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過后, 家宴散去,漣漪和段其鄭一行人回到“幽藍殿”,月色朦朧下的大殿, 有種別樣的美麗, 漣漪和段其鄭打過招呼, 正要回去休息, 卻被他拉住胳膊, 她略顯疲憊的臉上,秀眉微蹙,但旋即想到他今日為她準備的, 便隱了不耐之色,微微一笑道, “皇上, 還有什么事情?!”
段其鄭默然不語, 只是拉著她的手,向花廳方向走去, 漣漪微挑眉梢,有些不解,但看他神色間不容辯駁的態度,又想起今夜的那些點心和煙火,她多少是欣喜的, 便沒有反駁。
花廳是他們平日用膳的地方, 布置得溫馨, 卻不華麗, 只因她喜歡這種舒適的感覺和氛圍, 可今日的花廳,顯然經過精心布置, 整個廳中全部用各種不同顏色的鮮花裝扮,花朵的清香滿布,漣漪眼中一亮,不禁贊嘆道:“真漂亮!”
“喜歡就好!坐吧!”
桌上幾樣精致的小菜,每一樣從色澤到口味都精心搭配,讓人食欲大開。漣漪并不與他客氣,轉身坐于桌前,才道:“剛用過膳,這是為何?!”
“既是除夕之夜,朕自然要與愛妃同樂,家宴怎比得上我們之間的小聚,來得熱鬧!”段其鄭嘴角上揚,說這些時,臉上神采飛揚,仿佛他說的是再正常不過的話語,并無任何不妥,目光中肆意張揚的笑意慢慢放大,仿佛他們真是一對恩愛夫妻,共同迎接新年的到來。
漣漪微微一愣,他們早該彼此心知肚明,他們是互相利用,互相威脅的關系,又談何小聚,只是她并未說出口,只是默默望著他張揚明媚的笑臉,眼中閃著些許嘲弄和不解,“皇上不該如此說!我們本不是這樣的關系,就算是陛下想要這種平凡生活中的溫馨,也該去找后宮那些期待已久的女子們,她們定然會受寵若驚?!?
他看著她淡漠的平靜,眸光中神色一轉,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依舊笑語道,“你是朕的皇貴妃,是大理國最尊榮的女人,而朕不打算立后,自然這種樂趣是要找愛妃分享的!”他嬉皮笑臉的說著,眸光中卻透出點點的真意來。
漣漪有些困頓的看著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不知他為何會如此,當初是他將她虜獲,強迫她做他的貴妃,這一切的一切是他親手導演的,如今無論在人前人后,他對她卻不再像當初那般刻意刁難,而是百般維護,這些都讓她想不明白。
段其鄭輕輕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盒子,從中取出一條素白色的綢帶,綢帶上細膩的繡花和柔軟的質感,只需一眼便可知質量上乘,絕非一般宮廷制品。
他緩緩的伸出手,將綢帶遞到她的面前,神色鄭重。
漣漪垂首望去,綢帶上優雅的花紋和細膩的手工,一見之下確讓人愛不釋手,但她的欣喜只于眼中一閃而過,旋即恢復平靜,“這是?!”
“送你的!喜歡么?”言語間段其鄭已起身,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身形,將綢帶仔細系在漣漪宮裝的腰際。
漣漪驚愕于他的舉動,下意識的后退,卻被他伸臂擋住,她看著他真摯而執拗的神情,有些微愣,回神間,綢帶已完美的飄于腰側。
段其鄭滿意的看著她系著綢帶帶出的清塵飄逸感覺,眼中似有華彩一閃而過,他輕輕點頭,嘴角牽起笑意,不顧她不解的征詢目光,微微垂首,似是做了決定,再抬首時,深藍色眸光中的深沉讓人動容,再無一絲往日的嬉皮逗鬧。
“當初那場婚禮確是你我的一場約定,我承認我的行為不夠光明磊落。而今,我卻是真心誠意的,你收下我的腰帶便不能再后悔了!”
漣漪望著他認真的神色,這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他本就是個美男子,這一點她從不否認,而此刻他說話時,雖還是神采飛揚著,卻沒了往日的肆然張揚和不屑,深沉似海的目光中,暗藏的期許和隱帶的不安,讓人深刻感受到他話語的真實。她微微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站在當地,沉默下來。
“在大理,有個習俗,若是男子喜歡某個女子,便送她一條精致的綢帶做為禮物,若是女子讓其將他系于腰上,便是她答應了他的請求,并予以承諾。”他緩緩的說著,眼光卻絲毫放過她面上任何一個微小的波動,似乎想從中看出端倪,了解她心中的真實想法,“這條綢帶,是我讓宮廷秀匠,花費半月的時間,精心制成的,一直猶豫什么時候送你好,借著除夕之夜,我便借花獻佛。”
漣漪下意識的用手撫摸腰間的綢帶,上面微涼的觸感讓她頹然驚覺,抬首對上他深沉的目光,那里的寶藍色的微閃,她慢慢后退一步,細細分析他話中的含義,忽而覺得他是認真的,這段時間的一切讓她不得不開始相信他喜歡她這個事實,因為若只是單純的利益關系,他做得的確太多,若真是如此,這段時間所有的困頓和不明都能夠說得通。
她微笑起來,嘴角上升,有絲嘲諷,輕輕解下腰間的綢帶,捧在手心,遞到他的面前,“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若是真的如此,能證明這些的唯一方法便是放我走!”漣漪眉心輕佻,毫不退卻,“強迫我留在大理這么久,用柔兒來威脅我配合你的行動,這確然不是君子所為,那么夠了,放我走!”
段其鄭并不惱怒,似是她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他并未接過綢帶,目光掃過她微抿的嘴唇和倔強的神情,向前走了兩步,低首湊到她耳邊,“不是我不肯放你,若是我放了你,你能去那里呢?”
“天下之大,難道會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這點無須皇上憂心,你只需放了我即可!”漣漪絕然的道。
“你恨我!恨我強迫你做了不愿的事!”段其鄭變幻了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眼角一抹黯然慢慢淡去,須臾,他仿佛釋然起來,牽動嘴角,笑得肆意張揚,“不!你不能離開我的身邊,這點你就不要想了!至于其它要求,我可以考慮答應你!”
“我別無所求!”漣漪望著他,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神色中的凝然愈重。
段其鄭狠狠一掌向桌角劈去,桌上的碟碗伴著玲瓏的脆響,散落一地,斑駁的菜漬飛濺起來,兩人的衣衫上均已沾染,卻無人顧及,他猛然轉身,眸光中的痛意一閃而過,“不要試圖惹怒我,那樣的后果,你無法承受!”見女子毫不畏懼,回瞪過來的眼神,半響,他嘆口氣,輕緩了語氣道:“你可知外面的形勢如何?若不是在大理皇宮之中,你更名喚姓,又身為朕的皇貴妃,你以為你的身份能隱瞞多久,‘明月堂’如今已成為歷史,再沒有那樣一股勢力能保護你,聽你派遣,你讓我如何能安心放你走?!”
漣漪震驚的后退一步,定定望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神色中辨別出事情的真偽,“你說。。你說‘明月堂’已經不在了?!”那個她曾付出無數心血,以此為家的“明月堂”竟已沒有了么,難怪這么久都沒有堂中兄弟與她聯絡,而按她所了解到“明月堂”的實力,她在大理這么久,不可能音信全無。
“朕有必要騙你么?這樣對朕而言,沒有任何意義!”段其鄭看著她震驚的表情,心中散出絲絲不忍,他本不欲告訴她這些,她再厲害,也是個女人,怎能在紛亂的世事中承受這么重的擔子,只是她欲離開的堅定和固執,讓他不得不說出口。
他輕嘆口氣,微微皺起濃烈的劍眉,語重心長的道,“在大理這么久,也該習慣了,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訴我!能滿足的我盡量滿足,只是外面形勢太亂,你一個人離開,我不同意,也不放心,只怕你剛一離開大理,便遇到危險!”
漣漪輕拂開他欲伸過來的手臂,他卻上前一步,鉗制住她的行動,有些粗暴的強行將綢帶系在她的腰間,挑眉道,“一國之君,一言九鼎,送出的東西,豈能收回!你安安靜靜的在這里生活不好么?!”
“‘明月堂’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訴我!你一定知道原委!”漣漪眼中的急切不帶任何遮掩。
“經人探訪,現在取代‘明月堂’的漕運組織,大大小小有不少,很難再形成當初‘明月堂’的規模,而最有實力的是‘風云幫’。”
“‘風云幫’!”漣漪微微蹙眉,以“風云幫”當年的實力她再清楚不過,即使當初“明月堂”在沒有堂主主持之下,它都無法和“明月堂”抗衡,他怎能有實力,讓“明月堂”覆滅。
“一切當然不會如此簡單,‘風云幫‘確實實力有限,但再查下去,卻有了阻力,似乎‘風云幫’和一些人頻繁往來,我懷疑是有眸中強大的力量,和他們達成協議,在暗中扶持!”段其鄭看出了她的疑惑,緩緩道。
漣漪身形滑落到一旁的坐塌之上,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如今她還有什么能力去與之抗恒呢。
段其鄭走到她身邊,陪她坐下,望著她垂首不語的神態,輕道:“盡我所能,幫你調查清楚,你便安心留在大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