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學(xué)生放學(xué)的時間,青檬背起書包和所有剛放學(xué)的同學(xué)一樣匆匆離開學(xué)校,只是和其他同學(xué)不一樣的是,別人放學(xué)是回家,而她,剛好是要去打架,準(zhǔn)確地說是她要去打人。
“喂,青檬,你別走那么快行不行啊?”黎咿呀氣喘吁吁跟不上她,青檬回頭白她一眼,“你這樣子哪像練跆拳道的,出去別說認(rèn)識我。”
黎咿呀嘿嘿一笑:“我又不熱愛跆拳道,要不是……”
青檬不等她說完無奈的轉(zhuǎn)身走了。
“喂,你別走啊!”黎咿呀氣得直跺腳,每次她說她不熱愛跆拳道就會被青檬無數(shù)個鄙視,今天更是好了,連鄙視都沒有了。
“黎咿呀。”突然有人從背后陰陽怪氣地喊她,黎咿呀回頭,金元西和她的幾個跟班囂張跋扈地跟在后頭。
黎咿呀警惕地后退,一邊還做跆拳道專業(yè)自衛(wèi)的動作,同學(xué)們一看到學(xué)校兩大幫派要開戰(zhàn),嚇得拼命往邊靠,不想惹事的好學(xué)生們落荒而逃,膽大些的好事者們則站在最遠(yuǎn)的距離看好戲,雖然這樣的戲經(jīng)常可以看到,但不影響他們繼續(xù)觀看的興致,因?yàn)榻裉斓暮脩蛑鹘遣皇乔嗝识抢柽扪健?
“喂喂喂,你們倒是別往老后退啊!”黎咿呀哭腔著搜尋左右的人,可是沒有一個是青檬,除了青檬沒有誰會不顧一切地和她同進(jìn)退。
“今天有好戲看了,”有人竊竊私語,“青檬不在,一個黎咿呀應(yīng)對得過付洋洋她們五六個?”懷疑加鄙視的話語一字不落地穿去黎咿呀耳中。
“喂,你們別說風(fēng)涼話了好不好?”此時咿呀也顧不得什么骨氣了,腿早就嚇軟了,畢竟平時仗著青檬她自己太囂張了,對付洋洋她們下手太狠了,今天青檬不在自己就死定了。
“怎么?你的好姐妹不在,你就怕成這樣了?”金元西身后嘚瑟著的付洋洋按耐不住道。
“喂!這么多人欺負(fù)我一個,害怕一下不行嗎?”咿呀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和付洋洋對視,“怎么樣?不行嗎?”
看到付洋洋往后退,咿呀膽子大了些,差點(diǎn)就把腦袋放到付洋洋脖子上去了。
“喂!你干嘛?”這樣的動作兩人像長頸鹿似的,湊熱鬧的人偷笑起來,一向愛美的付洋洋哪里受得了,氣惱地一巴掌拍來,黎咿呀雖不濟(jì),但這一巴掌還是能避開的。
退開后膽子更大了些,不清情況瞎嘚瑟:“怎么樣?打不著我吧!還以為你們有多厲害呢?”兩手叉腰,把付洋洋她們?nèi)梢晜€通透。
被湊熱鬧的人群取笑一番后,金元西被氣得肺似乎要爆炸了,因?yàn)橐粋€登不上大雅的黎咿呀而被取笑,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隨著她狼一般的眼睛一瞪,黎咿呀才知道自己踩到炸、藥了。
“喂,別那么認(rèn)真,我……我可是開玩笑的,你們不會那么小氣吧!”黎咿呀一邊說一邊做自衛(wèi)的動作往后退。
青檬在和金元西約定的地點(diǎn)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人,有些按耐不住,她一直知道金元西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多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可同時像她那么心高氣傲的人,怎么會不敢來赴約。
總覺得有不好的事發(fā)生,在心底把金元西狠狠罵了不止一百次。
突然下起了大雨,青檬把書包頂在頭上往回跑,冬天的雨很冷,霧也很大,前方灰蒙蒙的,看不見一百米的距離,加上天色已晚就更加暗淡,只見前方有一點(diǎn)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她知道前方有一輛車正慢慢朝自己的方向駛來,但那絕對不是來接自己的,從來就沒有人來接過自己,從來就沒有。
臉上淌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但她愿意相信那是雨水,因?yàn)樗粫屓丝匆娮约嚎蓿膊粶?zhǔn)自己哭。
青檬輕手輕腳混到院子后面,把書包往里面一扔,一手撐住圍欄,以手掌為圓心,騰空旋轉(zhuǎn)三百六十度,落葉一般挺在院子里。
“回來了?”蒼老的聲音從后面響起。
“噢!”輕松回答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豁然過頭,白發(fā)蒼蒼的黎倉原拄著拐杖立在她面前,黎倉原旁邊的許丘池手里抓住的正是她的書包,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她。
“爺爺,你怎么出來了?”青檬連忙扶住他,“天這么冷,你怎么穿這么少?”
黎倉原沒有推開她,任由她扶住進(jìn)屋。
“咿呀,咿呀……給爺爺拿件干凈衣服來。”青檬連喊幾聲也沒聽到咿呀回應(yīng),只能自己進(jìn)屋去拿。
“咿呀……”她推開門,臉上的笑容瞬間破碎,“咿呀!”她喃喃叫著她的名字,緊握的雙手骨節(jié)泛白,一步一步走到她床邊。
黎咿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雙眼緊閉,手上,鼻孔都插著管子。
“金元西,你死定了。”青檬狠狠說道,此刻她心中只有恨,恨不得把金元西千刀萬剮,恨不得把她一刀一刀剁了,燉了,恨不得咿呀身上的所有傷都在自己身上,卻不知道要說什么。
青檬豁地轉(zhuǎn)身出去,她心中有一團(tuán)火,如果不發(fā)出去自己會爆炸的,金元西約她去打架,結(jié)果卻半路截住黎咿呀。
“站住,你還要要去干什么?”黎倉原氣得渾身發(fā)抖,咳嗽一陣接一陣。
“院長。”許丘池連忙扶住他,又轉(zhuǎn)頭向青檬,“青檬還不快扶院長去休息,你還有繼續(xù)氣他嗎?”
“我……”青檬站在原地進(jìn)退兩難。
“罷了,丘池,你先回去,我有話對青檬說。”黎倉原無奈的揮揮手示意許丘池離開。
“好,院長你小心。”許丘池離去,青檬強(qiáng)忍住淚水,砰一聲跪在地上,“對不起爺爺。”黎倉原清晰地聽到膝蓋和地面接觸的碰撞聲,雖心疼,但這次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阻止她。
黎倉原輕輕嘆口氣:“青檬,你爺爺將你交給我的時候我答應(yīng)他要把你當(dāng)親孫女撫養(yǎng),都怪爺爺沒能看住你,所以有一半的錯在我身上。”
看著黎倉原臉上蒼老的痕跡,淚水隨著皺紋的溝壑流下和他自責(zé)的話,青檬的心像被誰狠狠揪住,疼,無比言說的疼,她恨不能把心臟挖出來以減輕痛苦。
“爺爺,對不起,都是青檬不好,不聽話,惹事,爺爺你打我吧!罵我吧!只是你別生氣了。”青檬用跪在地上的膝蓋一步步爬過去。
“爺爺不求什么,只要你好,我對得住你的爺爺。”最終還是狠不下心彎腰扶住他,慈祥的臉上淚流滿面,讓自責(zé)的青檬更加自責(zé)。
“回房換身干凈的衣服,去書房好好想想。”黎倉原背著手離開屋子。
“爺爺,讓我照顧咿呀吧!我一定會好好思過的。”青檬追出去緊緊扯住黎倉原的衣角。
黎倉原知道青檬和咿呀從小關(guān)系就好,本就心軟了,但為了給她一個教訓(xùn)最終狠心甩開她的手:“院里這么多兄弟姐妹會照顧她,你自己好好去思過吧!”他怕青檬看到臉上的淚水和心痛,頭也不回地離去。
青檬像被抽了氣得車輪子,沒有力氣地跌坐在地上。
水墨丹青的書房,是青檬和黎咿呀學(xué)習(xí)思過的地方,青檬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疼痛,冰冷,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唯一讓她意識到的是自己真的傷了爺爺?shù)男模屵扪绞軅?
夜色完全暗下來,外面的雨像是越下越大,夜鳥凄慘地叫著,仿若山鬼慘叫,封勻武館處在偏遠(yuǎn)的郊區(qū),聽起來有些膽戰(zhàn)心驚,當(dāng)然,這只是其他人的感覺,青檬是完全感覺不到的。
夢回童年。
記得那時她才五歲,被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從屋里扔出來,那也是冬天,也是晚上,記得當(dāng)時特別冷,特別黑,女人毫不留情地把門關(guān)上,只聽見砰一聲,一道門,一段墻,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使勁拍門,又冷又怕。
“媽,讓我進(jìn)去,讓我進(jìn)去,媽……”
門終于是打開了,她以為女人是讓她回家,開心地迎著女人笑,還有女人身邊可愛的兩個小腦袋,那是女人的龍鳳胎兒女,穿著漂亮的小棉襖,青檬羨慕他們,但從不與他們爭。
女人扔出一個包裹冷冰冰地說:“我不是你媽,你媽早死了。”
“不是?怎么可能?我爸爸……”青檬試圖說清楚什么,被女人打斷。
女人說:“他也不是你爸爸,而且他也不要你了,趁天還沒黑趕快去找你爺爺吧!不然晚上被老虎吃了我可不負(fù)責(zé)。”
女人把那兩個小孩推進(jìn)屋去用力把門一推,砰一聲,門被緊緊關(guān)上。
她一邊哭一邊敲門,一邊喊,最終對沒有用。
這是她記憶中第一百零八次被從這個門里攆出來。
第一百零八次跟著鄉(xiāng)下的爺爺住。
每次都覺得在鄉(xiāng)下的日子比城里好,景色好,空氣好,人也好,只是那一年爺爺突然病倒,讓爸爸來接她,那些時間,她每天站在院子里張望,希望爸爸來接她,只是終究沒有見到爸爸的身影。
有一天來了一個和爺爺年紀(jì)相仿的老爺爺,他是爺爺?shù)暮门笥眩瑺敔旊x開人世后,那個爺爺就把她接走了,后來,再后來,她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和那個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們,也已經(jīng)忘記他們樣子,名字,忘記了他們的一切。
有些是年紀(jì)小記不住,有些,是不愿記住。
“青檬,青檬……”許丘池?fù)u了搖走神的青檬。
“許師兄,你怎么來了?”突然看到他出現(xiàn)在書房她有些驚訝,不過驚訝立刻就消失了,“你若是給我送飯那就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不餓。”
許丘池有些摸不著頭腦,以前她每次闖禍被罰時,黎咿呀送飯來她都會吃掉的,這次竟然這么堅決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