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青羅玉辰現身了,他驅馬走上前,抬起眼睛往天羅城樓上望過來,便高喊:“鳳九歌,還真是你來了呢?你不是與那墨閣主情投意合,姻緣互許了嗎?不留在閨房之中繡花待嫁,跑到戰場上來做什么?”
“這還不簡單嗎?”青羅玉辰身旁一身形瘦弱,身著將軍戰衣的人接了話道:“連一個女人都能做了中軍主帥,朝烈這是沒人了!”聲音被刻意的壓得低沉厚重了些,然,鳳九歌還是馬上聽出來了,這是一個女子,她熟悉的女子——紫鳶!
鳳九歌勾了勾嘴角,臉上浮起一抹邪魅陰冷的笑,回道:“說的沒錯,原本我是該備嫁了,卻總有幾只蚊子不知好歹的要來擾亂我的清靜,我只好先來將這幾只蚊子解決了。”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青羅玉辰道:“還是這般的狂妄!本太子今日便要看看,你能否一直狂妄下去,慕容君炎,出來吧!”
他果真無恥的推出了慕容君炎!
慕容君炎騎著一匹毛發黑亮的駿馬,并沒有穿甲胄戰衣,就是一身家常的青色素衣袍,背上一把長劍,緩緩走了前。
青羅玉辰偏過頭望著他,眉眼間有些得意:“慕容將軍,就看你的了,你可不要因著朝烈換了人,便心慈手軟,多想想你那心愛的女人和你的老父親……”
顯而易見,這是一場威逼利誘的陰謀,青羅玉辰以為他是捏死了慕容君炎的贏家。
都說是越簡單的手段卻是好用。
當青羅玉辰到達了朝烈皇城后,便買通了一些消息渠道,得知慕容君炎戀上了一歌舞坊中的女子,那女子喚作湘月,生就雪肌芙蓉面,腰肢細軟,跳起舞來美輪美奐,又溫柔大方,善解人意,慕容君炎對她一見鐘情,她亦對慕容君炎愛慕深深,然,因著她的身份卑微,縱使慕容君炎言明了他不顧及世俗目光欲娶她過門,她卻恐辱沒了慕容家的名聲,寧愿不要名分,只盼著能與慕容君炎朝朝暮暮,情深一世。
這等女子,該是可敬可佩的,可一旦被青羅玉辰探知,便成了他利用的棋子。
他離開朝烈皇城時,同時設計綁走了湘月和慕容鶴鳴。帶到邊疆,使用卑劣的手段威脅慕容君炎。
只是青羅玉辰并不知曉,湘月還是湘月,慕容鶴鳴卻早已經不是慕容鶴鳴,而慕容君炎更從來就不是慕容君炎!
然而,當青羅玉辰當著慕容君炎的面,欲刀割那與慕容鶴鳴一模一樣容顏,毫無錯差的傀儡時,慕容君炎仍然表現的痛心疾首,又當青羅玉辰將湘月押來,欲凌辱之時,慕容君炎更表現的慌張失措。
一番掙扎,幾番討價還價……慕容君炎“被迫妥協”,開城獻關,淪為叛將!
他是君炎,用誰也沒發覺的黑手,利用整個青羅軍,設下不為人知的陰謀陷阱。
此時此刻,像是真的受制于人,他微微低了下頭,悶悶的道:“太子殿下且放心,我不會讓太子殿下失望,只望太子殿下遵守承諾,今日一戰過后,再讓我見湘月一面!”
“見,一定讓你見!”青羅玉辰一口答應,又語帶曖昧的道:“本太子不僅讓你們見面,更備上美酒佳肴,高床軟枕,讓你和那美人好好溫存溫存如何?”
慕容君炎的臉色黑沉了些許,只道:“太子殿下記得自己的承諾便可!”隨即用雙腿一夾馬肚子,那馬兒便撒開四只蹄子,跑上了前。
他揚高了聲音:“若不開城獻關,便與本將軍一戰!”
“歌兒……”萬俟明玉又頗為擔憂的喚了鳳九歌一聲。
鳳九歌回過頭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又對越寬道:“我可沒有好馬,越老將軍,聽聞你的馬兒性子溫順好用,便先借給我?我保證好好的給你帶回來。”
越寬點頭,對陳誠道:“去將越影帶來給鳳帥。”
“不必!”鳳九歌卻道:“直接開了小城門,讓馬兒出去,我自能坐騎!”
她也沒有趁手的武器,便又拿走了越寬的長槍,那長槍看似輕巧,卻是玄鐵打造,沉重異常,然待她灌了些玄力后,便趁手了許多。
駿馬越影被放出小城門后,長鳴一聲,朝前奔跑,鳳九歌便從城樓下輕盈的躍下,一襲白衣迎風撒開,似一只蝶兒,卻是穩穩當當的坐落在了馬背上,又將長槍一舉,便往坡下的戰場奔跑了去……
高手對陣,先報名號,可這番欲交戰的雙方,乃是血親,又何需再報名號!
鳳九歌先開了口:“舅舅,你是為何?”她沒有明說了自己的問題,然料想慕容君炎定能聽懂。
慕容君炎自然能聽懂,可他卻道:“沒有為何,九歌,你且記著,在這世上,沒有誰能靠得住,一切的一切,你都只能靠自己,今日你我戰場為敵,便拼殺出個輸贏,我不會讓著你,你且小心了!”
故作迷障,不言“真相”,卻又刻意提醒鳳九歌一句,表現出對她的關心,慕容君炎這一招,倒是高明。
鳳九歌果然皺起了眉頭:“舅舅,你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天地陰暗,風聲嘯嘯,你我二人說話,當不會落入旁人之耳,如若你有為難,何不與我說個分明,許以我之力,亦能幫你尋思出些辦法呢?”
“你想多了,我并無為難之處!”慕容君炎道:“自萬俟歸涯歸朝之后,那皇帝老兒便欲打壓我慕容家,我便是不服了,我與青羅太子合作,他日打下朝烈江山,只需讓他邊城二十一座,我便可自立為皇,如此計算,好處顯著,我又為何還要為萬俟啟天那等過河拆橋之人苦守江山?”
說完這番話,慕容君炎又眼望著鳳九歌,接著道:“九歌,我得到消息,那萬俟啟天竟將你下了死牢,且那鳳正雄還與你斷了血親,他們如此待你,你便不惱?你何不趁此機會反了朝烈,與舅舅一起,覆滅了朝烈江山,自己做王如何?”
鳳九歌有些懷疑,慕容君炎何時變得如此權欲熏心?想到他昔日溫和淡泊的性子,心中疑惑又加深一層。
她試探著道:“舅舅,你亦是知曉九歌的性子,我為人做事只遵本心,并非那等愚忠之輩,只是朝烈皇非良君,青羅玉辰亦并非仁者,你與他合作,便是穩妥了?”
慕容君炎卻惱了,眉頭一皺:“這便是我的選擇,休要多問,你若肯聽了我的話,便即刻掉轉馬頭,與我同走,若然不肯,你我便是敵人,便拿出你的本事來與我對打!”
話音未落,他卻是長劍出鞘,便毫無預兆的朝著鳳九歌刺了過來!
鳳九歌沒想到他竟是說動手便動手,忙將身子往后一壓,暫避鋒芒。
慕容君炎的箭尖自鳳九歌肩頭擦過,削斷她一縷青絲,見她閃避了開去,下一道劍招便又壓迫上前。
一提韁繩,極通人性的馬兒迅速后退了幾步站穩,鳳九歌便已直起身子,以長槍迎上,擋住了慕容君炎的攻勢,只聽得“當”的一聲響,那玄鐵長槍與精鋼寶劍相互撞擊,竟迸發出火花。
慕容君炎的力度很大,鳳九歌只覺得自己握著長槍的手的虎口都被震麻了,她冷了臉色:“慕容君炎,你果真欲殺我?”
慕容君炎又刺來第三招,語氣越發的冷漠:“我已勸說過你,是你冥頑不靈,那便莫怪我不認了你!”
鳳九歌趕緊再次閃避,馬背上的功夫,便是一寸長一寸短,她的武器是長槍,慕容君炎卻是劍,本身是占據著極大的優勢的,然卻暫時還不想真的與慕容君炎動手,便只是閃躲和防守。這讓遠處觀戰的青羅玉辰很是滿意,他以為自己定是捏住了鳳九歌弱點。
自然也讓萬俟明玉和越寬等人著急。
又走了幾招,鳳九歌仍沒有展開攻勢,萬俟明玉終于忍不住了,他憤憤的朝著慕容君炎喊話:“慕容君炎,你當真六親不認了嗎?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歌兒卻并無半點對你不住,她被你連累,受了一番牢獄之災,這一路前來,又為你諸多掛念,你果真要昧了良心,與青羅人狼狽為奸,做那萬人唾罵的叛臣賊子嗎?”
慕容君炎回過頭,冷哼一聲:“萬俟明玉,你休要多話,此乃我慕容君炎的事情,與你何干!你且抱著你的明月清風虛偽高雅去吧!”
下一招,他竟是下了狠手,直接朝鳳九歌的心口死穴刺去。
鳳九歌一見不好,不得不在防守之后出招攻擊,她心中騰起的怒氣,卻是并不想與慕容君炎多作糾纏,想要速戰速決,便直接蓄了中青玄力于長槍之上,出招凌厲,招招相扣,直到將慕容君炎的攻勢完全壓制住了,才冷言道:“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可知外公的去向?”
“中青?你竟然修成了中青武階?”慕容君炎驚訝出聲,聽得鳳九歌的問題,又看了一眼青羅玉辰的方向,偏過頭:“我不知曉!”便會揮劍上前。
鳳九歌將慕容君炎的動作收入眼底,心中起惑:他為何要瞧看青羅玉辰?莫非外公的失蹤與青羅有關?
兩人卻又纏斗在了一起,慕容君炎似是真的將鳳九歌當作了敵人,招招狠厲,鳳九歌想要早些結束戰斗,再多問慕容君炎幾句,下手也重了……兩人來來往往,身形如風,倒是讓旁人漸漸看不清他們的招數了……
可,便在這時,慕容君炎卻忽然“啊”的痛呼了一聲,手中的長劍脫落,身子亦往后一歪,便摔下了馬背,砸在黃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