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景謙又到黛玉處看望,此時黛玉的精神已比昨日好了許多,一個人歪在床踏上,手里持著一本詩集看的入神,看著景謙進來,將手中的詩集一放沖景謙笑了笑。
景謙走進看了看黛玉的臉色,才在紫鵑搬過的圓櫈上坐下,埋怨道。
“妹妹才始些,怎么又做這勞神子的事,也不好好歇一歇。”
黛玉看了看退出去的紫鵑苦笑道。
“你是不知道,我這一病,紫鵑那丫頭看我看的越發緊了,什么也許做,只準在床上躺著。我哪里躺得住,求了好一會兒,才允了我拿了本詩集消遣,如果你說勞神,只怕等下連書也不讓看,那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景謙看黛玉在自己面前難得的放松,心中歡喜,說話也跟著自在了不少道。
“一大早說什么死不死的,你若感覺煩悶我便來的勤些,這總比看書要少勞神”
說完后景謙才感覺有些不對,一時兩人的臉都有些紅了,二人的氣氛有些尷尬。紫鵑見景謙與黛玉二人在說話,便出去了。一時屋內只有景黛二人,連個插科打諢的人都沒有,一時兩人都沉默下來,之后二人又同時開口道。
“我……”
“你……”
又一起停下,又過了稍許,景謙見黛玉只是絞著手中的帕子,低著頭,似乎沒有了說話的欲望。景謙緊了緊拳頭,方說道。
“昨日我聽紫鵑說,你前兒回府從林伯父那里出來便神色有異,睡了一覺后第二天一早就病了,大夫說你是思慮過重又染了些風寒才會有此一遭。”
說到這里,景謙停了一下,深吸口氣。他不知道若是下面的話問出來,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如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想,那他該如何自處。可是不問出來,陷在自己的幻想中又不是他的風格,他從不是怯懦的人。
“昨日晚間去拜見了伯父,才知他將我的心意說給你聽了,所以我想可是我讓你為難了 。”
景謙說到此處,黛玉擺弄帕子的手停了下來,頭仍然低著。景謙看不見黛玉的表情就這樣看著她頭上的發髻,只是黛玉并沒回答,隨著時間的流逝,景謙眼中的光亮漸漸暗下,心中有種悶悶的感覺,抬手撫在胸口,心中自嘲的想,這就是所謂的心痛吧,閉了眼又睜開,眼神又恢復以往的平靜,他淡淡的開口若是細聽甚至是帶著笑意的道。
“若為此事,妹妹大可不必如此。景謙不是強人所難之人,妹妹與我相識甚短,不愿也是應該。”
說著,景謙苦笑一下又道。
“妹妹或許不解,但我知道,第一次見到妹妹之時便有,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感,所以才會貿然向伯父提起,我也不求妹妹答復我什么,只求妹妹不要因此事此后避著我就行了。”
黛玉一直靜靜的聽著景謙所言,一時五味雜陳,不知如何反應。景謙知道黛玉在聽,如今話已說開,自然沒有說一半的道理。
“說來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不管妹妹做何選擇,沖著父輩的交情,日后若是妹妹有需要的謙都沒有不應的,妹妹若是覺得不自在便忘了之前的事,只當沒有發生過……”
黛玉越是沒有反應,景謙的心越涼,只是長久養成的性子,不允許他在黛玉的面前失態,所以面上仍舊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卻不想當說到此處時,黛玉低了半天的頭,終于抬了起來,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倩,不過景謙還是感覺到黛玉的不高興,一時也不說了。
黛玉看著他一開口語氣也有些沖。
“什么叫做當沒發過,你興致來了便跑到我父親面前去訴一番衷腸,不高興了便說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你是故意消遣我的是不是”
說著黛玉的眼眶發紅,感覺甚是委屈,景謙跑到父親面前說了那些話,讓自己心緒不寧一晚上,雖然里面也摻雜了賈家的事,可是對于賈府的人,她上輩子就死了心,早已看開了。只是一開始聽到前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的原委有些震驚和難以接受,可那晚想的最多的還是景謙。
想起初見時,那萬千人海中一眼所見的似從畫中走出的如玉公子,想起景謙所奏兩曲中蘊含的豁達、寧靜、悠閑的意境不禁心生向往,想起景謙侃侃而談時的自信淡然,黛玉才知原來這個人不知在何時,已經被他放在了心中。寶玉是寶釵的,那景謙呢,比寶玉更顯貴的身份,更出眾的人品,這樣的人又是林黛玉要的起的嗎?
黛玉想了一夜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可是第二日當黛玉自昏睡中醒來,透過跳動的燭光著著景謙的側臉時黛玉的心是安寧的,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那一刻心中有了決定,所以今天才會對景謙親近、自然了不少,卻沒有想到景謙如今竟然挑明了說,黛玉本來臉皮就薄,怎好意思回他,卻不想景謙越說越過分,想到這黛玉的眼淚就流出來了。
景謙聽黛玉的話,敏銳的感覺自己也許是會錯了意了,正待細想,卻看黛玉哭了,也有些慌了神,連忙賠禮道。
“妹妹這是做什么,若是景謙有不對的地方盡管沖我發來便是,莫要苦了自己,你這身子才好些切莫再傷了神”
看他這樣黛玉更生氣了,眼前景謙的身影似乎與賈寶玉的身影重合了,前世每次與寶玉鬧別扭,寶玉也是這般不管誰對誰錯,都會哄著自己。那時黛玉真的感覺寶玉對她好,可是最終還不是拗不過現實娶了寶釵。想到這里黛玉的眼淚流的更洶了,嘴里仍說道。
“你就是消遣我,你是王府世子,皇親國戚身份顯赫,我呢,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家女,還不是你謙世子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
景謙抬手想為黛玉拭淚,卻被黛玉揮開,景謙看的心疼,伸手握住黛玉的手,黛玉掙了掙沒有掙開,只能任由他握著,頭卻轉向里側不再看景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