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的人很好客,不僅奶奶如此,爺爺也很和靄。
但他看著我的眼神隱隱帶著點審訊,我移開了眼睛,不敢和他對視,這個生意場上走過來的人,眼光太犀利,心思也太玲瓏。
尤拉的媽媽在廚房忙了大半天后,終于準備好了豐盛的午餐。她換了衣服走進飯廳,我不由眼前一恍惚,很溫婉美麗的一個女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是經過歲月的洗禮后,沉淀下來的一種安然和柔美。
我們的視線對在了一起,在那一刻,我們都呆了呆,我在她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覺,我和她,真的有幾分相似,不,確切地說,她更像我的媽媽。
她的視線也停留在我臉上,有震驚和不可相信。
片刻之后,我站起來,向她打招呼:“阿姨好!讓您辛苦了!”
她和媽媽的相似,讓我一下子就對她產生了好感,不由自主的想去親近她。
任阿姨反應過來,急忙招呼我坐下,囑咐飄飄要照顧好我。
很久沒有和這么多人進餐了,我突然間有點不適應。好在尤家的人都很平和善談,一頓飯吃下來,倒也其樂融融。
我和任阿姨之間那種微妙的熟悉感,讓我們的關系拉近了。飯后,她拉著我的手細細問我家里的情況,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得半遮半露地告訴她:“我父母都去世了,現在家里就只有我和哥哥?!?
任阿姨非常惋惜:“雅文,我總覺得和你很有緣,本想著借此認識你的父母,沒想到――”她頓了頓,嘆氣:“孩子,別傷心,以后就把這里當作家吧?!?
我被感動了,哽咽著點了點頭,總覺得她和我之間,會有種什么關系。
我回憶了一下,確實想不起媽媽是否有位容貌相似的姐妹,在和媽媽生活的二十幾年,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她有任何的親人,爸爸也是三代單傳,所以,我們的家,一直都是人丁不旺。
我覺得我一定是多想了,媽媽怎么可能和任阿姨有關系,她姓文,叫宛怡,根本就不同姓。
這么一想,我釋懷了,再加上飄飄和尤家人的嬉鬧玩笑,我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大家庭,和他們說笑起來。
正說得熱鬧時,一個聲音伴隨著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今天好熱鬧,有什么喜事???讓我也沾沾光?!?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尤拉迎上去,笑嘻嘻的:“表哥,你來晚了,我們己經吃過飯了,媽媽親自下廚做的美食?!?
“就沒剩下的?”來人爽朗地笑。
看著他的笑臉,我一下子呆住了,李俊,居然是尤拉的表哥!
李俊已經看見了坐在一旁的我,笑得更歡了:“原來是來貴客了,難怪氣氛這么熱烈,雅文,歡迎歡迎?!?
我沖他笑笑,表示打招呼了。
尤拉大為驚奇,問我們:“你們認識?”
我小聲解釋:“他和王力是同學?!?
世界真是太小,我和李俊每一次的見面,都是那么的偶然,他每一次都帶來一個新的身份,讓我不得不重新認識他。
李俊到廚房找吃的去,奶奶這才向我解釋:“小俊是我二女兒的兒子,從小在a市他奶奶家長大,大學畢業后才回了家。你們既然認識,就更好相處了?!?
我哦了一聲,為尤家復雜的人員關系感到羨慕,如果我也有一大家子親人,該有多好。
飄飄感覺到了我的落寞,伸出手握住我,輕輕笑了笑:“雅文,我們去外面走走?!?
和奶奶說了一聲,我和飄飄到了院子里。
此時,正是日頭最毒時刻,我們不敢在空地上行走,躲到樹蔭下,尋找安寧和清涼。
尤家的別墅帶著古老氣息,樹木也很大,一看就是歷經了很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氣勢和風格。
我隨手摘下幾片樹葉,拿在手中玩耍,感慨:“飄飄,很羨慕你現在的生活,好好珍惜吧?!?
“雅文,你也要好好的,我希望你也幸福?!?
幸福?我苦笑,早就不知道幸福為何物了,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我的未來。
“不要自欺欺人了,蕭冬亞他不會給我幸福的機會?!?
“也說不一定,現在外面到處都在宣揚你們這場即將到來的婚禮,在所有人的關注下,他不會對你怎樣的。”飄飄盡力地安慰我,但是,她顫抖的嗓音恐怕是連她自己也不大相信。
“但愿吧?!蔽也蝗探掖樦囊馑?,說了下去。
在我們的身后,樹影叢中,一直有個身影在那兒站著,直到我們離開時,我才發現了他。
“李??!”我驚訝地喊。
而他,也同樣驚訝地問:“蕭冬亞對你不好嗎?你們孩子都有了,且又門當戶對,他沒理由對你不好!”
我和飄飄都僵滯了,飄飄忙四下看了看,低聲求李?。骸皠e太大聲,讓他們聽見就不好了。”
“秘密?”
“對,不能公開的秘密?!憋h飄剜他一眼,很不客氣地威脅,“如果被外人知道了,我唯你是問!”
“好吧,我保密,可是,既然對你不好,你為什么還要嫁給他呢?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李俊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
我有點赧然,扭頭不想理他,飄飄手指著他,怒了:“你那么大聲干什么?你和蕭冬亞是一伙的,是不是?雅文已經很傷心了,你別問!”
我再也沒有心情在這里呆下去了,我拉著飄飄離開,想告辭回去。
上車時,我看見李俊一臉的迷惑和不好意思,他沖我們揮了揮手,大聲喊我下次再來玩。
我假裝沒看見,這個男人,空有一個好皮囊,心思卻極其的單純,最好是離他遠一點,否則,憑蕭冬亞的手段,不是我遭殃就是他遭殃。
怏怏地回到住所,飄飄寬慰了幾句,回去了,又剩下孤零零的我,一人守著房子,百無聊奈地看電視。
人家都是在等待幸福,只有我,是在等待未知的苦痛。
婚期,轉眼即到。在婚禮的前夕,飄飄來了,蕭冬亞也派人送來了婚紗和珠寶,命人陪著我,為我打扮。
坐在梳妝臺前,看著一雙雙巧手在我頭上開花,我的思緒,被拉回了四年前和楊正華的婚禮上。
那時候,我是甜蜜的準新娘,我期待我心愛的人娶我,給我美滿幸福的一生,我第一次喝醉了酒,在新房,迷迷糊糊地變成了女人。
我以為,那將是我幸福的開始,沒想到,卻是噩夢的開始,蕭冬亞居然殘忍地告訴我,新婚之夜的男人,是他!
而今天,我將正式成為他的新娘,不知道我今天的新婚之夜,他又準備了什么花招等待我。
一切都無所謂了,我淡然笑著,任憑她們把我打扮得美貌非凡,如同仙女下凡,我都無動于衷。
我這個好皮囊,不過是給世人看罷了,明天的報紙和網上,還不知會怎樣的宣傳呢。
化妝師為我描完最后一道唇彩,笑著贊嘆:“秋小姐,你真美!我給無數的人畫過妝,還沒見過你這樣天生麗質的,你和蕭先生的容貌,簡直是天造地設,無人能比?!?
我淺淺一笑:“你應該說,我們是天生的一對,這個姻緣,是老天在幾萬年前就制定的?!?
“噗,秋小姐你可真會說笑,敢情你們這是千百世的好姻緣了?。 ?
“當然!”我笑得更甜,可心底的苦,卻在不斷蔓延,我和蕭冬亞之間,若不是有上萬年的夙緣,怎么可能在今生遇上,讓我受盡折磨呢?一定我前世欠了他的,一定是!
我被打扮妥之后,迎接我的婚車,也開到了樓下。
蕭冬亞今天也是一襲潔白的西服,粉紅的領帶上,繡著一朵漂亮的曇花。他見我的第一眼,露出了驚羨的目光,伸出手,很紳士地挽住了我的腰,往門外走去。
不知是誰嚷了一聲:“新郎要背新娘子出門的,不然不吉利!”
迎親的隊伍都哄鬧起來,非要蕭冬亞背我。
蕭冬亞有點尷尬,愣住了,我挑眉含笑,望著他不發一言,飄飄則在一旁緊張地握緊了自己的手。
我在等待著,這場他自己導演的婚禮,他準備如何收場。
蕭冬亞只是呆愣了片刻,立即大笑:“你們難不倒我,背我心愛的新娘,是我一生所愿!”他略微彎下腰,把一個強健有力的背影,靠在了我的身前。
我微笑,只能陪他演這場戲了。故作嬌羞地垂下頭,眼角,看了飄飄一眼,發現她臉上的擔心已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笑容。
她到底是對蕭冬亞了解得不夠,以為他這個樣子就是準備給我幸福了嗎?
不過,飄飄能開心,我也很滿足了。我把手攀在了蕭冬亞的肩上,身子壓上去,輕輕說:“可以了?!?
“好了!起轎!”又有人在歡快地喊,蕭冬亞起身,雙手伸到背后,環住我,一步步向門外走去。
他的背很寬,步子很穩,我趴在他的背上,聞著他身上的桂花氣息,有點神思恍惚,我真希望,這一切不過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