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管家林財看到寫有署名為景利之的拜貼時便是一愣,作為林如海的書童的他當(dāng)然知道那位如今位高權(quán)重的王爺與林如海的關(guān)系,只是這二人因為種種原因已經(jīng)很久未有聯(lián)絡(luò)了,如今這位王爺鄭重其事的派人送來拜貼要來拜會卻不知是何緣由,雖然心思急轉(zhuǎn),但是到底是不敢自己做主,命人好好的款待那來送信的侍衛(wèi),他自己手捧拜貼,去后面請示林如海去了。
此時的林如海斜靠在床上,黛玉坐在床前,手中捧著一本莊子,正在讀秋水一篇,少女的聲音溫柔婉轉(zhuǎn)讓人聽之忘憂。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抑^也。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而輕伯夷之義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難窮也,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薄?
黛玉見林財進來,立刻停了下來,看向林財笑著問道。
“財叔這是遇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跑得這滿頭都是汗,若是要傳話隨便打發(fā)個小子就是了,何必親自跑著一趟?!?
林財聽著黛玉的話,有些憨憨的笑著。
“姑娘說的是,這人老了不中用了,急走兩步就受不了,只是這事要緊我還是當(dāng)面與老爺說放心些”
林如海睜開了微合的雙眼,看著林財?shù)馈?
“你素來穩(wěn)重,今日是為何如此毛躁?!?
林財也不答話,只是將手上的拜貼送上,林如??粗碌陌葙N有絲疑惑,他久病在床早已吩咐過不見外客,如今這林財卻沒有攔下拜會之人,而是送來拜貼給他,卻不知是何人。雖是心中疑惑可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當(dāng)打開看到上面剛毅方正的字跡時便是一怔,待看到署名景利之三字時更是激動的雙手有些顫抖,那些年少的記憶,如一幅幅的畫卷在眼中一一展現(xiàn),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的眼眶有些發(fā)熱。
林如海為人仗義,行事灑脫,文采風(fēng)流,再加上他祖上三代侯爺?shù)囊涣鞯募沂肋@一外在條件,自然使得他交友廣闊,人脈極廣。可是說到知己,說到可以全心信任的人只怕就不多了。
林如海與景銳雖然身份上君臣有別,可是二人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性情相投,年少時的感情又總是最真摯的。雖然多年不見,但在林如海心中景銳絕對是個知己。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如今林如海自感時日無多,本以為有獨女相伴已是無憾,如今能再見一見自己心中引為知己的昔日摯友,自是萬分欣喜。只是轉(zhuǎn)念又一想,景銳這幾年雖然看似風(fēng)光,可是因為手握兵權(quán),讓皇上很是忌憚,為了不被說成結(jié)黨營私,景銳多年來從不與朝中大臣結(jié)交,即便是對于他這個昔日好友也是多年不曾來往,如今卻突然造訪不知道是否是出來什么變故,想到此處,林如海很是為好友擔(dān)憂,只是不管如何能夠再死前見一見這個好友,他還是歡喜的。
黛玉見林如海看到拜貼后,神情變換先喜后憂,不知是什么事情,黛玉擔(dān)心他的身體,不宜勞神柔聲問道。“父親怎么了”
林如海聽到聲音,抬頭便看到黛玉擔(dān)憂的神色,他一掃之前的憂慮,爽朗的哈哈笑了幾聲,卻不想一時不慎岔了氣,又咳咳的咳了起來,黛玉看他如此,忙上前為他輕拍著后背,嘴中忍不住埋怨道。“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高興成這樣,身子也不顧了”
嘴上埋怨手中的動作卻很輕柔,良久林如海推開黛玉的手臂,臉上仍有喜意,說道。
“有朋自遠方來,自當(dāng)欣喜”
林如海又順了下氣,方叫人拿來筆墨,讓黛玉扶著下床至桌前寫下幾字,只是寫完之后林如海仔細端詳了一番,卻是苦笑道。
“這字綿軟無力,只怕他看到要笑我了?!?
黛玉在一旁忙勸道“父親只不過是因為這幾日身子不好,手腕無力才會如此,待到過幾日父親的身子大好了,自然可以如從前般筆走龍蛇,我看哪個敢笑話?!?
林如海自己的身子自然心中有數(shù),他知自己只是在捱日子罷了,這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弱了,但想著黛玉的性子本就纖細敏感,如今卻想著法子讓他寬心,便也不忍心打破黛玉的想法,所以聽黛玉如此說便玩笑似的說?!澳惆。瑥埩艘粡埨?,只嘴上不饒人的性格等將來嫁人了在婆家不受待見可怎么好”
林如海本是玩笑,卻不想黛玉聽后本來紅潤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蒼白,人也有些怔愣,林如??吹谨煊衩嫔挟悾⒖淌掌鹆四樕系男θ?。
“玉兒,玉兒”連喚兩聲,黛玉方回過神來,見林如海眼中的疑惑,林黛玉立刻狀似羞惱的跺跺腳道。
“父親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說著害羞似的轉(zhuǎn)身出去了,林如海招手叫了一下,林黛玉似是沒聽見般的急步走了出去。
林如海看著黛玉的背影眼中的疑惑之色漸深,剛剛的欣喜也沖淡了不少,看來黛玉在賈家過得不是很如意呀,若是如此他對黛玉的安排只怕要變了,他只有這一個女兒,不論如何也要想法子保她余生無憂。他眼中神色越發(fā)堅毅。
林如海合上帖子交給林財叮囑道。“他只是做為我老友來訪,你命人收拾庭院,準備明日的膳食,其他的事不要管也不要多說,還有找個人將玉兒的奶娘王嬤嬤叫來,我有事問她”
林財聽了一一應(yīng)下。林財離開后在路上找了個丫頭讓她去通知王嬤嬤,自己又親自去前院將回貼交給景銳派來的侍衛(wèi),又給了些打賞,方算了事。
王嬤嬤到了林如海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林如海指了指旁邊的矮櫈讓其坐下,王嬤嬤告了罪,沿著櫈子的邊沿坐了,只聽林如海說道。
“嬤嬤是個精明人,我不說,想必心中猜到我今日找你的目的了,我精力不濟,就不與你兜圈子了,你且說說,玉兒這幾年在賈府可好,可有受委屈,與府中的兄弟姐妹相處如何”
王嬤嬤對林如海會有此問早有準備,所以不慌,她微微欠身,見林如海示意她又坐回去才道。
“姑娘至賈府,上至賈府的老太太,太太們下至丫頭仆婦對姑娘都是極好的,特別是老太太將姑娘真真是當(dāng)成嫡親的孫女庝的,旦凡是寶二爺有的,咱們姑娘定也有,倒是賈府的二姑娘三姑娘還要排在咱們姑娘的后面呢”
聽她如此說,林如海放了些心,又問道。“玉兒與那邊的少爺小姐相處可還融洽”
“賈府的幾位姑娘都是性情不錯的,至于寶二爺與咱姑娘最是要好”
“寶二爺,就是二舅兄家那銜玉而生的二子,他的品性如何”
聽到黛玉與寶玉要好,林如海皺了皺眉,雖然不在京城,可他在揚州也沒少聽賈寶玉的趣事,對于這位沒見過的外甥印象并不十分好。王嬤嬤見他問,斟酌了一下才道。
“寶二爺對咱姑娘自是好的沒話說,不過他平日里喜歡在后宅與丫頭們廝混在一起,又是個貫會憐香惜玉的,還有就是不喜讀那些經(jīng)濟學(xué)問,不過詩詞文章卻很好”
她的話讓林如海眉頭皺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