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堂停留了幾日, 在風笛大刀闊斧的協調和規整下,“明月堂”各分部的運作已蓄勢待發,只差漣漪一聲令下, 便開始全面反攻, “明月堂”擁有多年的根基人脈, 那種基礎不是別人能在朝夕之間覆滅的, 所謂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正是這個道理。
見識過風笛指揮作戰的謀略和經商的從容,而這次漣漪更是見到了他的另一面,在對“明月堂”這次反攻的重大事件面前, 他的一些想法和策略,幾言幾句間, 便讓眾人折服, 漣漪也曾笑語, “你這么厲害,不若這個堂主讓給你做吧, 我退位讓賢!”
風笛聽她如此說,并不反駁,只是輕攏著她,溫柔撥過她耳鬢的發絲,在她耳邊溫柔一吻, 笑道:“我做你最忠心的屬下, 不好么?!娘子!”
漣漪被他輕巧的幾句, 逗得十分開心, 嬌羞的瞪他一眼, 雪白的頸項竟剎那間粉紅起來。
“在想什么?!”馬車行了一段,漣漪趴在車窗處, 有些失神的望著窗外。
漣漪轉頭,淺笑道:“我這個堂主看來真要掛名了,在其位不謀其政輕松的很啊,反正有人代勞,也沒什么不好!”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堂中大小事務,從事必躬親到如今司馬睿等人,若不是必須決策的大事,已經開始習慣向風笛稟報,想到此處,她心中柔軟起來,他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到如此地步,一點點的勞累都不忍讓她承受,她對他的體貼十分的感動。
他扳過她的身子,捧著她精致的容顏輕輕吻了下去,她嬌嫩的唇瓣芳香甜美,他抬眸寵溺的道:“漣漪,自那夜之后,你什么都不是,只是我的女人而已,所有的風雨辛苦,自然由為夫帶勞,偶有不到的地方,還望夫人不吝賜教?!彼髅目±实哪橗嬌希σ馑寥环糯?,有些無盡的喜悅和滿足,那笑點點滴滴落在她的心底,她情不自禁的的輕擁住他,聽他有力的心跳,安穩的感覺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圍繞著她,她眨眨眼將淚意逼退,在他懷中呢喃道:“這一生一世,我要把欠你的,統統補償回來,從此天南海北,只要你不嫌棄,我便跟隨到底!”
“我如何會舍得嫌棄你!今生若能如此,我再無所求!”風笛溫柔的話語慢慢消失在兩人纏綿的擁吻之中,這一刻天地永恒,只余相愛的兩人久久相擁。
“以后我們帶著柔兒,再生幾個孩子,天南地北,吃遍天下美味,放歌江湖,游遍天下美景,踏遍錦繡山河,與君同行,此生無憾!”
“好,喜歡那里我們就在那里落腳,等那天煩膩了,再去游歷,前半生我們牽掛太多,如今才是真正放手,為自己而活!”
離開乾都已有十幾天路程,一路上兩人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亦給段其鄭帶了口信,說他們不日將到達大理。段其鄭很快給她回了信,說起柔兒一切安好,只是說起母親要回來,每日里吵鬧不休,定要見到她才能安心,漣漪心中十分歡喜。只是她在去信時,已將她和風笛的事情,簡單陳述了下,可段其鄭的回信中,卻對風笛只字未提,漣漪歡喜之余,也頗覺無奈,他還是放不下,這種事情也只能靠時間來讓他頓悟,她雖有心,此時此刻,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來開解他。
風笛對此的態度,到是出奇的安靜,他的女人就是如此優秀,被別人喜歡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他也百分百完全信任她,本來和她在一起,已是他曾經覺得奢望的東西,如今有幸她心中有了他,他還計較著什么,他已得到她的身心全部,對段其鄭的癡情,他曾感同身受,也能體諒。
由行程上看,乾都到大理的路程已行了大半,路上的風光到此時,逐漸好起來,看到漣漪見到那些秀美景色,臉上越來越愉悅的神情,風笛有了了然的笑意,側首道:“天色不早,不若我們便在此處留宿一晚,明早順便看看沿途風光,可好?!”
風笛的體貼總是那么細致入微,她的心思在他眼中逃不過分毫,她乖巧的點頭,掀開車簾,吩咐車夫見到路邊有合適的客棧便停下投宿。
那是棧道上極為普通的一個客棧,干凈整潔,留宿的人并不多,伙計見有客人來,服務得十分殷勤周到,兩人在廳中靠窗口坐下,隨意點了幾樣小菜,都是些家常菜式,廚子動作很快,一會功夫便呈了上來。
漣漪也不客氣,一路顛簸早已饑腸轆轆,再平凡的餐食,竟也吃出了精致的美味,風笛笑望著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一種極強真實感將他的心中填得滿滿的。
門口傳來了有些嘈雜的聲音,幾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小二忙迎上前去招呼,漣漪只是側首望了一眼,不甚在意的將菜夾到風笛碗中。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桌邊,兩人有些不解的同時轉首,風笛搶先一步道:“這位大哥,可是有事?!”
那漢子到算有禮,拱了拱手客氣道:“初到此地,對風土人情不是很了解,看你們也像外鄉投宿之人,此棧道只有一個行走方向,故此想來問問路?!?
風笛和善的額首,正欲開口詢問,眨眼間一陣風聲擦著面頰而過,他反應極快,一把推開坐在一旁的漣漪,噗噗幾聲,飛馳的幾枚透骨釘不偏不倚的打在他肩胛之上,那釘子射來的方向正是漣漪身上幾處大穴,若非他將她推開,后果不堪設想。
“風笛!”漣漪在落地的瞬間驚呼出聲,緊緊抓住一旁的椅子,全身都處于緊繃狀態,她雖不會武功,但也絕不會束手待斃。
“堂主!”“明月堂”幾個跟隨保護的兄弟,聽到聲音,自外面飛奔而來,將欲再次攻擊的漢子攔下,纏斗在一起。
漣漪轉身,撲到風笛身邊,看那幾枚極細類似鋼鐵的釘子釘在他的肩胛之上,血慢慢的滲透出來,染紅了青衫,她顫抖的抓住他的肩膀,利落的將內衫撕下一塊,試圖為他簡單處理傷口。
風笛反握住她略帶顫抖的雙手,漆黑的眸子中華彩盈然,柔聲安慰道:“皮外傷而已,那么大的戰場你都親身見識了,怎么還會為這點小場面緊張?”
漣漪挑眉看他,見他將手指放在那幾枚黑釘之上,指尖微微用力,將釘子一枚枚拔出,血流得更急了,她快速將準備好的布料按上去,直到血流漸緩,才松了口氣,利落的替他包扎。
風笛將那幾枚釘子放在手中,細細端詳,眉頭微蹙似在沉思,半響默然不語。漣漪將傷口包扎好,見他尚在對那釘子發呆,不禁問道:“這釘子可有什么問題,看得出是出自哪里么?”
風笛臉色一轉,快速的將那幾枚釘子揣入懷中,抬眸微笑的望著她,毫不在意的道:“只是江湖上最普通不過的暗器,沒事不要擔心?!?
“真的沒事么?”漣漪有些擔心的問道。
“恩!”
他甕定的神色,自然放松的表情讓漣漪沒再多想,將更多的經歷放在了關注場上打斗的眾人。
這次為了以防萬一,跟隨漣漪的都是司馬睿親自挑選的堂中高手,那幾個中年漢子自然敵不過明月堂眾人,若不是他們出其不意,狀況來的太突然,只怕風笛對付他們,綽綽有余。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了,那幾個人來自“風云幫”,顯然沒有了風煙的助力,他們對“明月堂”的牽制力大大降低,才會選擇鋌而走險。
這一擊之后,“風云幫”顯然已打草驚蛇,漣漪本不是多事之人,但隱患在側不得不防,她馬上同司馬睿通信聯系,決定盡快將分堂的重建和業務網絡的通暢提前,同時叮囑他密切關注“風云幫”的一舉一動,若再有不良舉動,立即采取行動,不用向她請示,不論用什么手段,達到效果即可。
這次意外,并沒有打擾漣漪和風笛的心情,次日早上,兩人相攜上街,徒步穿梭在市井間,像極了一對再平凡不過的夫妻,不過男的俊朗,女的清麗脫俗,引來無數人艷羨和唏噓的目光。
漣漪很久沒有這樣自在的逛街了,雖然回了乾都,卻因種種事務纏身,并不得閑,況且和心愛的人一起,那種樂趣,自是無法言喻。
她在一個首飾攤前駐足,望著攤上一只手工的普通木簪子,呆呆的出神,那簪子手工粗糙,并無過多雕飾,卻有一種濃郁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她望著上面有些熟悉的花紋和圖案,眼角不覺酸澀起來,這是上一世琪然送給她的唯一禮物,當時他只是個普通的宮中侍衛,難得出宮,他卻那也沒去用了將近兩個月的俸祿,為她買了這個作為生日禮物。
這在當時,大概是她所收的各種王公大臣所送的各種千奇百怪,爭奇斗艷的禮物中,最普通,最廉價的一個,不知為何她當時卻將那些名貴的禮物分給了很多宮人和朋友,卻惟獨留下了這樣一只普通的木簪子,雖未曾真正帶過,卻一直完好的保存在梳妝臺上,直至那日破宮之日,未及帶走。
難道他們的緣分是上天注定的,此時此地,一模一樣的木簪子竟重現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之中,亦如當年的情景重現,漣漪此刻端詳著那簪子,眼中水光盈盈,當年她辜負了他的情誼,并沒有真正體會他再送出這份禮物時,是隱藏了怎樣深厚的情感,而今既然上天給了她彌補的機會,她心中充滿感恩。
風笛低首,見她正望著一根簪子出神,再定睛細細向她手中望去,身子猛然一震,撫摸簪子上紋理的手甚至有些顫抖起來,語氣中一抹難以掩飾的激動,眸光中的墨色深沉下去,輕輕擁住她,在她耳邊輕道:“原來你都記得!不必難過!不管過往如何,現今有你陪我,我知足!”
他動情的聲音中,繾綣萬千,溫柔的、接過她手中的簪子仔細的替她插在鬢邊,簪子上玲瓏的吊墜輕盈晃動著,令她的容色更襯托出幾分調皮,幾分靈動,令人動容。
過往的行人見到此情此景,無不駐足望去,一對相愛的男女,一個輕易的動作和眼神,都能感受到他們間的柔情涌現,令人感動。
攤主是個老婦,此刻正慈愛的看著他們,滿布皺紋的老臉上,展開的笑容真摯誠懇,“世上最難得的是有情人啊,世間什么都可強求,唯獨這情之唯物,是可遇不可求的!這簪子也不值什么錢,老婆子便做主送給你們吧!”
漣漪聽到此話,方在風笛身上收回目光,清淺的笑道:“這怎么可以,萍水相逢,白拿您的東西,不是我們的罪過么?!”
風笛額首,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攤位之上,“權當給婆婆的孩子們買點糖吃吧!”
身后的喧囂散去,不知不覺間,日落黃昏,兩人攜手向棧道走去,漣漪在他溫柔的注視中抬首,展開雙臂,呼吸下新鮮空氣,而后愉悅的大聲道:“大哥,真希望我們一直能這樣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永恒不變!”
風笛眸底的驚濤一閃而過,續而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將她緊緊擁到懷中,耳鬢廝磨間,繼續道:“多希望我們真能如此,唯你一人而已,今生無憾,可是漣漪,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繼續走下去,記得我會在下一個路口等你,若你不肯堅持下去,我們便見不到了!”
漣漪有些驚慌的捂住他的嘴,雖知他只是一時戲言,卻從心底升出一股莫名的蒼涼來,那種涼意,讓她非常不安,“不要!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們風雨同路,以后再不分開!”
風笛輕輕額首,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隱去,將她秀美的纖手放到胸口,輕道:“無論如何,你一直在這里,未曾遠離!”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已到了馬車旁邊,早有人在此守候,見到他們躬身行禮,“堂主!公子!我們是否啟程?”
風笛看了眼漣漪,見她有些疲憊的容色,輕道:“走吧!這里已經耽誤了太久,不過緩緩徐行,不要太急!”他怕一路顛簸她無法入眠,好好休息,特意吩咐車夫。
漣漪感激的一笑,就著風笛的手腕,正欲上車,一旁的棧道上,傳來紛至沓來的馬蹄聲,眾人抬首,循聲望去,一隊人馬聲勢浩大的自東向西迎面而來。
“讓路!”風笛招呼道,既然對方先來,他們還未起步,自然是客氣的讓路。
車夫手腳麻利的將馬車牽到路旁,只等那隊伍過去再行,卻不曾想,那隊伍靠近馬車之時,緩緩停了下來,隊伍自然分開兩面,其中一人騎馬而出。
紅色的大氅,肆意張揚,臉上帶著媚然的笑意,長身玉立在馬匹之上,英姿颯颯,若月夜中一顆不容忽視的星,他的出現,讓眾人為之褪色,寶藍色的眸光鎖定在風笛和漣漪緊握的手上,一抹翻涌的情緒閃過,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他控制了速度,打馬上前,停在漣漪面前,翻身下馬,漣漪下意識的松開風笛的手,抬首望向他,展開清淺的笑意,柔聲道:“陛下!怎么是你?!”
段其鄭將目光從風笛身上一掃而過,那青衫男子便是漣漪心底一直惦念的那個人吧,在大理時,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想走進她心中,總是在只差一步之遙時,再無法向前,就算他奮進全力,也只能停留在她對他的感激和感動上,卻無法真正突破她建立起來的心房,她其實早已將所有人隔在心門之外,皆因那里早已有個身影無法舍棄。
曾經以為在她生命中的兩個男人,風煙已退出她的生命,而對風笛的感情也會因他的自動離開而慢慢淡去,可是現在看到風笛,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有著讓人一見傾心的致命魅力,而不得不承認他輸了,且輸得,一敗涂地。
“很驚訝么?讓人送了口信,卻這么久無音訊,朕在‘幽藍殿’中苦等愛妃這么久,愛妃真是忍心啊!”語氣中半是戲謬,半是認真,在肆意放縱中,一抹隱含深意的眼神自眼中直射過來。
漣漪心中一緊,下意識的望了下身邊風笛的面色,見他并未動怒,才稍稍安心,輕巧的錯身,俯身一禮,“讓陛下擔憂了,是我的不是,這位是蘇風笛,我曾經的大哥,現在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