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設計的這郡主府,心思倒是頗爲細緻巧妙——鳳九歌這寢房內室中另有一扇小門,進去便是沐浴房,引得天然的溫湯水,注入鋪著鵝卵石的小池中,再經由小池另一邊的暗洞流出,使得時時刻刻都能活人沐浴,不僅雅緻,而且乾淨方便。
鳳九歌終是沒能狠心將墨非離棄之不管,他雖逆了她的意願,如此強取豪奪,然到底救了她的命,使得她不至於淪爲君湮的傀儡,失去自我!
這是恩,她得記著!
是以,她將內心的憤惱與煩躁都強壓了下去,又將墨非離背去沐浴房,先放入那小池中,便轉回內室,將牀榻整理了一番,換上新的牀單和錦被,再將弄髒的燒掉,並將屋子裡的味兒消除乾淨……她可不想讓任何人單從這空氣裡都知曉她與墨非離都做了什麼!
做完這些,她又回到了沐浴房,瞧見墨非離身上的血痕,心裡又騰起些不好意思,想著橫豎他現在也瞧不見她,便也脫了衣裳下了池子,先將自己清洗乾淨,再將他也清洗一番,而後又將他拖上小池邊的軟榻,將他身上的水擦乾,給他身上的那些個傷都摸上藥膏,給他穿上衣裳……最後直接運到了意識空間的別墅裡,讓毒靈獸照看著。
折騰完這些,鳳九歌纔回到內室,查看了一番墨非離設下的結界,發現這幾道結界的開啓方式他都告知過她,便將之一重一重的打開……
千靈久夜一直坐在外面的院子裡喝酒,有些事情早已脫離了掌控……不管是墨非離,還是他,都似乎變了許多,他亦開始有了思量,可不知爲何,卻也有那麼幾個問題總也想不明白了……
院子裡的花開得美麗熱鬧,卻不及他一身紅衣如火,流轉一身清冷風華……
他亦沒想到,這一等,便等了三日三夜。
第一日,越寬與萬俟明玉來了,越寬要離開皇城,臨走之前,想再見鳳九歌一面。
聽聞越寬與鳳九歌結成了爺孫關係,千靈久夜邪魅一笑:“她倒是眼睛亮堂,你福氣亦不錯!不過,她今兒有些忙,見不了你們,這份孝心,便容她日後再敬上,可好?”
越寬猶豫了一下,問:“不知四皇子與九歌之間……”
“本皇子就是個看門的!”千靈久夜的語氣徒然染上了絲絲鬱悶。
“墨閣主來了?”萬俟明玉倒是一下就猜中了鳳九歌這房門閉門不開的部分原因。
千靈久夜應了一聲:“嗯。”瞧見萬俟明玉的眼裡劃過黯然,他又勾起嘴角,笑道:“既然會難過,又何必如何聰明?”
萬俟明玉只是笑笑,便與越寬一起離開了。
千靈久夜便又搖了搖頭:“凡人啊,總難捨,偏回眸,惹心魔!”
第二日上午,鳳正江親自帶著人來請鳳九歌去給她的女兒鳳仙兒看病,千靈久夜冷魅一笑:“昭平郡主啊,忙著呢,便是連本皇子亦等了兩日,怎的?你一介商賈之女,便比本皇子還金貴了?”
“不敢,不敢!”鳳正江忙彎腰哈背的解釋:“這……實在是因著小女的人生大事,耽擱不得,這才……”
“原是你要嫁女啊,”千靈久夜打斷鳳正江的話,瞇起的眼眸裡劃過殘忍的笑意:“那你可以回去了,另外擇婿去吧,你那女婿身子不好,已然掛了!”
“掛了?”鳳正江擦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不解的問。
“就是死了!”千靈久夜難得耐心解釋了這麼一句,他想:這個新鮮的話詞兒,倒是用著順口,還是從鳳九歌那裡學的呢……
鳳正江驚了一下,慌道:“這怎的可能呢,昨日還見過那孩子,身子挺健康的!”
千靈久夜:“本皇子的消息自是比你的快速準確,不信,你回去瞧瞧?”他可是魔尊,於千萬裡之外於無影無形中捏死一條人命,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誰讓他坐在這裡煩悶時,鳳正江要來打擾了他喝酒呢?!
第二日,下午。君湮現身了。
換了那虛僞的青衫,穿一襲黑金錦袍,掃一眼那禁閉的房門,便將視線轉移到千靈久夜的身上:“千靈久夜,你莫不是真打算與本君爲敵?”
“爲敵?”千靈久夜不屑的道:“本尊早說過,你還不配做本尊的對手!”
他又道:“不過,本尊不得不承認,你這招棋,擺的不錯,就連本尊都從未讓墨非離吃過這般大的虧呢……可,誰能笑到最後,還未可知呢?”
“魔尊爲何不願隔岸觀火?淌這渾水,可並非魔尊的性子!”君湮問。
千靈久夜道:“本尊素來不愛多動腦子,你這又是火又是水的,本尊聽不太懂……不如,直接打一場?”
君湮惱了:“本君說過,不與你動手!”
“那你可以滾了!”千靈久夜道:“或許,再過些時日,你可以嘗試去破一破凌雲閣的那些機關陣法,大小結界,若然你能將之都破了,許本尊便會將你當回事兒了呢!”
君湮眸光一瞇:“魔尊要護著墨非離等人回凌雲閣?魔尊覺得本君會那般輕易的讓你們去?”
千靈久夜笑得無比肆然:“那就要看你能不能阻了本尊!”
“哼!”君湮一甩袖袍:“告辭!”
第三日,萬俟明玉一人過來了,便在千靈久夜對面的石凳上坐下,望著他,嚴肅認真的問:“四皇子,朝烈皇宮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歌兒她……可是受傷了?”
“她中毒了,靈毒!除了墨非離與華夕耀,無人能救,包括我,華夕耀與她不熟,自然不會救她!是以……你懂了?”千靈久夜坦言道。
萬俟明玉亦如實回答:“不太懂!然,她沒事,我便安心。”言罷,他想了想,又多說一句:“我知曉,四皇子,與墨閣主,皆非肉體凡胎,而我能力微薄……”
千靈久夜輕輕搖了搖頭:“萬俟啓天已死,你要做的事情不該有很多?”
“我已做好了準備!”萬俟明玉道:“新君人選是早定了的,便是萬俟瑾軒。”
“他?”千靈久夜道:“弱是弱了點,倒也合適!”
又不知從哪裡多拿了一個酒杯出來,給萬俟明玉倒了一杯酒:“來,喝一杯!你也不容易,這一生,都註定了孤苦勞累,嘔心瀝血而終不能得償所願,可憐啊,可憐!”
萬俟明玉愣了愣,隨即扯開一抹苦澀的笑意:“這便是我的天命嗎?倒真是有些涼薄……然,人活一世,事過無悔,便終不算辜負這一場往生!來,喝!”
烈酒入喉,灼痛他一顆純善誠心,他起了身,朝千靈久夜點了下頭,轉身離開,那一襲飄逸的白衣,劃下淺淺憂傷的影……
“執念,不可破!”千靈久夜吐出清冷的五個字,便又顧自小酌。
日落黃昏,彩霞燒雲,身後那厚重的房門終打開了,鳳九歌一身素衫,帶著沐浴後的清爽站在了門邊。
千靈久夜回過頭,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眸光劃過她微腫的嘴脣,瞇起眼睛,邪魅笑道:“過來喝一杯,慶賀你獲得新生!”
語帶揶揄,眸光迷離,神情認真,這樣的千靈久夜有絲絲的陌生。
鳳九歌走了過來,在他身邊的石凳上坐下,端起千靈久夜倒給她的酒,放到嘴邊,擡頭一飲而盡,又將杯子放下,盯著千靈久夜,問:“我不太明白,墨非離他……爲何要用這種方式救我?”
“嗯?”千靈久夜扯開嘴角的笑,越發的邪魅,卻是瞧不出意味。
鳳九歌便又道:“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本尊亦覺得不可思議!”千靈久夜道:“然,這已然是個結果!是以,你我都得接受了!不過,有一件事兒,本尊倒是可以好生的與你探討探討。”
“何事兒?”鳳九歌問。
千靈久夜道:“救你之前,本尊問他,是否是因著歡喜上了你,你猜,他如何答?”
鳳九歌的心驟然提了起來:“我……我不知曉……”
“他說,是!”千靈久夜笑道:“很有意思是不是?他那樣清冷涼薄的人,居然說是!哈哈哈,你猜,他這個回答,有幾分真?又或者,你有沒有開始希望,他這話,有幾分真?”
“我不信!”鳳九歌卻咬了牙,如是道。
千靈久夜只笑道:“你有乾坤母鏡,可照得乾坤萬物,你自行去看看,去聽聽便是!”
“乾坤母鏡還有這等用途?”鳳九歌問:“能照得已然發生過的事物。”
“是的!”千靈久夜道:“只不過,你剛剛纔修煉仙法,不過一階,待你到達五階,便可以操控它了。”
鳳九歌頓時翻了個大白眼給千靈久夜:“那你剛纔說的豈非廢話?!”
“怎能是廢話呢,本尊提前告知了你,你也好有動力,好生的修煉呀!”千靈久夜道:“且,本尊還告訴你,你帶著這乾坤母鏡,君湮便照看不到你,然,等你能操控這乾坤鏡後,你卻能通過母鏡將君湮手裡的子鏡毀了,小報一仇!”
鳳九歌歪了下嘴角:“這倒是件不錯的事兒!”
“你且去處理一些私事兒,明日一早,本尊得帶你和墨非離去凌雲閣!”千靈久夜喝了最後一杯酒,便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鳳九歌愣了一下,有些微微的驚訝,莫不是,千靈久夜竟已知曉——她打定了主意要去毒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