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撞上書記(中)
聽到外面喊出車禍了,黃清明臉變得煞白。
薛華鼎連忙扔下碗筷,一邊起身一邊拍了黃清明的胳膊一下,安慰道:“別著急!”說完就往外跑。王慶賀也跟著往外跑,但跑了幾步又轉回來看黃清明。
黃清明此時也放下了碗筷,快步出門,王慶賀也安慰道:“沒事的,你不要急?!?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異常驚險的一幕,一輛滿身泥土的大卡車車頭騎在對面馬路上的一輛黑色奧迪小汽車上,小汽車前面的擋風玻璃變成了一堆“雪花”。剛才肯定是失控的卡車越過中線撞上正常行駛的小車。
小車里面坐著的人嚇傻了,一動不動地盯著充滿視野的卡車頭??ㄜ嚿系狞S治德和黃小巖也是一臉死灰,癡癡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站在一旁的卡車主人也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車禍現場。
慶幸的是卡車已經熄火。
當薛華鼎跑過去的時候,奧迪轎車前后的門被推開,里面連滾帶爬地出來五個人,四男一女。女的出來后還死死抱著一個男人,身子不停地顫抖,欲哭卻無淚。車里出來的其他三個男人先是愣了一會,接著吼道:
“你們他媽的會不會開車!”
“揍死他!”
“打!”
看著三人氣勢洶洶沖向黃小巖,薛華鼎連忙打開車門,先把黃治德拖下車,然后快速爬上車把傻呆呆的黃小巖拖到自己這邊,然后跳下車再將黃小巖抱下來,將他放在他爸爸身邊,自己攔在他們身前。
那三個男人見車里的人被拉走就或跑或走地過來一下圍住了薛華鼎,這是李桂香已經聞聲跑來,一見情況想都不想就把兒子攬在懷里,哭叫道:“小巖,小巖,你沒事吧。”
卡車主人事不關已,不進反退。黃清明一見三人圍著薛華鼎,連忙跑到薛華鼎身前張開胳膊,王慶賀也沖了上來,站在黃清明身邊。
四周的左鄰右舍開始圍了上來。
對方圍上來的三人開始很激動,但見人越來越多,高舉的拳頭有點猶豫著。薛華鼎輕輕地撥了身前護著自己的黃清明一下,對面前的三人大聲道:“我們的家就在這里。你們不要動手,有什么事我負責!”
三人都是聰明人,知道打人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真要動手,不但在這些地頭蛇中討不到好,而且自己都可能要受皮肉之苦。
一個穿夾克衫的人看了看后面那個扶著女人的穿皮夾克的人,似乎他是為頭的。見那個穿皮夾克的人點頭,夾克衫的人就大聲喊道:“我們是有單位的人,我們不會跟你們動手,你們這里誰負責?”
聽了那人的話,黃家的人和薛華鼎都放下了心。黃治德因害怕而猶豫著是不是上前,薛華鼎就大聲說道:“這里我負責!”
“你?”三人都不相信地看著雖然結實但年齡明顯偏小的薛華鼎。
“不錯!這里的汽修廠我可以做主。” 薛華鼎肯定地說道。
“我們不是找汽修廠,我們是問這部車是誰的。誰開的車?”穿夾克衫的人搖頭道。
卡車司機連忙從后面過來,大聲說道:“這車是我的,但我的車在他們廠修理,當然由他們負責,是他們汽修廠的人開車撞的,怎么找我?”
薛華鼎一聽聲音,似乎是自己認識的人,連忙轉過頭看出,只見剛才發話者也就是卡車的司機果然是自己家的鄰居,平時自己喊他建國叔。薛華鼎對他微笑了一下,正要說話,那個穿夾克衫的人轉頭看著薛華鼎,懷疑地問道:“這里真的是你負責?”
“是的!” 薛華鼎再次肯定道。
“你一個毛頭孩子,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我們這部車要二十多萬你知道嗎?喊這個廠的老板來!”一個穿西服的人指著薛華鼎的鼻子吼道。
黃治德本來移步,但一聽二十幾萬這個數字他就嚇呆了:腿發軟,一步也邁不動。李桂香更是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讓他出頭。
薛華鼎不亢不卑地說道:“你們誰是負責人?我們進屋談吧。”
黃清明也說道:“這個汽修廠是我家的,他是我的男朋友,什么事他都能做主?!?
三人自然不相信薛華鼎的話,在內心也不愿意聽這個小伙子的安排,但又看不到有其他人出面,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后面穿皮夾克的男子有主見,拍了拍那女人的肩道:“不要怕,事情過去了?!敝髮α硪粋€穿西服的人道:“你去打電話報警!另外跟有關方面說一說這里的情況。”
看情形穿皮夾克的人是領導,二個穿西服的是下級,穿夾克衫的是司機,至于那女人的身份就不知道了。
一個穿西服的人馬上領命到外面去找公用電話去了。
穿皮夾克的男子放開女人不急不慢地走過來對薛華鼎道:“你是這汽修廠的?”
“不是,是我岳父的?!?
“你有單位嗎?”
“我在縣郵電局上班。”
“你認是姚建業不?”
“他是我們市局局長,當然認識?!?
“這事你準備怎么解決?你能替你岳父做幾萬元的主嗎?”
薛華鼎還沒有說話,李桂香在他身后大喊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要錢問這部卡車去要,我們沒有收他一分錢?!?
卡車司機不干了,大聲說道:“與我什么關系?車是你們發動的,又是你們開的,你們沒有修好我的車,我當然不給錢。我還要找你們賠錢呢,你們撞壞我的車了?!?
穿皮夾克的人問薛華鼎道:“你看?!?
薛華鼎道:“這事還是交警出面處理吧。你是有單位的,我們是小打小鬧的,只要合情合理、合理合法,我可以保證這事能圓滿得到解決?!?
這人對薛華鼎開始有了一絲好感,點了點頭,但心里還是有一層陰云,畢竟他太年輕,這事又不是一件小事。他說道:“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正在這時,薛華鼎腰里的bp突然響了起來:“滴——滴——”的聲音刺激著眾人的耳膜。眾多看客的眼里是羨慕,其他人則是驚訝,只有黃清明有點自豪,好象bp機是她的一樣。
所有的人都看著薛華鼎。薛華鼎對穿皮夾克的人說道:“對不起,我先看一下?!?他從褲袋里掏出bp機,看了一眼號碼,眼里有一絲疑問,但沒有說話就把bp機塞進褲袋。
薛華鼎對穿皮夾克的人說道:“先到里面坐一坐吧。估計交警要等一下才到?!?
穿皮夾克的人猶豫了一下,看了他裝bp機的褲袋一眼就點了點頭,對穿夾可衫的司機道:“你在這等著,我們去坐一會。”
“好的?!彼緳C應道。
一西服男、一女人和這個穿皮甲克的人隨著薛華鼎朝汽修廠走去。黃清明緊緊挽著薛華鼎的胳膊,心里對薛華鼎的從容不迫充滿了自豪,臉色雖然還是蒼白,但心情好了不少。王慶賀看到薛華鼎掏bp機那一刻就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之前的車禍因與他無關并沒有使他多少緊張。
李桂香本來想再叫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話,但被丈夫扯了一下就沒有再開口,手緊緊地牽著才回神的兒子隨著眾人進屋。
卡車司機一下慌了神,剛才的自信完全不見了。心里非常擔心二方出賣自己,把責任推倒自己頭上,所以也主動跟了進來,嘴里說道:“我不怕你們當官的、有錢的。要是想坑老子,搞毛了,老子就不要這條命也與你們斗下去。我不相信共產黨的天下沒有講理的地方?!?
他雖然覺得薛華鼎平時對周圍鄰居包括自己都不錯,但現在涉及到大筆的錢,那二方不是岳父就是當官的,他當然不相信薛華鼎會關照自己。
不過豪言并不能掩蓋他的緊張,他悻悻地不敢走近只遠遠跟著。
回到房子,黃清明連忙放開薛華鼎的胳膊,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筷,王慶賀也趕緊幫忙。薛華鼎給穿皮夾克的人一把竹椅子,然后自己坐在另一把竹椅子上,其他人各自找地方坐下。
挨著薛華鼎坐的是黃治德、李桂香、黃小巖和聞訊來的張師傅、小秦;挨著皮夾克坐的是一男一女;卡車司機獨自一人站在他們之間靠邊的位置,鼓著一雙眼睛;幾個自以為有身份的人找凳子四下坐著,而那些自認為不配坐的人和看熱鬧的小孩則圍在門口,睜著一雙興奮的眼睛,臉上寫滿了有熱鬧可看的幸福。
“滴——滴——”薛華鼎褲袋里的bp機又想了起來。
薛華鼎掏出來看了一下,沒有說話,把開關撥到震動位置,又放回了口袋。
穿皮夾克的人看了他一下,似乎和隨意的問道:“不回電話?”
“等下再回。這里找部公用電話不容易?!?薛華鼎微笑道。
薛華鼎身后的黃治德剛開口說出“我家”二字就被老婆扯了一下衣服而中斷了說話。收拾好碗筷交給黃清明去廚房洗刷的王慶賀在旁邊聽了他們的話??戳死罟鹣愕膭幼鳎樕蠀s莫名其妙地有了一點開心的神色。
“你們郵電局沒有在這里裝大哥大基站?”
“來不及,我們縣城最近才開通二個基站,其他鎮都沒有。目前我們縣的基站建設由我們安華市局負責,裝不裝基站由市局定。” 薛華鼎微笑道,看著黃清明過來就把竹椅子移了一點,好讓她放椅子。
“小伙子,對全縣的郵電局情況很熟悉嘛。你在郵電局干什么的?”皮夾克問。
“主管維護和建設?!?
“哈哈,是主管還是參與?”皮夾克笑問道。
“呵呵,都對。我是縣郵局的電信股股長,平時我和維護人員一起做事。”
“你是電信股股長?你多大了?”來人有點驚訝。
“代理的。二十二歲。” 薛華鼎不亢不卑地回答。
“不錯,還真看不出來?!?
這時那個穿西服出去打電話的人走了進來,道:“書記,交警馬上就到。我就不信不賠得他們傾家蕩產?!?
穿皮夾克的道:“坐下,坐下。事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意氣用事。這事誰都不想發生?!?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摩托車聲音在外面停下。眾人正驚訝,就見二人交警走進來,在眾臉上掃了一圈,然后低聲問道:“請問誰是胡書記?”話是對眾人問,但眼光多數時間都停在那穿皮夾克的人。
除了穿皮甲克的人,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連薛華鼎也不例外。
“我就是?!贝┢ぜ卓说娜说?。
“敬禮!”二個警察立即給穿皮甲克的人敬了一禮。
“免禮,免禮?!焙鷷涍€是沒有起身,反問道,“你們怎么來這么快?”
“我們正好在鎮政府辦事,上級就命令我們趕過來了。我們局長正在趕過來,請您稍等。”一個交警說道。
之所以他們跟打電話的幾乎同時到,是因為他們坐摩托車從不遠的鎮政府過來,而打電話的是從遠處公用電話亭走路過來的。
“不想還是驚動了你們。你們辛苦了?!焙鷷浶χf道。
一個傻乎乎地回答說:“為人民服務?!?
一個則回答道:“不辛苦,應該的?!?
“你們看了現場嗎?”胡書記問。
“剛粗略看了一下,完全是卡車的責任。小車是正常行駛,卡車不是逆行就是占道或者是違章調頭,責任完全應該由卡車司機負責?!苯痪f道。
“怎么是我,不是我開的車!你們包庇人!”卡車司機委屈地大叫道。
交警轉身朝卡車司機敬了一個禮:“請您出示駕駛證、行駛證!”
卡車司機臉一下變的煞白,驚慌失措地說道:“我……我沒有錯!”
說完心有不甘地掏出了證件,交警翻開看了幾下,說道:“嗯,問題不少,你的車沒有年檢,保險也過期了?!闭f著就把卡車司機的證件放進自己的口袋。
之后,兩交警出門查勘事故現場,卡車司機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不知想什么。
薛華鼎連忙走過去,對他說道:“建國叔,你放心吧,不會有什么事的?!?
卡車司機如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他馬上站起來抓住薛華鼎的手道:“小薛,你要幫幫我啊,我實在沒錢……”
薛華鼎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先別急。先看交警怎么說……”
李桂香馬上插話道:“我們家也沒有錢!”
……
沒有多久,保險公司也派人來現場。
接下來就是多方協商會議,當然胡書記沒有參與,他和二個穿西服的和那名女的坐交警的車走了,留下司機交涉,臨走時交待了一句就是要依章辦事。
交警的處理意見是汽修廠和卡車司機承擔全部責任,具體賠償數額和賠償比例先由他們相互協商,協商不成再由交警來處理。
李桂香和卡車司機開始是聯合起來與小車司機對抗,力爭減少賠償數額。當數額被交警裁定后,李桂香代表汽修廠與卡車司機就開始了頂牛,二方的口氣都是有錢沒有,有命一條。
汽修廠說卡車沒買保險,導致賠償金三萬元無法理賠,而且這車沒有年檢是違法車,責任在卡車一方;爭論最后是汽修廠承認背時,愿意承擔其中一萬元;
卡車司機則說如果不是汽修廠操作失誤根本不可能發生這次事故,因此他不愿出一分錢。當著眾人的面干脆威脅著說道:“搞火了老子,老子一把火燒了你們這破廠,反正老子沒錢,寧愿去坐牢吃牢飯?!?;爭論最后是答應承擔二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