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景銳父子便在林府暫住,這幾日景銳與林如海二人在林如海精神尚可時,便一起或是論古淡今或是人文地理,很是融洽。
至於景謙則是被那賈璉纏住了,時不時便邀他出去玩酒,景謙有一次推脫不過去了,發現也只不過是些風月場所,甚是無趣便尋了藉口離開,賈璉碰了幾次軟釘子,又被林如海叫到身前,訓話一番終是斂了心思,不再尋景謙了,景謙終於得了一日清靜,又想著如今春光下上好,便撇下了隨身服侍的下人小廝,一個信步而行,來到一片玉蘭花林中。
如今正是玉蘭花盛開的季節,白玉般的玉蘭花在點點綠葉的映襯下顯得越發的潔白無瑕,一陣陣的幽香在微風的傳送下圍繞身前沁人心脾令人聞之忘憂,景謙感覺這幾日莫名的抑鬱之情竟是好了許多。
步入林中景謙找了顆樹枝粗壯的玉蘭,縱身一躍飛上枝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斜倚在樹上,取出腰間的玉笛,擺好姿式,雙眼微閉,聞著空氣中傳來的陣陣清香,感受微風撫過時的請柔,曲由心生,一個個歡快的音符被奏出,又飄向遠方,此刻的景銳已完全沉浸在這奇妙的境界中,卻不知此刻他已成爲別人眼中的一道風景。
黛玉因想著這玉蘭花期最是短暫,經過這幾日的盛開之後,也該凋謝了,因而便拿了花鋤等物一路向著玉蘭花所在而來,不想剛剛走近,便聽到花林深處有笛聲傳來,笛音時而柔美婉轉,時而迎風搖曳,用心傾聽似有一幅玉蘭花圖在眼前展開,伴隨著陣陣芳香今人陶醉不已。
黛玉受笛聲牽引一路前行,卻見中間一棵玉蘭樹上一位白衣少年手持玉笛,正在用心吹笛,微風吹過一身白衣與那滿樹的玉蘭花一起搖動,卻不知吹亂了誰的心。
一曲湊罷,景謙又閉目好好感悟了一番方纔所得至到心滿意足這才睜開雙眼,身體後仰想在此處好好流連一番,卻不想這時黛玉的聲音從樹傳來。
“你可真是會找地方,你不跟著璉二哥去談讀論畫怎麼跑到著清靜所在來了”
景謙之前一直沉浸在美景與笛曲中自是沒有注意到林黛玉的倒來,黛玉甫一出聲可是將景謙嚇了一跳好懸沒在樹上摔下來,好在他自幼學了些傍身的功夫身體反應靈活,右手抓住就近的樹枝,減了些下落的勢頭,好在花樹在於觀賞常有人修簡併不高,藉著這一下景謙終算是有驚無險又不失風度的平安著地了。
看著景謙差點摔下來的這一幕,黛玉也是被嚇得不輕,景謙看著黛玉雙目含淚,面容蒼白的樣子有些心疼,笑著走到黛玉的面前道。
“妹妹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別看我樣子不高壯可也是自小勤練武藝的,怎麼樣我身手不錯吧”
黛玉卻是不理,推開景謙就往前走,不想卻被景謙攔住,黛玉哭道。
“你攔我做什麼,還想被嚇一回,這是我的不是,不該來此擾了你的清靜,你若出個什麼事,我就是死了也賠不起的”說著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景謙看著又是心疼又是著急,想要爲她拭淚,又想著最近幾次在林如海處相見,黛玉總是對他疏理有禮若他有此舉動,只怕會顯得唐突。只好退後一步,躬身一揖道。
“妹妹莫要亂想,這與妹妹不相干的,是我一時高興忘情,忘了自己所處之地纔會有剛剛的兇險,妹妹莫哭了,若是旁人問起,講起緣由,被父親知道我獨自一人行此險事,只怕沒有我的好處,妹妹便當可憐可憐我吧”
黛玉看著一向纖塵不染的謫仙少年,難得的狼狽模樣,竟似有了些凡塵的氣息,不禁破涕爲笑,說道。
“當真,若真是如此我今日便放過你了”看著景謙似鬆了口氣的樣子,黛玉心中不悅,又彆扭道。
“你高興什麼,我可不是爲你,我不過是可憐這些受了無妄之災玉蘭花罷了,它們好容易熬過了這一季的嚴寒,爭得在這早春微寒之際綻放,可憐花期未過卻被你這魯莽公子弄得提前凋謝了”
黛玉說著,還踮起腳尖伸手從景謙的發間,取出一朵玉蘭花,景謙只感覺一陣清冷香氣迎面而過,待想要抓住時卻又驟然離去,心中有種悵然若失之感,看著黛玉手中的玉蘭竟是生出羨慕之情來。聽黛玉所說便順口回道。
“妹妹安知我不是成全了它”說完方知似有不拖便只得繼續自圓其說“這時的玉蘭正處花季是最美的,如果現在凋謝你記住得便是它如今的樣子,:甚至看著欣喜愛會將其撿起或點綴發間,或製成乾花留做標本,總認爲它還有許多可取之處,可若是真到了花期等它自然凋零,那時你看到的不過是殘花一朵,若是文人墨客或許還會些一兩句酸詩再感慨一番, 昨日看花花灼灼, 今朝看花花欲落。若是俗世凡塵之人便會任意踐踏其上,令其與泥土融爲一體”
黛玉聽他所言心有觸動,但又不想令其高興,所以冷笑道。
“竟是些歪理”卻不想景謙聽後卻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鄭重道“的確是歪理”見黛玉似有不解之色道。
“妹妹最近似是在爲伯父誦讀《莊子》,你可記得在《莊子?秋水》中最經典的論證”見黛玉已有惑然之色,還是繼續說道。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同理我只是我,如何能夠知道你手中玉蘭的心思,我如此說,不過是因我如今少年志氣,與其庸庸碌碌一輩子,寧願選擇這剎那芳華罷了,我將我的思想用在玉蘭身上便有了之前的一番論調,可是若今日是別人來說,或再過個幾十年依然是此情此景,說不得我也要爲它提前結束的花期傷心一番,看到落下的殘花或也會說一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用以言志,而不是可憐它被人踐踏了。妹妹也不必惱我,古往今來詠物之句皆是如此,說是詠物,最終想表達的意思還不是自己,說到底也不過是欺負這花這木不會言語罷了,你若要反駁,我便回一句,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
黛玉聽景謙說完,忽然覺得自己手持花鋤,前來葬花的樣子,有些傻,不知這傢伙知道後又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歪理斜說來,將手往後縮了縮,景謙自是注意到黛玉的尷尬,方覺一時得意忘形了,因又道。
“其實,我們只是自己,永遠不會完全明白他人的看法,所以行爲處事之時,我們便只求自己的心之所安,心之所向便可,考慮的越多,越會忘記初心,好比現在我奉行的便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所以也就不管如此做,會不會令惜花的妹妹橫眉冷對了”
說著,從樹枝上選了一朵開的正豔的花朵摘下,在黛玉反映之前,別在了黛玉的發間,欣賞似的點點頭又轉身大笑離於,離開的身影異常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