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聽見獄卒們嘲笑她瘋了,青檬突然想到裝瘋,現在皇上和盱王爺定是忙著給芋太妃解毒,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對自己動手,裝瘋至少可以讓自己晚一些死。
雖然那些東西又酸又丑,但她都要忍受,她不能無緣無故就做一個冤魂,一個深宮大院的冤死鬼。
青檬無力地躺在那堆干草上,只是吐出來的臭味充斥著鼻子,刺激著青檬胃里翻江倒海。
其他牢房里的人似乎從沒見過這樣人,都靜靜地看著,然后靜靜地睡去。
一陣夜,青檬翻來覆去睡不著。
而此時,她心里多了一種超級不喜歡的感覺,委屈,她不該有委屈這種感情的,可是突然覺得好委屈,竟然,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看她,愛的人不來,親生父母也不來,她突然覺得又恨南陵盱眙,好恨,好恨,為什么她要讓她去認這個親人,沒有他們的時候,她沒有怪的理由,她可以很堅強,而此刻……
她不愿去想。
“不要想,我可以的,我可以的,不管他們是誰,我是青檬,是爺爺帶大的青檬,和咿呀一起長大的青檬,不管他們是誰都不會影響我的,不會……”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用力地抹眼睛,不讓里面不大受控制的液體滾出來。
只是忍不住又想,她知道的時候,只是很平靜,很平靜地看著他們,所謂的親生父母,心里不知道是開心,難過,還是責怪,那一刻其實她是沒有感情的,漸漸地,她接受了,或許老天給她一次機會,一次任性流淚的機會,可惜,還沒來得及使用,機會就已經不在了。
冷,很冷,冷風從房頂灌進來,隔壁牢房中傳來陣陣哀嚎,隔壁的隔壁傳來為爭奪干草的喧鬧聲。
青檬盯著漆黑的夜,仿佛能看透什么似的,其實她什么也看不透,甚至什么都看不見,看不見一點星子,看不見一點月影,一縷光線都看不到。
什么也看不見,她仍然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也沒有縮卷成一團取暖。
大概是累了,本想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半夜的時候不知不覺睡著了,半夢半醒中,朦朦朧朧中感覺身體被人抱起,從抱著自己的懷抱傳來絲絲溫暖,想也不想,朝溫暖的地方尋去,不知道是力氣太大還是動作太過粗魯,好像聽到一聲悶哼。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下毒……”
“相信我,不是我……”
“太后,太后要害我……”
她咿咿呀呀,睡夢中噩夢一個接一個,她夢到南陵盱眙不信她,要將她殺死,她一遍又一遍解釋,可是沒有人相信她。
她夢到皇太后開懷大笑,鄙視著她大笑,灌她喝毒藥。
夢到自己要被砍頭。
再次驚醒,天色已經大亮。
旁邊牢房的老頭關切道:“丫頭,又做噩夢了?”
ωwш★tt kan★CO 連續十幾日,青檬噩夢不斷,只要一閉上眼睛就重復地做那些同樣的噩夢。
每次都不敢閉上眼睛,但中途忍不住疲憊睡去,每次睡著后都覺得不冷了,只是噩夢依然。
青檬努力朝他擠出一個干干的笑,她本以為自己什么苦都能吃,沒想到,夜夜被噩夢纏身,夢到的都是南陵盱眙不信自己,要么賜死自己,要么是自殺,折磨得她人不人鬼不鬼,而且十幾天都未見過一個熟悉的人,連外面什么情況都不知道。
青檬冷笑,這里真的是異鄉,死了都沒人管,虧自己平日里還自認為有幾個朋友。
直到第十五天的時候,西影和亦靈哭著跑到牢房面前,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睛紅腫得像桃子,黑眼圈深厚,看來是哭紅腫的,也沒怎么睡好。
“公主,公主你怎么樣?”西影穩住哭聲膽怯問道。
亦靈則泣不成聲。
“你們怎么來了?”青檬一動不動,好像太久太久沒見過外面的人了。
“公主,你可以出來了,馬上就有人放你出來了。”西影抽泣著。
“太妃娘娘她怎么樣了?”青檬小心翼翼聽著,恨不得停止心臟的跳動,期待又害怕。
“太妃娘娘的毒已經解了,御醫說沒有生命危險了。”西影也小心道。
青檬懸著的心終于掉下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獄卒小心翼翼地打開牢房的們:“公主,前幾日我們實在不得已,對公主多有得罪,還青檬公主見諒。”
青檬看著他冷笑一聲,錦上添花的很多,雪中送碳的沒有幾個。
青檬沒理他,只是靜靜地一眼,獄卒嚇得渾身哆嗦。
對于一些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他人害怕,更何況如狼的眼神,凜冽的殺氣。
走出牢房的一段路,仿佛太長,太長,永遠走不到盡頭。
青檬想問,卻不敢開口,她也有怕的時候。
亦靈終于止住哭泣,絮絮叨叨地埋怨著:“太后娘娘下令,不允許任何人來看公主,權丞相和權夫人苦苦哀求,權夫人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昏過去,太后娘娘都不答應,皇上一直在芋圓宮陪著太妃娘娘,盱王爺恨不得把伯姬翻遍了才找到解藥……”
青檬心里恨與愧疚,已經無法形容,聽著亦靈的話,她知道是自己錯怪了他們,是自己不夠信任他們。
“兇手是誰?”青檬終于問道。
西影不敢開口,亦靈憤怒道:“公主對呂靜婉那么好,她的良心竟讓狗吃掉,竟然在公主給太妃娘娘做的糕點里下毒,陷害公主,差點害死太妃娘娘。”
青檬腳下一頓:“皇上怎么處置……她怎么樣?”
青檬口中的她自然是呂靜婉,她不是沒有猜到。
西影道:“賜死了。”
不管怎樣,大家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幾個月,發生了這樣的事,或多或少有一點感覺,不管是同情,是不舍,是害怕……
青檬問:“怎么個死法?”
“千刀萬剮。”西影強忍住嘔吐道。
青檬覺得胸口翻江倒海,臉色更加蒼白,四肢無力。
“公主。”西影和亦靈連忙扶住她。
青檬不甘心問:“其他人呢?幕后兇手呢?要挾她的兇手呢?”
“幕后兇手?”亦靈詫異。
西影道:“沒有了,靜婉全部承認了,是她自己一個人做的。”
青檬更加不甘心:“皇上信了?盱王爺信了?”
她們沒說完算是默認。
天色暗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下吧!最好是雷陣雨,越大越好。
青檬期待著。
走出去,權丞相,權夫人和珠兒,南陵靖璽,還有幾個丫鬟太監。
青檬突然笑了:“你們弄得太隆重了點吧!不過就是一個階下囚,卻驚動一國之君,”她笑著轉向權丞相,“還有丞相大人。”
一時的疏離讓他們措手不及。
“青檬,我們……”權夫人欲解釋,青檬卻只留給她半面僵硬的冷臉,“夫人,你回去吧!青檬賤命一條,不值得你們這么多人來觀賞,還是把時間用在其他地方吧!”
知道她心中有氣,南陵靖璽也沒有責怪,只是吩咐:“照顧公主回宮。”
不等丫鬟上前,青檬自顧自地挪回婉陽宮。
青檬坐在床頭發呆,看不出是悲是喜。
也沒有人敢發出聲音,呂靜婉的衣物早就不在了,什么東西也沒有留下。
西影試探性地喚一聲“公主晚膳時間到了,您想吃點什么?”青檬仍然沒有應。
也不敢繼續喚,只能低頭陪著。
青檬忽然抬頭,起身朝桌旁走去,西影他們不敢出聲,只能靜靜陪在一旁。
不一會兒,青檬就已經把飯菜掃了大半。
“公主,槿夫人來看您了。”西于小心翼翼稟報。
青檬道:“還不請她進來?”
西于轉身出去后,青檬努力扯著嘴角,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槿夫人,你怎么來了?”青檬連忙迎上去。
千木槿面容一頓,緩緩取出一個保溫玉壺:“給你煮了一些我拿手的銀耳蓮子粥,”她看一眼桌上未撤完的碟子,“不知道你已經吃過了。”
青檬知道強裝的笑容容易被看破,但也未換過臉色,笑著接過她玉壺連感謝地話都沒說,打開玉壺:“聞起來味道不錯,”仰頭看著千木槿嘻笑道,“我胃口大,吃過了也還能吃。”
千木槿也笑笑。
兩人東拉西扯閑談了一會兒,千木槿便離去了,對于這件事兩人心照不宣,只字未提。
青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待其他人都睡下了,西影才躡手躡腳進來小聲問道:“公主,你睡著了嗎?”
青檬本就睡不著,坐起來同樣小聲地回答:“沒有,什么事。”
西影進去,也沒有燃燈,她摸索著把東西交給青檬。
瑩潤的玉放到手里有些微涼,不知是夜里涼還是因為玉涼的緣故,青檬只覺得身上一陣寒冷:“她有說什么嗎?”
西影道:“靜婉臨終前只說她沒臉祈求公主的原諒,只是讓公主盡快離開皇宮,越遠越好。”
青檬握住玉的手越握越緊,如果有光的話,定能看到手上凸起的青筋。
青檬穩了穩不安的心問:“我們做糕點的那天有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人?”
西影道:“沒有。”
青檬道:“你快去休息,我也想睡了。”
西影走后,青檬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手里緊握的玉割得她的手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