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左手光滑的掌心,顧曉雅在擔心這隻手的能力是不是也會隨著傷口一起‘癒合’了。
“小雅,最近有時間嗎,我們去南明住幾天。”顧爸爸收拾完碗筷在顧曉雅身邊坐下。
每年清明顧爸爸都要帶著顧曉雅去南明住幾天,陪陪去世的爺爺、奶奶和自己從沒見過面的媽媽文雅。
“嗯,我已經和蘭館說好了,這幾天要請假的,給他打個電話就行。”顧曉雅答道。
“好,那就明天去吧。”顧爸爸喝了口茶,“小雅,你就打算一直在博物館當你的字畫管理員嗎,博物館可不是個適合年輕人呆的地方。”
“爸,我其實一直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職業考古?古玩行?或者去學校教歷史?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是?”顧曉雅猶豫的說
顧爸爸微笑的看著一臉茫然的顧曉雅:“那你問問自己到底喜歡什麼?”
“就是它們!”顧曉雅毫不猶豫的指著顧爸爸書房的那些古董。
“哦?爲什麼?”顧爸爸問。
“因爲我想知道,它們曾經經歷了怎樣的風雨歲月,在它們身上又有什麼故事,它們吸引著我。”顧曉雅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是啊,它們在我們無法觸及的歲月裡跌宕起伏,經歷了數不清的風起雲涌,可是它又無法像我們訴說那些神秘的往事,只是安靜的注視著我們,這就是古玩的魅力。”顧爸爸隨手拿起茶幾上的一個青花瓷瓶感慨道。
“它們是凝固了的歲月滄桑,是我們民族的傳承,我就是想讓它們所負載的一切一直延續下去。”顧曉雅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女兒,古玩這一行與金錢是不可分割的,你千萬不要迷失了自己啊。”顧爸爸語重心長的囑咐。
“我不會忘記自己的初衷的。”顧曉雅肯定的說,“爸,我想約安希北一起去南明住幾天?”
“沒問題啊。”
一大早顧曉雅就被安希北的手機鈴聲吵醒了:“顧曉雅,快起牀,我在你家樓下了。”
顧曉雅覺得此刻手機絕對不足以表達她的氣憤,打開窗戶探出腦袋:“安希北,太不道德了大清早擾人清夢。”
牀上的手機裡傳來安希北奸詐的笑聲:“顧曉雅,我只擾你一個人,你可是把你們小區的人都吵醒了。”
顧曉雅嘿嘿一笑,關上窗戶:“爸,咱們走吧。”
“安希北,你瘋了起這麼早。”一下樓顧曉雅就沒好氣的嚷著。
安希北知道顧曉雅有起牀氣,“顧曉雅,你笨蛋啊,今天是小長假的第一天,不早點,難道你想在高速上龜爬呀。”
安希北不屑的看了一眼顧曉雅,拉開路虎的後座門就坐了上去:“顧伯伯,你都不知道顧曉雅同學有多過分,我請她去朗月吃飯,她給我穿個G2000的工作服就去了。”
顧曉雅不情願的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上去,藐視的看了安希北:“最後還不是我買單。”
“買單也不足以安撫我被你傷害的心靈。”安希北坐在顧爸爸旁邊得意的道。“到南明,開車,司機。”
顧曉雅家在一條安靜的小巷子裡,青石板的路面已經被歲月磨出一種溫和的光澤。
乾淨整齊的小院子,種了一顆香樟樹,一陣風吹過,散發出淡雅的味道,一幢灰白色的民國時期的兩層小樓,都是三間正房,兩間廂房。
“小雅,帶希北上去收拾一下,再下來上香,我去買菜,等下給你們做點地道的南明菜嚐嚐。”顧爸邊說邊帶上門走了出去。
看著顧爸爸挺拔的背影安希北做出思索的樣子:“顧曉雅,你爸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帥哥,而且還一定是個有著優美的傳奇故事的帥哥。”
“安希北,別發揮你那樸實的想象力了。”顧曉雅拉著安希北就往樓上走去,木質的樓梯發出輕微的聲音。
兩人梳洗了換衣服下樓,見顧爸已經在一樓的正屋等她們了,安靜肅穆的正廳,整齊的安放著顧曉雅的爺爺、奶奶還有媽媽的照片,顧曉雅放輕腳步走進去,規規矩矩的上香,安希北想了想上前問顧爸爸:“顧伯伯,顧曉雅的長輩也就是我的長輩,我能進去給他們也上柱香嗎?”
顧爸爸慈愛的點點頭。
“別走遠了,馬上開飯。”
院子裡的石桌上擺了幾個南明菜,醬羊肉、鯽魚湯、素炒繡花錦菜,大頭菜肉絲,還有一盤雪□□嫩的菱湖雪餃。
安希北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頤。
吃完飯,顧爸爸搬了張竹製的搖椅放在樹下,顧曉雅忙泡了壺茶放在石桌上:“爸,你休息會,我帶希北出去轉轉。”
兩人出了門沿著青石板路慢慢的走著,顧曉雅帶著安希北走到小鎮的邊上一幢廢舊的老樓前,生鏽的鐵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希北,你記得三歲的時候的事嗎?”顧曉雅看著那棟樓問。
“三歲?!,那麼小的事記得的不多,不過總有幾件映象深刻的。”安希北有些奇怪的看著顧曉雅。
“這裡以前是一個孤兒院,我三歲那年的一個黃昏,被一個女人送到這裡,我已經不記得她長得什麼樣子了,只記得她的背影,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旗袍,打著一把黑色的雨傘,我哭喊著她,她沒有回頭,我那時候就覺得她的背影很好看,很冷豔。”
後來,每一天快到黃昏的時候我都到這裡來等她,但是她再沒有出現過,直到有一個和那天一樣的下雨的黃昏,我再一次失望以後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我現在的爸爸出現了,白色襯衣,黑色的褲子,也打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看我在雨裡哭就上來拉著我的手:“你也是一個人嗎。”
我使勁點頭。
他就牽著我的小手把我帶進了你看到了那個小院子。
“你想知道那個背影女人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嗎?”安希北拉住顧曉雅的手。
顧曉雅搖頭:“有我老爸就夠了,那個女人的背影就像生命的陣疼,雖然無法忘記,但已經無關緊要。”
“那好吧,我們從這裡走出去,去看更美好的景色吧。”安希北拽著顧曉雅使勁的往外走去。
兩人沿著河岸往前走著,經過一棟老房子,看見裡面的人好像倒騰東西。凡是做古玩這行的人,看見別人倒騰老宅子什麼的,就喜歡往上湊,顧曉雅拉著安希北就上去打聽。
原來,最近來這裡旅遊的人越來越多了,鎮上想修建一所星級賓館,這棟老房子荒廢很久了,主人也找不到了,鎮領導就做主拆了這房子在這裡蓋賓館。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梳著油光水亮的大背頭的三十幾歲的男人,帶著幾個民工在做事。
扔在院子裡的大多是一些瓶瓶罐罐和傢俱,顧曉雅走過去蹲在在那幾個瓶瓶罐罐中間撥弄了一下,都是一些四、五十年代的東西,沒什麼價值。
又往那幾件傢俱跟前湊過去,上面落滿了灰塵,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目了,也破損得厲害,看來就算是古董也沒什麼價值了,正打算離開,就看見兩個男人擡著一把椅子扔了出來,把地都砸了一個吭,差點砸到顧曉雅身上。
顧曉雅看著倒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也是落滿灰塵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但就這麼扔下來,卻沒有一點破損,這肯定不是一般的木料了,樣式看起來也很古樸,就擡起腳裝做想看看撞沒撞傷的樣子,將左手隨意的搭在椅子上,剛一握上去,左手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熱,顧曉雅內心一陣狂喜,爲這個椅子子,也爲自己的左手異能沒有消失,但面上還是一副僥倖自己的腳沒受傷的歡喜樣子。
那個一個三十多歲,穿著灰色西裝的當官模樣的男人走了過來,見顧曉雅沒受傷也鬆了口氣:“小姑娘,沒砸到你吧,你們是遊客吧,這裡亂七八糟,沒什麼好玩的,去前面玩吧,別妨礙我們幹活。”
“大叔,我們是南明人,就住在鶴巷子那邊的。”顧曉雅忙起身笑著和那個男人打招呼。
“鶴巷子,我怎麼沒見過呢?”那男人又打量了顧曉雅一眼。
跟在男人身後一個上了些年紀的男人伸頭看了顧曉雅忙笑了起來:“邱主任,我認識這是老顧家的女兒大概是和她爸爸回來小住的。”
“老王,你認識她呀。”那個叫老王的人點點頭:“認識呀。”
顧曉雅心裡正在盤算著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買下那把椅子,想了一會心裡有了打算就看著那個邱主任:“邱大叔,你把那個椅子賣給我吧。”
邱主任一聽顧曉雅說要買那把椅子,眼睛一轉:“小姑娘,那可是古董,怎麼能隨便賣給你呢?”
“邱大叔,算了吧,要是古董剛纔那位大哥還會那樣隨便扔過來呀,還差點砸到我的腳呢,我就看這椅子結實,想著買回去放在我家院子裡的香樟樹下放花我老爸看書,反正也不怕風吹雨淋的。”顧曉雅一副你騙人的樣子。
邱主任聽見顧曉雅這樣說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便宜顧曉雅就隨口說道:“小姑娘,你要是想要就給兩千塊吧。”
顧曉雅內心一陣狂喜,卻故意瞪大了眼睛看著邱主任,眼神一瞟那邊的幾個瓶子:“大叔,兩千就兩千,你把那邊的幾個瓶子一起搭給我吧。”
老王估計是認識顧爸爸怕顧曉雅吃虧,好心的提醒:“小姑娘,你爸爸就在申城開古董店啥東西沒有,這些可都是破爛你買回去做什麼呀。”
邱主任一聽,又打量了一下顧曉雅一陣,再往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邊走去,繞著那椅子轉了一圈,轉得顧曉雅的心一顫一顫的,邱主任也沒看出什麼,然後又在那幾個瓶子邊上饒了一圈,哈哈一笑:“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買那幾個花瓶,卻故意說要買那不值錢的破椅子,然後讓我把那幾個值錢的花瓶當搭頭送給你呀。”
顧曉雅一聽內心狂喜,大叔你這配合度也太高了,臉上卻做出一副驚訝到呆傻了的樣子,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怎麼看出我的打算了。
顧曉雅傻呆呆的樣子極大的取悅了邱主任,邱主任萬分得意的笑道:“這些年來我們南明淘古董的人,我見得多了,你這招式我一看就明白,還想騙我呢,小姑娘,那幾個花瓶值不少錢吧,這可不能賣給你。”
顧曉雅一聽頓時做出一副著急的樣子,跑到那些瓶瓶罐罐邊上隨手撿了一個拿過來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乾淨遞過去:“邱大叔,哪裡是什麼古董呀,你看不過是建國初期的一些花瓶,不過現在申城有很多人喜歡買這些擺在辦公室,就想買回去放在我爸爸的店裡看有沒有人要。”
邱主任接過花瓶一看,花瓶底果然刻著一九五一年的字樣,頓時有些悻悻的,又走過去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幾個髒的看不出樣子的花瓶,好像都和手裡的差不多,想了想:“小姑娘,這樣吧,既然你喜歡就伍仟快都拿走吧。”
顧曉雅露出一臉爲難的樣子:“伍仟啊?!”
那個邱主任原本是想著賺幾千塊錢外快,一看顧曉雅有些不想買就有些著急,順手一指剛纔那把椅子:“把那把椅子給你做搭頭了。”
顧曉雅一聽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但還是做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點點頭,邱大叔,那我們就籤合同吧。
那個邱主任一聽要籤合同頓時臉一黑,顧曉雅忙湊上去在他耳邊低聲說:“邱大叔,這個合同上就寫兩千塊,我還是照樣給您伍仟,不然那麼多人看我買走了花瓶,您回去也不好交差不是嗎?”
邱主任一聽滿臉堆笑的連連點頭,兩人飛快的簽了合同,顧曉雅從包裡拿了五千塊遞過去,然後把花瓶裝好,拉著安希北擡著那個椅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