜的事情,皇后娘娘特命奴婢來給娘娘道喜呢。知道皇上給娘娘賞賜了不少好東西,皇后娘娘就不拿那些俗物來玷污娘娘的眼了。不過,明白娘娘心中所求,皇后娘娘特圓了娘娘一愿。皇后娘娘已經跟陛下請旨,清明祭祀,讓娘娘陪同。就是,娘娘恐得辛苦一番,知道娘娘乃是才女,皇后娘娘還請娘娘能撰寫一篇祭文。”
“祭文?”不明白皇后的用意,慧妃稍稍擰了擰眉,
“祭文不是一貫有朝中的內省大臣撰寫,本宮乃是后宮之人,這恐怕于理不合呀。”
“娘娘怕什么。”看出慧妃的遲疑,玉燕笑著回一句,
“既然是皇后娘娘讓娘娘寫的,娘娘只管寫便是。難不成,皇后娘娘還會害娘娘不成。此番,皇后娘娘可是一番好心,娘娘若是不領這情,后宮中多的是人要這機會。娘娘覺得呢?”
立即就明白玉燕的意思來,慧妃趕忙的點下頭,
“本宮明白了,多謝姑娘提點,多謝皇后娘娘的提拔。本宮,一定不復娘娘所望。”
“娘娘明白就好。”慧妃總算開竅,玉燕滿意的點了點頭,瞧著門外天色也不早,玉燕打算起身告辭,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奴婢還得回宮給皇后娘娘復命。就不打擾娘娘寫祭文了,明日就是清明了,娘娘可得抓緊些。”
“皇后娘娘放心,有勞姑娘了。本宮送姑娘一程。”不挽留玉燕,慧妃一同站起身來,要求送玉燕一程。如今慧妃已經貴為二品的皇妃,玉燕豈敢讓她相送,立馬出口回絕了,
“娘娘留步,奴婢身份卑微,豈能讓娘娘相送。娘娘的厚愛,奴婢心領,告辭。”
“那姑娘慢走。”見的玉燕執意,慧妃也不勉強。頷了頷首,示意明珠將玉燕送到宮門口。
離開****宮后,玉燕從玉波瀲宸邊上的林子中穿過,想快些回到昭元宮中。
讓玉燕沒有想到的是,會在此遇見易無風跟于緋詩。
兩人似乎正在往玉波瀲宸的方向走去,易無風坐在金燦燦的龍攆上,旁邊坐的正是于妃于緋詩。
不敢直面圣駕,玉燕在圣駕臨過時急急忙忙跪下來接迎,恭敬的低下頭。
在龍攆從玉燕身邊走過去時,玉燕明確聽的易無風跟于緋詩交談的聲音。他說,
“愛妃,明日的祭祀可愿跟朕一同前往?”
其中的語氣,溫和柔軟,還帶著些許請求的詢問。然而,不似后宮的妃嬪那邊欣喜若狂,于緋詩的語調平緩的近乎不以為然,她只是淡然的回答,
“陛下已經坐下決定,何必又來問臣妾呢。”漫不經心的回答,還帶著濃濃的不滿意味。奇怪的是,易無風竟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接著于緋詩的話,寵溺的回著她,
“那愛妃,就當是陪朕一同前往咯。”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皇帝,玉燕都是極少見到的。玉燕也算是宮里頭的老人了,從皇后嫁給易無風開始,她就一直在皇后身邊伺候。皇帝此時眼中流露出來的深情,玉燕只有在冷妃在世時得已見過。
想著,玉燕心中忍不住打過一個寒戰。跪送著龍攆過去后,不敢多做逗留,玉燕匆匆忙忙的趕回昭元宮中。
皇后在宮里等了很久,才等的玉燕回來。看著玉燕蒼忙的腳步中,混雜在臉上慌張的臉色,描繪的一絲不茍的妝容,在促狹的鳳眸底升起一絲不解,
“這是怎么一回事,驚慌失措的。怎么,在****宮吃了癟?”
沒敢直接就應答著皇后的話,玉燕先是走到皇后榻前來,跪了下去,
“奴婢給娘娘請安,奴婢有要事與娘娘相商。”
瞧著玉燕臉上的神色不像是在說笑,皇后擺了擺手,將宮里頭的宮人都揮散下去。等的宮人都退下后,皇后抬了抬眼,示意玉燕站起來回話,
“好了,起來吧。怎么回事?”
不敢將臉上的恭謹落下,玉燕彎著身子,上前幾步,伏在皇后耳邊輕聲道,
“娘娘,奴婢剛在玉波瀲宸的路上撞見皇上跟于妃了。”
對玉燕的話不嗤以鼻,皇后促狹的鳳眸底拂過微瀲的不屑。涂著嫣紅蔻丹的長指,緊握了下榻下的把手,忽爾放開,聲音是從鼻尖哼出來的輕蔑,
“那又如何,她是陛下的妃子,陪陛下乘涼也是應當的。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是,娘娘說的是。”跟隨在皇后多年,玉燕心中清楚,皇后越是這樣平靜的模樣,就說明她心中越是生氣。不敢貿然就駁了皇后的話,玉燕先是附應著。頓了一頓,才是繼續開口,
“回稟娘娘,奴婢還聽到,陛下對于妃娘娘說,請求于妃娘娘隨他一同前往清明祭祀。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但是在陛下的臉上,奴婢。奴婢依稀看到了,當年陛下對冷妃娘娘的深情。”
“你胡說什么。”聽及玉燕提到冷妃,皇后平靜的面容再也端不住。云袖一掃,案上的杯盞如數被她掃落到地上,
“你再胡說八道,本宮將你凌遲處死。”
“娘娘息怒!”臨著皇后的怒火,玉燕被嚇的面色鐵青。不敢再說下去,重重的磕下頭顱,請求著皇后息怒。
“夠了。”怒火發泄之后,皇后的表情慢慢的平復下來。促狹的鳳眸底盡管還翻涌著怒浪,聲音已經恢復著冷然,
“皇上的深情?呵呵,你懂什么深情,行了,總歸你是為本宮著想。別一驚一乍的,本宮讓你去****宮做的事情,你辦的如何?”
“回稟娘娘,一切皆已辦妥。明日,今晚慧妃娘娘寫好祭文后,會命人送到昭元宮來。”皇后的怒氣平歇下來,玉燕的心中也微微有著松懈。仍然不敢抬頭,玉燕的額頭幾乎貼著地面,給皇后回話。
“如此甚好!”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皇后輕聲吟出一句,
“不用她讓人送過來了,晚些時候,你親自去****宮取。”
“是,娘娘!”不敢反駁皇后,玉燕恭謹的應答。
“好了,你也起來吧。”深知自己的怒氣嚇到了玉燕,皇后的聲色稍稍緩和下來,叫喚著玉燕起身。
得皇后應允,玉燕邊回應著,邊站起身來,
“多謝娘娘!”答完話后,玉燕不敢再多話。
心中煩悶著,皇后也不開口。場面一時安靜下來,雖然安靜著,皇后的心中卻是有如翻江倒海。
現今看來,芳華宮的勢力是越來越大。鄭家的勢力在一步一步的被削弱,而許皖年跟玉陽王良鑰,卻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芳華宮那位,也正被皇帝捧在手心上。
姑且不論玉燕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就拿如今的局勢來說,皇后就已經容不得芳華宮。
何況,如果是真的話,那她所做的一切不是……
猛然間,皇后一下子就想到冷妃。如果說誰能算的上是易無風的心上人,唯有冷妃。想起當年封后的爭端,為了讓冷妃為后,易無風所做的一切。想想,皇后的心都是顫抖的,那樣深刻又炙熱的愛。
是愛,他對冷妃是愛呀。
想到這里,皇后的心是疼的,眼是酸的。就要哭的時候,門口的方向傳進來一聲高昂的喊聲,
“麗妃娘娘駕到!”
余音還沒落盡,門口候著的宮女走了進來,稟報著,
“啟稟娘娘,麗妃娘娘求見!”
收回所有心中翻涌的情緒,還有眼中滾燙了的酸澀。皇后的眉眼恢復了以往波瀾不驚的清明,紅唇輕輕一啟,曰,
“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