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自己行賄
給錢的人放得自然,收錢的人收得心安。沒有任何客套也沒有任何推讓,裝錢的信封就靜靜地躺進了抽屜。
只有薛華鼎感到異常地好笑:“這不是自己收自己的賄賂嗎?自己的錢還要借助別人的手送過來,真是好滑稽。”
但薛華鼎表面不露聲色,裝出跟別人一樣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抽屜里的信封不屑一顧。
好奇心終究難免,薛華鼎趁別人出牌而廖旺盛正拿著一條清荷煙撕開包裝的機會,用手指偷偷地按了按抽屜里的信封,明顯地感到里面是一疊厚厚的鈔票:“估計二三千吧?你們膽子還真大啊!”
第一盤湯副局長胡牌,林虎點炮。
湯副局長把牌推動后,笑道:“呵呵,想不到第一盤來了一個清一色。看來今天手氣真是好。”
林虎也笑了笑:“湯局長,你這清一色胡得也太快了吧,我看你僅僅碰了一對。”正準備掏錢的他又笑問道,“抓鳥不?”
湯副局長笑道:“當然,老規矩。二個!”說著,他伸手從末尾抓了二顆麻將看了一下,有點興奮地笑了笑,然后放在林虎面前,“林主任,對不起啊,一個七萬、一個八筒,都中了!呵呵。”
旁邊看牌的廖旺盛笑道:“湯局長這下可賺了。三六一十八,呵呵。”按這里的打牌規矩,清一色、七小對、碰碰胡等都算大牌,如果莊家放炮就輸七個,如果其他人放炮就輸六個。
所謂的“鳥”中一個就加一倍。幾下算起來,剛才放炮的林虎必須出三倍放大牌炮的錢,就是說林虎這一炮就輸掉了一千八百元。
薛華鼎心里道:“一千八百元應該相當于林虎一個月的工資吧?”
但林虎似乎不是輸錢的人,他一邊笑著將廖旺盛剛放
的信封拿出來,算出一十八張百元的鈔票隨意放在湯副局長胸前的桌面上,一邊說道:“賭場失意情場得意。說不定明天我一出門就會遇到一個漂亮的姑娘。”
湯副局長笑道:“那你再點幾炮,等下上廁所就會遇到美女喊你玩,呵呵。”
賀副局長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薛華鼎,見他一副無動于衷、波瀾不驚的樣子,心里就想:“這家伙以前一直是裝清高。一盤輸贏近二千元的麻將他竟然心不驚肉不跳。如果你平時沒有這么打過業務麻將,我賀國平把姓倒著寫。”
賀副局長由此想到賣bp機發射臺的吳壯輝、安華南區建筑工程公司的程老三一直拿不下薛華鼎:“看來他們二人一直都沒有找到點子上,所以送禮送不進去。等下我得再給吳壯輝這家伙打一個電話。”
薛華鼎不知道賀副局長在琢磨自己,只是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己,不由自主地看向賀副局長,賀副局長收住心神,對薛華鼎笑了一下,然后對湯副局長和林虎道:“帳結清了沒有?結清了我們再開始。”
說著,賀副局長伸出兩支胳膊,動作嫻熟地在中間圓盤的邊緣同時按下二個按鈕,薛華鼎馬上就看見中間的圓盤慢慢升起,露出一個缺口。正驚奇的時候,其他三人都把麻將牌往缺口里面塞。
薛華鼎有樣學樣,也把自己胸前的麻將往缺口里推。當桌上所有牌都推進去之后,賀副局長又按了一個綠色鍵,桌子中間的玻璃圓盤緩緩下降,合攏之后桌面下傳來一陣陣攪動聲。
接著薛華鼎看見另一副碼好的麻將從他胸前的條縫中升了起來。自動麻將桌完成這個循環,薛華鼎基本也知道了麻將桌的主要功能,笑著對其他人:“真有人想得出來,打麻將都自動,唯一的體力鍛煉的機會都被機械化剝奪了。”
林虎道:“這是發明者知道我們的心思。上了牌桌就是一心贏錢,搞運到到按摩室去就好,呵呵。”
其他人都是會意地一笑。
按規矩這盤麻將由贏家湯副局長當莊并按骰子。
幾輪牌打下來,薛華鼎不但清楚了麻將桌的功能,也熟悉了自動麻將桌的操作。薛華鼎雖然沒有贏多少次,但也沒放什么炮,到現在他倒是贏了五六百元錢。
林虎的手氣還是糟糕透頂,不但輸掉了廖旺盛給他的那個信封里的三千元,還從自己荷包里掏出一千多元輸掉了。但他依然臉不改色心不跳,一直樂呵呵的樣子。倒是薛華鼎有點替他擔心,擔心他繼續輸下去怎么辦:“廖旺盛應該不會再發紅包了吧?”
打了一個多小時,薛華鼎感到棋牌室里的空氣太齷齪,幾個人連續噴煙把小小的房間弄得烏煙瘴氣。他對廖旺盛道:“廖總,你來幫我打幾圈。我出去透透空氣,這里煙味太濃了,嗓子痛。”
“那好,我來代替你摸幾把。呵呵,這可是免費自動煙,不需要花一分錢的。”廖旺盛也不推遲,就從林虎身后站起來。
薛華鼎拿起身邊的手機包欲走,廖旺盛連忙說道:“你等下。這些是你的糧草你可要拿走。”
說著,廖旺盛從抽屜里抓起未開封的信封和旁邊的五百元往薛華鼎手里塞。
薛華鼎笑道:“我是叫你代我,輸贏當然歸我。這些算我的本錢。”
廖旺盛笑道:“還是自己打自己賺好,有積極性。湯局長,你說是不是?”
湯副局長笑道:“對。廖總是老板,哪有幫薛局長你打工的道理。拿走,拿走!”
林虎更是高興地揮手說道:“薛局長,你走了好。也許我的手氣就是你的緣故。姜主任和李莉他們在四樓唱歌,那里漂亮妹子多,你先玩玩再下來。”
林虎輸多了,面子上雖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心里還是多少有點不爽。輸錢是小事,反正有的是機會賺回來,最擔心的是怕被薛華鼎這個縣局的人看輕,說他連這種業務麻將都不會打,真是愚蠢到家了。
賀副局長撕開一包新的清荷煙,叼了一根在嘴上,嘴里含糊道:“開始吧。”
薛華鼎接過廖旺盛手里的信封和錢就往手機包里塞,卻看到里面似乎還有一個信封。薛華鼎一愣:“什么時候放進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但他裝著什么也沒發生,依然鎮定地將錢和信封塞進去,然后朝外面走去。
廖旺盛在后面招呼道:“薛局長,如果肚子餓了你喊服務員就是,我已經打了說好了。”
薛華鼎隨口應了一聲,就出了棋牌室。聞到新鮮空氣,薛華鼎不由心頭一爽。
他走了幾步之后,見周圍無人就從手機包里掏出另外那個信封。讓薛華鼎意外的是,這個信封被人用釘書機封了口。他有點驚訝地用手捏了捏,發現里面裝的東西不是鈔票,而是有一種硬硬的、滑滑的的感覺——相片!
突然他想起中午吃飯酒醉之后睡在沙發上迷迷糊糊有人說的什么相片、許蕾的話來。他心里一動,三步當著二步地走回自己住的房間,關上門之后,迫不及待地撕來了手里的信封。
果然,里面是一疊嬰兒的相片:
有躺在嬰兒車里的模樣、有趴在地毯上的模樣、有依靠著背后東西坐著的模樣、還有趴在草地伸手抓小狗的模樣……
但相片的主人就只有一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其他人什么也沒有。唯一有其他人影的是那張小孩趴在草地上抓寵物狗的相片,在遠處的背景上看見馬路上有汽車和行人。不過距離很遠,看不清面目,也與自己無關。
“怎么就沒有清明自己的一張相片呢?”薛華鼎重新一張張地審視著相片,“到底是她沒發過來,還是被許蕾‘過濾’掉了?”
想到許蕾,薛華鼎就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許蕾就笑問道:“怎么才來電話?”
“你一直在等我電話?”薛華鼎問道。他們二人通電話幾乎沒有規律,想什么時候打就什么時候打,所以才有這么一問。
“你看了相片沒有?”許蕾問。
“看了。”
“那你怎么才打電話過來?”
“我才看到。”薛華鼎道。
“才看到?我聽說今天中午相片就送到你手里了。”許蕾有點驚訝。
“中午喝多了酒。不知道誰把相片放在我手機包里的,剛才無意中才發現。”
“難怪。我就好奇你怎么能忍得住這么久不打電話。”許蕾笑道,然后關切地問道,“中午沒有喝醉吧?”
“喝醉倒是沒有。不過出了丑,他們還沒喝完我就趴在沙發上睡著了。”薛華鼎道。
“睡著了算什么出丑?喝醉了才又出丑又壞身體呢。”許蕾聽他沒喝醉就放了心,笑問道,“有什么問題要問沒?”
“什么問題?”薛華鼎有點不解,反問道,“是舊交換機還是公司的其他事?”
“哼,不說算了。”許蕾道,“難道你看了那些相片沒有什么要問的?不懷疑我因為嫉妒和小氣,在中間玩了什么名堂?”
薛華鼎還真有點懷疑許蕾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自己剛有這個懷疑她就問出來了。他裝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笑道:“這有什么名堂可玩?你就是不給任何相片給我看我也不知道啊。”
“呵呵,虛偽!你這話還不是一樣把你心里的老底給掀出來了?”許蕾笑著說道,不過她的笑聲不是那么真地笑得爽。
正在薛華鼎尷尬的時候,許蕾又說道:“我沒有扣留你們之間的任何相片!她給我多少我就轉給你多少,是她自己沒有寄她的相片來。你可不要怪我,我現在說清楚是我擔心做了好事還被某些心眼小的人懷疑,不是某些人想的那種此地無銀三百兩。”
薛華鼎心里一熱,誠懇地說道:“謝謝。”
“哼,謝謝就免了。只要你潔身自好不再給我添什么干兒子干女兒就好。”許蕾冷哼了一聲。
薛華鼎連忙說不會不會。
許蕾又是連哼幾聲,突然笑道:“那小家伙很有趣吧?呵呵,他會喊爸、爸、爸呢?”
“是嗎?”薛華鼎高興地問道,“會說話了?”
“早著呢。”許蕾興奮地說道,“現在能爬幾下。”
薛華鼎忍不住問道:“她自己上學了沒有?”
許蕾道:“還沒有,她休了半年。你就放心吧,她們一切都好。到時候會讓你這個壞家伙爸爸見她們的。你們出國考察的事定下來了沒有?”
薛華鼎道:“還在辦護照。我們是去歐洲,不是到那里。”
“呵呵,我也沒說你這次就能見到她們啊。”許蕾笑著說道,“見兒心切還是見他媽媽心切?”
薛華鼎狡辯道:“你這么問我就這么答啊,沒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