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烏鴉悲啼,四周荒涼,雜草叢中蛐蛐蟈蟈已經開始唱歌了,雜草被露水濕潤了,夜風很涼,不過幸好有火。
胡嚕智軒到的來,無疑是非常驚喜的。
青檬這才發現,她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葫蘆娃,你怎么來了?”青檬驚喜地拽著他的衣袖,雪白的長袍淡雅如風,豐神如玉 。
似笑非笑:“小日子過得挺不錯嘛!”伸手彈了她額頭一記,“讓你別這樣叫,特別難聽”。
“什么呀?我們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青檬噘嘴吧啦一下頭發,不過看著他手里精致的盒子時,眼珠子都冒光了。
“葫蘆娃,你真夠意思。”話罷已經搶過他手上的食盒,就地蹲在地上打開蓋子。
“你……就在這兒吃飯。”胡嚕智軒顯然不信,瞪大眼睛看著餓狼一樣的青檬。
“對啊!”青檬回答得干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的,然后沖屋里喊,“珠兒,吃飯了。”
“等,等下下,毛還沒弄干凈。”傳來珠兒的聲音。
胡嚕智軒愣住。
“不是,有人給我們送飯來了,那個就別弄了。”
青檬話音剛落,珠兒已經噼噼啪啪跑出來,滿臉臟兮兮的,衣服上沾了些濕淋淋的黑色羽毛,胡嚕智軒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珠兒局促地站在哪個,跟釘了釘子似的。
青檬早已經把菜盛出來,看到珠兒的樣子也是愕然的。
“你們弄什么?”胡嚕智軒問。
“不是沒飯吃么?吃烤肉呢!”青檬有些難過,心里尖銳地痛了一下,“珠兒你先去把臉洗一洗,我把飯菜弄進屋里去。”
“哦……”珠兒應聲回去洗臉了。
“呵,誠然吃烏鴉肉呢!”胡嚕智軒倒是有些佩服。
“挺好吃的,你可以試試。”青檬整理好菜往屋里去,沒剛才餓了,只是心有點痛。
胡嚕智軒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兩人狼吞虎咽,避開頭看向窗外,窗戶的紙已經完全脫落了,窗格子搖搖晃晃的,有點心酸,也有點欣慰,幸好青檬不是那種嬌弱的女子。
滿滿的飯菜被兩人一掃而光,滿意極了,青檬才想起來,著急跑到他旁邊,驚恐道:“不對啊!他不是下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我嗎,你不是違背圣旨了?”
“哎!現在才想起來。”胡嚕智軒故作失落地揉著太陽穴。
青檬真的慌了,卻又多一線希望:“還是……他讓你來的?”
看到她期盼的表情,他心里一瞬間的暗淡,隨即恢復正常。
“我可是違背圣旨而來,你們兩個現在什么都沒吃,繼續吃烤肉吧!”說完,他擰起珠兒收拾好的食盒便出門了。
“葫蘆娃。”青檬追出去喊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他皺眉,一副不情愿聽的樣子。
“謝謝你。”青檬也覺得矯情,但真的很感激他,或許是更生云宮宸淵的氣吧。
胡嚕智軒沒有回答,似乎是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無奈地躍上屋頂,消失在破舊重疊的屋檐之下。
雜草被太陽烤焦的味道,灰塵的味道,沖擊著每一道神經。
“什么?吃烏鴉?”云宮宸淵冷冷地看著穿落,隱隱的怒氣讓人窒息,質問的語氣讓人害怕。
穿落真恨不得立刻跟蒙將軍上戰場,讓暗月回來做自己的事,這樣的云宮宸淵簡直讓人害怕。
穿落堅決地點頭。
紫色花海隨風形成一圈一圈的紫色海浪,花朵小巧秀麗,紫色花朵中央有一圈黃色心蕊,色彩搭配和諧醒目,尤其是卷傘花序隨著花朵的開放逐漸伸長,半含半露,惹人喜愛,令人難忘。
仿佛看到了她調皮耍賴的樣子,漂亮而可愛,她拼命殺敵只為了幫他擋來那偷襲的敵人,懸崖之下,她寧愿自己掉下去,也不愿拖累他……
他的心,尖銳地痛著,有點窒息。
夜風穿過咯吱咯吱響的窗戶透進來,透骨的涼,身下硬木板咯著背,兩人相依相互取暖。
原來相依為命的并不一定是愛人,相濡以沫的也不一定是愛人。
夜風拂過,仿佛夾著淡淡的龍涎香,伴隨一聲清淺的嘆息,風過了,香味也消失了,伴隨著的嘆息也被風吹碎,碎在風中。
夢醒,依舊只有慘白的太陽,破舊的屋瓦,叢生的雜草,還有越來越少的烏鴉。
烏鴉的哀啼也越來越悲,越來越凄清,不知是餓還是因為同伴的離開。
有餓死的,也有被打死的,它們的尸體,便是她們的食物,然而她們的尸體,也會成為它們的食物,所以青檬覺得,心安理得。
只是,瘦女人給青檬她們送來的食物突然變好了,嗯,是人吃的了,而且還有肉,對,有肉。
床上多了兩條被子,一床是用來蓋的,一床是鋪在下面的,兩個丫鬟正在鋪整床鋪,還有幾個人在弄窗戶。
瘦女人老老實實地立在一旁,臉色陰暗,顴骨凸出,眼睛也凸出,全身骨骼很大,整個人像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僵尸,這是每一次看到她青檬本能的反應。
突然的變化讓青檬和珠兒不知所措,面前的食物相較于之前,簡直可以稱得上美味佳肴,但兩人只是面面相窺。
珠兒惴惴不安,小聲道:“不會有毒吧?” 冷宮之中的女人,有瘋掉的,死掉的,然而,死掉的有自殺的,也有他殺的。
青檬想了想:“至少現在不會。”但是她不能保證日后不會。
“為什么?”珠兒還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看著青檬。
青檬扯住嘴角露出僵硬的笑。
拿起筷子夾菜,珠兒連忙擋住她的筷子笑著說:“我先來。”
青檬也按住她的筷子:“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珠兒的眼睛立刻紅腫了,晶瑩的液體唰唰滾下來,但是她沒有拒絕,只是一笑。
太陽魏然不動,慘白地烤在大地上,然后這片大地,就是一個破舊院子這么大的距離。
云卷云舒,不知過了多久,時間輕輕從之間滑過,草木依舊瘋長,越來越高,擋住了望向對面墻的視線,不過卻又成為了另一道風景線。
透過茂盛的草木,便看著溫文儒雅的影子不疾不徐地進來。
“葫蘆娃,你又帶什么好吃的?”青檬一臉期待地迎上去,只要看到那個的影子,青檬便能認出他,而且整個人都敏感極了,鼻尖輕輕一嗅便能知道他帶著好吃的來,其實,不用她嗅她也知道,他帶了好吃的來,立刻就以餓狼撲食的形式撲過去打開那紙包裹著的東西。
胡嚕智軒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不是都改善伙食了么?怎么還像多少年沒吃飽似的?”
“糖炒栗子。”青檬驚喜地叫起來,“是糖炒栗子,好久沒吃了,我最喜歡吃的。”說著就捧了一捧塞給珠兒。
珠兒都捧不完了:“帝后,你放里面吧!我,我拿不完了。”
胡嚕智軒無奈地搖頭,臉上只差沒用毛筆寫著“真是蠢豬”幾個大字。
一場大雨過后,大地仿佛從新活過一遍,萬物復蘇,蔥綠得漂亮,心靈的塵埃仿佛也被雨水洗凈,只是,仍然想他,很想很想,心也很痛很痛。
坐在石階上,不久,胡嚕智軒果然一如既往,身影從綠色的雜草叢中不疾不徐地出現,倒影也不疾不徐地隨著由長變短,由短變長。
他帶了青檬最愛吃的糖炒栗子,當然還有夏季該有的果實。
青檬歡悅地跑過去,像往常那樣拽住他的衣袖驚訝又驚喜地瞪大眼睛:“哇,這么多好吃的。”
胡嚕智軒不滿地嘆息埋怨:“哎,我都成跑腿的了。”
青檬厚著臉皮咯咯笑起:“那是你命好,命不好的想幫我跑腿我還不要。”然后理直氣壯地拿出水果便咬,同時不忘把珠兒最歡的水果挑出來。
胡嚕智軒嘴角抽搐,再抽搐,但看她吃得歡喜,卻覺得暖洋洋的。
“別動。”胡嚕智軒突然看見她頸項出的黑色的羽毛,他話一出,青檬一個激靈一動不動地呆著,不經意間手指觸及頸項的肌膚,猶如雨后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手不自覺地一顫。
握住那一片漆黑的羽毛,心里驀然一陣失落惆悵。
突然,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寒氣透骨,不約而同低朝寒氣的方向看去。一張憤怒的臉,就算冷得猶如一座冰山,依然沒有讓他俊美邪魅的容貌有半點的損失。
他強行壓制住心臟撕裂般的疼痛,在大家還未反應過來時大步向青檬走去,用力地扣住青檬的手腕,捏得骨頭咯吱響。
“啊……”青檬措手不及,痛得叫出聲來,又連忙閉上嘴巴,緊緊咬住嘴唇,倔強地不讓自己發出疼痛的聲音,只是用接近絕望的眼睛盯著他憤怒得嗜血的眼睛。
胡嚕智軒大驚,沒想到他會下手這么重。
胡嚕智軒了解他,硬碰,勝算不大,努力克制住直接救下青檬的沖動,冷靜地跪在地上拱手道:“王上,是臣自作主張給帝后送食物來的,有罪的是臣,和帝后沒有關系,請王上責罰臣,放過帝后。”
云宮宸淵低沉而強行壓制怒氣的聲音說:“她有錯,你亦逃不掉。”
“王上,求你手下留情啊!帝后她沒有犯錯,你要罰就罰珠兒。”珠兒跪在地上又是磕頭又是求情,眼淚早就吧嗒吧嗒滾落下來,模糊了她的眼睛。
“啊……”是珠兒的慘叫聲,云宮宸淵一腳踢在她肩膀上,嬌弱的身軀因受大力沖擊,騰空翻起滾落在地上,爬不起來,只有微微的抽泣。
“珠兒……”青檬失聲吼出來。
青檬已經忘記手上的痛了,只有心里的痛,撕心裂肺的痛,再也不顧一切,瘋子一般地大吼:“云宮宸淵你個王八蛋,你有本事沖我來,別傷害他們,你是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