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奚米露便靜靜地趴在床上,看著水仙與小蝙蝠的互動,其實大部分都是水仙在動,只見小蝙蝠就像一只破爛的黑布偶,被水仙推來推去,沒有半點招架之力,或許聰明小蝙蝠知道,這只囂張卻又膽小的喜馬拉雅貓是她的心頭好。
時間不知道過了過久,臥室的門被打開了,母上大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今天怎么這么早下班了?你不會是偷溜的吧。”
“下午在附近辦了點事,所以就回來早點。”在小蝙蝠半瞇起眼睛的時候,奚米露連忙將玩得不亦樂乎的水仙提開,看戲是好,但出現血光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蒜頭也回來啦?”奚媽瞥見了躺在女兒身旁的小蝙蝠,忙走了過來,一把撈起蝙蝠,坐在床沿上,“小蝙蝠的傷好點沒啊?”說著,便去解開小蝙蝠爪子上的繃帶。
奚米露翻了一個身,將水仙抱到肚子上,輕輕地摸著柔順的毛:“媽,以前我回家你第一句話是問我餓不餓的。”
“問了你二十幾年你就聽著不煩啊。”奚媽白了女兒一眼,“再說蒜頭是我們家新來的孩子,新人總是要多關注一點,別讓人家寒心。”
奚米露抬起水仙的前爪,看了看,淡淡地說道:“真是人不如新,衣不如舊啊。你說是吧,水仙。”
“喵嗚。”水仙縮回爪子,舔了舔,掙脫了奚米露的禁錮,從她的肚子上跳下來,甩了甩毛茸茸的小尾巴,湊到奚媽跟前。
奚米露直直地看著貼在上鋪床板上那張主色調為藍白的海報,那個囂張的小子扛著紅色框的網球拍一臉不屑地盯著自己,琥珀色的貓眼中透露著絲絲堅定。
“哎呀,蒜頭這傷口怎么還沒有結疤,皮肉都翻開了,紅兮兮的。可憐的蒜頭喲。”耳邊響起母上大人的聲音,還伴隨著水仙的喵嗚聲。
奚米露坐了起來,雙手撐在奚媽的肩上,探頭看去,正如母上大人所說,傷口不但沒有結疤,還有繼續流血的趨勢,她微微皺了皺眉頭,跳下床,拖出那個醫藥箱,打開蓋子,再度拿出消毒止血的藥和繃帶。
奚媽將小蝙蝠塞到了奚米露的懷里,拿起云南白藥瞇著眼睛看了看:“露露,你看這藥是不是過期,沒有藥性了。”
“我昨天看過了,保質期到14年。”奚米露熟練地沾上酒精,拉直小蝙蝠受傷的爪子,輕輕地擦了擦,小蝙蝠微微縮起爪子,卻沒有多大的力道,奚米露見狀,嘟起嘴朝傷口處吹了吹氣,隨后將母親手里的云南白藥拿過來,搖了搖瓶身,對準傷口準備按下去,卻聽母上大人說道,“那這不會是假貨吧?”
奚米露松開按著瓶口的手指,轉頭與母上大人對視:“有可能,現在膠囊都是老皮鞋制成的。”
“那就不能噴了,萬一是假的,小蒜頭就要進太平間了。”奚媽將小蝙蝠搶了過來。
“可是總得把傷口包扎起來吧。”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奚媽將蒜頭受傷的爪子拉住,奚米露將水仙捉在手上,拍了拍它的小腦袋:“水仙,尿尿。”
“喵嗚?”水仙轉頭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家主人。
“往蒜頭的爪子上尿尿。”
“喵嗚!”
“吱!”
水仙傻眼了,小蝙蝠直接翻白眼暈了過去。
奚爸的下班回家將小蝙蝠和水仙從母女兩的手里救了出來,聽了妻子女兒對這項行為的解釋后,奚爸哭笑不得地拿起被奚米露丟到一旁的云南白藥,接過奚媽手里的小蝙蝠,一邊上藥一邊說道:“我前兩天才用過這個藥,哪兒來的這么多假藥。或許是蒜頭的傷口有點深,再加上今天經常動扯到了傷口,所以沒有愈合。”
“喵嗚!”躲進被窩里的水仙叫了一聲附和老主人的話。
罪魁禍首之一的奚媽見狀,站起身:“哦……我去做晚飯。”
罪魁禍首之二的奚米露“嘭”的一聲倒在床上:“老爸,我懷疑我不是我媽親生的。”
奚爸隨手抓起一旁的枕頭丟到女兒身上,回頭瞪了她一眼:“要被你媽聽到了,估計你今晚就直接睡太平間去。”
奚米露將枕頭抱在胸前,微微嘟起嘴:“老媽喜歡蒜頭多過我。”
“我不是說了你媽是耗子的嘛。愛屋及烏嘛。”奚爸認真地為小蝙蝠綁著繃帶。
“奚天,你說誰是耗子!”冷不丁從門口傳來奚媽的聲音。
“吱!”奚爸手下一緊,小蝙蝠發出一聲慘叫。
“蒜頭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今晚你就給我睡太平間去。”奚媽氣勢洶洶地丟下了這句話,系好圍裙轉身走進廚房。
父女兩面面相覷,過了半響,奚米露發出了一聲長嘆:“老爸,我昨晚應該把蒜頭從窗臺上丟出去,讓他自生自滅的。”
“閨女,要不我們現在丟?”奚爸打著商量的口氣說道。
“喵嗚?”水仙從被窩里爬了出來,瞪著圓溜溜的貓眼看著老主人和小主人,不明白他們打算讓誰自生自滅。
“吱!”被奚爸拽在手里的小蝙蝠掙扎著。
“然后我們父女兩一塊去太平間作伴?”奚米露在考慮這種情況會出現的可能性。
“……我還是覺得自家的床睡著舒服。”奚爸說道。
奚米露坐了起來,將父親手里已經包扎好傷口的小蝙蝠接了過來,踩著床沿,將它放在紙盒里:“那就等它傷養好后,讓自己走吧。”
“露露,來嘗嘗這個菜夠不夠味道。”伴隨著菜香,母上大人的聲音傳來。
“來了。”奚米露從床上跳下來,朝廚房走去。
水仙在奚爸起身的時候躍上了他的肩膀,一人一貓離開了奚米露的臥室。
躺在紙盒里的小蝙蝠翻了一個身,伸出翅膀擋住光亮,繼續睡覺。
在奚家的飯桌上,你永遠看不到什么叫做“食不言寢不語”,奚媽不停地給女兒夾菜,直到奚米露面前的飯碗堆成了金字塔形狀,奚爸看不過眼:“女兒想吃啥讓她自己夾。” Wωω ?тt kǎn ?¢ o
奚媽瞪了丈夫一眼,夾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在丈夫的碗里:“你們父女兩不是認為我喜歡蒜頭多過你們嗎?”
躺著也中槍的小蝙蝠聽到自己的名字,哦,經過一天的磨練,它已經默認了這個名字,將腦袋從面前的牛奶盆里抬了起來,一臉莫名地看著奚家人,目光依次從奚爸掃到奚媽,最后停在了奚米露身上。
奚米露咬了一口軟綿綿的燒土豆,說道:“不是認為,是事實。”
“所以你就多吃點。”說話間,奚媽又夾了一大塊肥嫩的五花肉丟上金字塔尖,“今晚不把你撐得說不出話來,老娘我就跟你姓。”
“媽,你本來就是跟我姓。按照國外的說法,你應該叫奚米范。”奚米露將剩下的那塊土豆丟進了嘴里,說道。
“還稀米湯。”奚媽瞥了女兒一眼。
“外婆不姓湯。”
“……吃飯!”
小蝙蝠在奚媽的暴喝聲中,一頭扎進了牛奶盆里。
早上那一幕再度發生,當濕漉漉的小蝙蝠回到餐桌上時,奚爸和奚米露已經吃得半飽。
奚米露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湯,正吹著湯面上飄浮的油珠,突然聽到母上大人說道:“露露啊,聽小夕說,你交男朋友了?什么時候帶回來讓爸爸媽媽看看?”
“……誰告訴你說我有男朋友了?”奚米露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自家老媽,一字一頓地說道。
“小夕那丫頭啊。”奚媽沒有察覺出女兒的異樣,她夾了一塊五花肉放進嘴里,“我一回來,那丫頭就告訴我說你有男朋友了,還牽手了,還說那小伙子長得挺周正,就是個頭矮了點。”
“……媽,他是我同事,今天跟我一起到這邊辦事,順道送我回來,結果被小夕她們看到,就瞎說。”奚米露有些無奈地說道。
“現在是同事,以后也可以發展的嘛。”奚媽嘟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把自己的事處理了。”
“媽。”奚米露放下碗筷,看著母親,“他只是我的同事,現在是,以后也是。”
“那你們公司就沒有其他的適婚男性?”奚媽問道。
奚米露癟了癟嘴,想也不想地回答:“沒有。”一個長得像千年狐貍精的懶惰上司,一個能在自己公司門口迷路迷一個小時的糊涂小正太,沒有一個是他的菜。
“露露,你告訴媽,你是不是還喜歡那個人。”奚媽抬起頭看著女兒,小腿被坐在隔壁的丈夫踹了一腳。
奚米露低頭垂眸,將碗中的湯喝干凈,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站起身,一臉正色地看著母親:“媽,既然分了手,我就不會再懷念。人是要向前看的,日子是要繼續過,一年的時間足夠我從過去走出來。”說畢,轉身進房,“嘭”的一聲將門關上。
靠著門上,奚米露長吐一口氣,耳邊傳來父親責備母親的聲音:“我都踢了你一腳讓你別問,你怎么還是問了呢?”
“我這不是擔心嗎。露露這丫頭有心事都藏在心底,從來不表露出來,萬一她心結沒解開,抑郁出病來了,我們老兩口就這一個女兒,以后的日子怎么過?”
“露露是你生的,你還不了解她嘛?”
“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才擔心。”
“女兒說沒事就沒事,別瞎想”
“也只能這樣了。來,吃菜。”
“我說你就不能給我夾點肉。”
“肉膽固醇太高,大晚上不好消化,少吃點。”
“那你給女兒夾這么多!”
“露露這不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嗎?再說她年輕,多吃點怎么了!”
“都二十好幾了還長身體!”
“奚天,你有意見哪。”母親提高了聲線。
“……沒。”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就是在垂死掙扎。
后面的對話越來越無厘頭,奚米露不由得笑了起來,她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打開門:“爸媽,明晚我們出去吃吧,就當慶祝我找到新工作,我請客。”
“哦,好。”奚爸一愣,點頭應道。
“出去吃一頓的錢能買多少菜夠我們家吃很多頓了。”奚媽喝完碗中的湯,說道。
“女兒的心意,你不吃拉倒,我跟露露出去吃。”
“你父女兩敢丟下我出去吃好吃的,我就讓你們倆晚上一起去睡太平間。”
“吱!”滿臉牛奶的小蝙蝠附和道。
“喵嗚!”吃飽喝足的水仙縱身一躍,從飯桌上跳下來,平穩落地,一溜煙地鉆進了奚米露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