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感動得雙手合十:“太感動了,想不到王上對婉陽這么好,竟然在百忙之中還能抽時間想婉陽的愛好,殺人放火確實是婉陽的愛好,好感動,好感動……”以退為進。
自從云宮宸淵進來,青檬一直感覺得到周身氣溫下降,而且一直呈遞減趨勢,而此刻,寒氣更重,在他發怒之前,青檬裝作不知道他要發怒,連忙笑呵呵道:“王上,本來婉陽想親手做一桌美味佳肴報答王上昨晚的收留之恩,沒想到……”她意味深長地看一眼煙霧繚繞的臨時廚房,一攤手,恬不知恥著故作遺憾,“沒想到變成仙境了。”
“哦?”云宮宸淵怎么會看不出她的故意,不過這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其他女人若是遇到這樣的情況不是嬌弱地撒嬌認錯便是想盡辦法找借口推脫,畢竟這里是尚陽宮,一國之母的圣地,即使是宮里其他地方,出現這樣的事情都會被視為大不敬,為此就是付出生命也不為過,而她卻若無其事,故意把自己裝得死皮賴臉,裝傻?有意思,果然是伯姬國的公主,果然不愧是南陵靖璽調教出來的人,夠狠,也夠冷靜,以前有一個南陵盱眙,現在又有一個她,雖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沒有讓他失望,看來這場游戲更是有趣了。
看到他冷硬的嘴角微微上揚成一個帶著笑意的弧度,青檬知道自己這一招奏效了,繼續保持著傻兮兮的笑,但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不但沒有放下對她的芥蒂,反而加深了他們之間的誤會,在心里深深嘆息了一聲。
尚陽宮的廚房改建過了,在青檬親自指導下煥然一新,雖然看不見先進科學技術的痕跡,但總的是完全不同的風貌。
眾人看著這一切瞠目結舌,再看到青檬悠閑自得地握住炒鍋的靶子翻炒,鍋底的火苗氣勢洶洶,但仿若和她沒有一丁點關系。
一切如魚得水,像表演一個又一個的節目,看著青檬完全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云宮宸淵若有若無地搖著折扇,嘴角掛著捉摸不透的笑容,其實他也有捉摸不透的人和事,比如青檬,他便無法完全琢磨透。
待青檬毫不猶豫扔下炒鍋時,桌上已經擺了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菜肴。
天高云淡,秋風颯爽,落葉成蝶,尚陽宮蜿蜒的回廊上,一串串綠色風鈴隨風搖晃,叮叮咚咚,若溪水輕輕擊打著礁石,時值秋末冬初,云丘的秋天,好不愜意。
宮人們識趣地靜立一旁,云宮炎煊慵懶而不甘地半躺在一顆粗大的樟樹下,偶爾有黃葉落下,與此同時,所有人無視掉他的存在。
青檬期待地望著云宮宸淵夾了一顆橙紅色的胡蘿卜遞到嘴里,細嚼慢咽,青檬看著他仿佛一個美食家,期待著他滿意的評價。
待他吞下去之后,青檬小心翼翼問:“味道怎么樣?”
“嗯?”云宮宸淵看著她然后仔細琢磨怎么來形容,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明公公適時遞來潔白如雪的絹帕,云宮宸淵優雅高貴地擦了擦嘴角,慢吞吞道:“嗯?比草根好多了,帝后的廚藝真不錯,寡人行軍打仗時,未能吃過這么舒服的菜。”
說這話時,他語氣淡漠平靜,別人聽來他只是玩笑話,但誰也不知道,他說的全是實話,這幾年伯姬把云丘逼得退不可退,他作為云丘的國破帝王,內憂外患之期,御駕親征,在戰場上的待遇與普通士兵無二,有時還不如普通士兵,可謂苦不堪言,但他未曾因此眨一下眼睛。
“呃……”青檬靜靜看著他無言以對,戰場上?難道戰場上還能大擺宴席不成?在云宮宸淵一些列的動作時她就不期待滿意的評語了,只是沒想到,哈哈,這么出乎意料。
一旁憤憤不平的云宮炎煊終于逮到機會,噗嗤一聲笑起來,青檬狠狠瞪他一眼,云宮宸淵還在,他不敢太放肆,連忙捂住嘴巴,不過還是難以掩飾住笑意,青檬懶得管他。
青檬吞了吞口水,仍然不死心,忽然又喜笑顏開,她把面前的米線狀的食物推到他面前:“王上,你再嘗嘗這個,絕對比你在戰場上吃的那些還好吃。”
云宮宸淵抬起視線,剛巧和她對上,青檬連忙擠出一抹溫柔可人的笑容,本能的,一瞬間,云宮宸淵已經移開視線低頭看著面前的食物,宛若滿山紅梅,紅梅中點點蔥綠,春冬交織,忽隱忽現。
明公公惶恐中略帶一絲安慰,多少年了,從先王駕崩至今,王上就未曾如此平靜安心地用膳,有時三口兩口,有時批改文書至天亮,用膳也直接免了。
“軟玉溫香嚼米線,瓊汁甘露飲高湯。”
青檬自顧自地解說著她做的每一個菜式,有時講到哪一個菜時忽然想到關于這個菜的故事,她都毫不掩飾或悲或喜的情緒。
這些菜都是和爺爺咿呀一起時喜歡吃的,她和咿呀都喜歡吃米線,而爺爺不怎么喜歡,但因為他們喜歡所以爺爺也勉為其難地喜歡。
想著想著,青檬突然很想哭,她想爺爺和咿呀了。
云宮宸淵未曾搭理過她,甚至仿佛她說什么他根本就沒聽到,青檬也覺得他沒聽到,但是她就是想說,她不止是想解釋她的菜,她想在云宮宸淵身邊留下她的痕跡,留住他的聲音,即使最后他都不成喜歡她,甚至還同樣討厭她,但至少給自己留下一些回憶,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卑微了,深深望著他。
表面他沒有在聽她說話,他也不想聽她說話,可是,她的每一句話都進入他耳中,他甚至能夠想象得到她說話時的表情,動作。
云宮宸淵感覺到她的眼神盯著自己,本來對自己的行為已經夠奇怪了,此刻更是有些憤怒:“帝后喜歡綠色?”
本是要發怒的,待看到青檬眼中的薄霧時,不知怎么就變成這句了。
“啊?”青檬本能反應,忽然感覺到眼睛朦朦朧朧看不太真切,忙說,“沙子掉眼中了。”
自從遇到她,她的服飾一般都是綠色,除了幾次身著降紅色鳳冠霞帔,這個讓人不注意都難,她平時怎么打扮他不強求,她行為多么瘋癲不妥他也懶得管,只因為這是一個他不在乎的女人,一個別人強加的包袱,一個恥辱,有一天他會將這個恥辱原原本本地還回去,至于要不要再加一點全憑他的心情。
青檬看他還看著自己,又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笑著說:“綠色象征著春天和生機。”
恍惚間,他們像是多么熟悉的朋友。
哐當一聲,胭脂水粉碎了一地,云鏡中有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貌的美人表情扭曲,溫順得體的性子也消失在難擋的怒氣中。
宮人們嚇得跪了一地:“貴妃娘娘息怒。”
“息怒,你讓本宮怎么息怒?”凌貴妃怒視剛剛開口的丫鬟。
沉月大著膽子抬頭對上她的眼睛:“娘娘,您不能這樣,這樣只會毀了您在王上心中的形象的,您可不能同那叼婦一般。”
凌貴妃忽然冷靜下來,靜靜看著貼身丫鬟沉月:“你說得有理,王上一心愛著本宮,那個叼婦,若不是伯姬強加給王上,本宮如今已經是六宮之主了。”嘴角得逞的笑意頓時化為狠狠的恨和怒。
沉月嘴角也微不可見地劃過一縷狡猾的笑,意味深長道:“所以娘娘應該好好對待她。”
凌貴妃換上輕松的笑:“沉月,你可真是本宮的智多星,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奴婢不敢,奴婢只渴望好好服侍娘娘……哦,不將來的帝后。”沉月精明一笑。
凌貴妃滿意一笑:“沉月,你起來。”順便也叫其他人起身。
“謝娘娘。”沉月應聲而起。
凌貴妃打開一個紅木匣子,取出一株紫紅色發簪就往沉月發上去。
沉月忙退后兩步,凌貴妃一愣,沉月連忙跪在地上:“娘娘,這不妥。”同時意有所指地瞧瞧旁邊的其他宮人。
凌貴妃輕輕一揮手:“你們都下去。”
待其他宮人都離開了,凌貴妃才有些不耐煩道:“什么事你可以說了吧?”
沉月道:“娘娘,沉月是娘娘的丫鬟,替娘娘分憂是沉月的本分,若沉月收下娘娘貴重的禮物,沉月不就落得不忠了嗎?”
沉月說的頭頭是道,博凌嘉思卻覺得好笑,一個丫鬟竟敢如此大意凜然和她說忠。
手里把玩著發簪,剛才因為自己一絲怒意差點被這丫頭外表給蒙蔽了。
“沉月,不想飛上枝頭的鳳凰不是好鳳凰。”她漫不經心道。
沉月渾身一顫,不知是被人戳中心事還是被人誤解。
“娘娘誤會了,沉月一心一意忠心于娘娘,請娘娘明查。”她一邊磕頭一邊解釋,但毫無慌亂,“若是別人看出沉月身上有如此貴重的東西,未免不會起疑心。”
“是本宮疏忽了。”凌貴妃把發簪隨便往身旁案幾上一放,起身道,“沉月,你考慮是周到的,本宮累了,服侍本宮休息一會兒吧!”話罷,慵懶地走進屏風后。
“是。”沉月反應過來連忙追去,誰也弄不懂她的心思,她也不懂,一個在宮中步步為營的女子,無論是不是得到君王的愛,單純善良這樣的詞語顯然是諷刺,更何況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