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荒涼的夜晚,烈酒灼燙她的心,她的眼里終流露一縷不該有的淺淺哀傷……
前世,她是孤兒,沒有根,為了不被人欺辱,習的一身好本領,而后去完成一項又一項高難度的任務……
這一世,沒了娘,爹不愛,為了不倒在陰謀算計之下,再次邁開腳步,欲一步步走向強大……
她的心中沒有暖,她的眼里沒有方向,她的靈魂沒有家,誰知道她最終要去哪里?想做什么?她的命,涼薄而又堅韌,不想死,活著卻不知為何,她的魂,寂寞又清冷,想尋個寄托,卻不知該往哪里靠。
誰知道她是誰?有怎樣的喜怒哀樂?唯有這生命啊,像一條永不止歇的河,清澈過,渾濁過,消失過,又重來,疲倦在路上,苦澀只自知……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上一輩子的兒時,她在孤兒院里,拖著稚嫩的小臉望著湛藍如洗的天,總覺得自己在等一個人,一直一直的等著……毫無根據的執念,后來便在殘酷的現實里淡了……
卻又在這異世的夜里清楚的想起來,混沌間竟有些恍惚,若是過去的,現在的,皆是一場大夢,該有多好!
有人在她的身邊坐下,順手拿走她手里酒壺,淺飲了一口,語氣冷淡:“這酒太烈了,哪兒來的?”
她偏過頭,望著男人宛若天神的臉,雙目迷離,莞爾一笑:“我釀的啊……墨非離,我且問你一問,你說,愛,是何物,家,這個字,怎么寫來?”
墨非離眸眼一沉:“你醉了!”
“是啊,醉了!”她卻笑笑承認,竟抓緊了他的衣袖,撲在他的懷里,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眼:“我曾幻想過我在等一個人,他沒來,我沒走,他似是來了,卻只是個騙局,他沒來,我已沒落……呵~真幼稚的可笑!”
這莫名其妙的話,卻扯的他的心驀地一涼,他當她真的醉了,以為是她的體質太差,扛不住這濃香烈酒,正欲將她一掌拍暈了,她卻猛地推開了他,起身穩穩的站好,閉上眼睛,陰冷冷的笑了:“呀!起風了呢!等了這么久,還以為這場沙塵暴不會來了,到底是——開始了!”
不到一刻鐘,大風卷起滾滾黃沙,騰起數丈高的沙浪,排山倒海般的過來,所經之地,沙丘或被推平,或累積成了更大的沙丘,月亮被擋住,真正的天昏地暗……
鳳九歌舒張雙臂,閉上眼睛,道:“緘默,不在無能為力中的死亡,便在摧枯拉朽中的爆發!”雙眸睜開,迸發出萬丈寒光,她轉身欲躍下沙丘:“該將那些愚蠢的人叫醒了!”
卻有一人,似蹁躚紅蝶,逆風而來,不待她有所動作,便以快如閃電的手法將她的身體生生定在了原地。
男人的笑像從地獄里傳來,帶著嗜血而陰冷的殘忍:“叫他們作甚?一群愚蠢的東西,活該為他們的錯付出應有的代價!”
“千靈久夜,你……”惱怒的話尚未說全,卻又被定了啞穴,鳳九歌只能瞪著大眼,如果眼刀子能扎傷人,她已將千靈久夜凌遲。
千靈久夜卻狂妄的道:“膽敢對我千靈久夜瞧上的女人不敬,該死!墨非離,這些命,你且拿去~”
墨非離沒有出聲,長袖一揮,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手腳,那即將置于他、鳳九歌、千靈久夜身前的沙塵暴竟被當中破開,風勢不減反增,然卻巧妙的避過了三人所立的沙丘,仍具毀天滅地之效,若非墨非離與千靈久夜同時伸手,一左一右的按住了鳳九歌的肩膀,她定會被沙塵暴的力量卷飛到天上去!
沒有完全拉緊的帳篷直接被風撕開了大口子,沙塵進去,帶著蝕骨的寒冷……黃沙如暴雨落下,重重的砸在帳頂……所有人都被驚醒了!平沙地上躺著的人,皆趴在地上,抓緊身邊兄弟的手腳,任憑風沙像瓢潑的水澆在他們的身上……
而沙丘背面,部分朝烈國的人和青羅國的人都在手忙腳亂的棄了帳篷往外跑,因著他們只要一抬起頭,就看見那高大厚實的沙丘瞬間崩塌,如可怕的猛獸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細密的沙塵強勢灌入人的耳中、眼里、脖子里……直壓的人迷了黑白,呼吸不暢,有從未見識過沙塵暴的人不懂得如何規避,他們沒能及時的用衣物捂住口鼻,抵擋風沙,反因著呼吸困難便更張大了嘴巴,卻不料風沙入了口鼻,來不及吐掉,竟被活活窒息而死!
還是有人從沙丘下跑了出來,然卻不過是極少數,好幾座大沙丘傾斜而下,大部分人連呼救都來不及,就遭了活埋……
鳳清韻好不容易將萬俟歸涯拖出來,卻又讓萬俟安寧抓住了腳后跟,她只好折回去救萬俟安寧,誰料當萬俟安寧爬出來,抬頭一看,竟嚇得毫無意識的狠推了她一把!鳳清韻不幸摔回了黃沙之中,當她再欲爬起,卻已然來不及了!她瞪大了眼睛,風在耳旁肆虐,死神已經逼近,沙粒撞在她嬌嫩肌膚上,明明是那么微小的沙粒,卻頃刻間湮沒了她的活路……
風勢再重,發出陣陣恐怖至極的鳴嘯聲,打著漩渦,將人卷上半空,又狠狠的拋下,重傷之后,血染黃沙……
這一場浩劫,整整威脅了大家一整夜,當風沙止歇,炙熱的陽光直射下來,感受到那身體被烘烤的熱度,疼痛從麻木中漸漸清醒,活著的人,才知曉自己竟是撿回了一條命的,遂趕緊的從沙子里面爬出來,歇息一會兒后,恢復了些力氣,便幫著將別的兄弟從沙里挖出來!
風暴過后,萬俟歸涯、萬俟安寧、青羅玉辰、青羅妙香、青羅妙琴,皆成了狼狽不堪之人,想到昨夜的恐怖經歷,他們仍心有余悸,具都有些后悔沒聽鳳九歌的話移營,然卻為時已晚。
昨晚露宿沙丘之下的朝烈國之人被埋了大半,僅有不足三十人逃了出來,加上萬俟瑾軒提前帶走的人,朝烈國剩下不足二百人。且幾乎全部的物資皆奉獻給了大荒漠。
青羅國亦再損四百余人,余下不足三百人,沒了大半物資。
便是露宿于平緩沙地上的久微國與夕耀國的隊伍,亦有折損。久微國尚存四百余人,夕耀國尚存三百余人。
一晚之后,這荒漠的地形已是大變,茫茫無際的黃沙地,并沒有給劫后余生的人們帶來好的感受。
然墨非離,卻仍是白衣飄飄,如此毀天滅地的沙塵暴,竟連他的發絲都未曾攪亂,他冷漠的望著表情各異的人們,他們或者痛哭,或者苦笑,或者煩躁,或者絕望……似皆與他毫無關系。
千靈久夜的紅衣上亦沒見多少沙塵沾惹,許是與這兩人同在一處,又許是鳳九歌的程亮的皮衣甚好打理,她隨便抓了幾把被風吹亂的頭發,便絲毫不顯得狼狽了。
得了自由,她偏過頭,清冷的視線掃過墨非離與千靈久夜:“我想我終知曉,你們二人,原是一伙的!”
“不不不!”千靈久夜卻魅笑著搖頭:“本皇子與這冰山,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是偶有些相同的喜好罷了,巧合,巧合!”
鳳九歌冷笑一聲,轉身下了沙丘。
她告知眾人:“用你們最快的速度準備,能用的東西都帶上,毀壞的東西全部丟棄,不要覺得可惜,我們得出發了,荒漠里有各種各樣的危險,如不能盡快的走出去,等那一點少的可憐的食物和水消耗殆盡,我們將只能坐著等死!”
這一次,沒人再敢不重視她的話,大家紛紛都行動了起來。
然,就在這個時候,萬俟安寧卻再次與萬俟瑾軒爭吵了起來。
從沙子里爬出來之后,萬俟安寧覺得自己乃是公主之尊,卻一身沙塵,蓬頭垢面,這嚴重影響了她的美好形象,遂強迫萬俟瑾軒的人將水壺交給她,她讓人將得到的水壺搬進帳篷中,竟用這寶貴的水來擦洗手臉和身子,竟還洗了個頭!
朝烈國的所有人,便只剩下萬俟瑾軒的人尚存了六十余壺水,且因著腰中水壺并不大,一壺水,只夠一個人一天的量!現下卻要供二百余人飲用,已是十分的緊張,然萬俟安寧竟不聲不響的用去了二十余壺!這如何不讓人抓狂?!
當萬俟安寧光鮮亮麗的走出帳篷,得知真相的萬俟瑾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沖上前就揪住了萬俟安寧的衣裳,將她提了起來:“萬俟安寧,那是兄弟們救命的水!你竟如此的浪費!你昨晚怎的沒如同那鳳清韻一樣,讓沙給活埋了!”
“你……你竟敢這樣對本公主說話!”萬俟安寧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被萬俟瑾軒當眾責怪,她面上掛不住,狠狠一掌就拍打在萬俟瑾軒的心口,帶著內力的一掌,使得萬俟瑾軒不得不放開了她,后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內臟受損,嘴角溢出一線血絲來。
“不過是幾壺水,本公主怎的就用不得了?本公主肯用他們的水,是他們的榮幸!”萬俟安寧恬不知恥的叫嚷著,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是她才是占理的一方,卻終犯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