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齊曦炎就帶著由付言明整理好的“開科取士”的章程進宮面圣了。
三日之后,皇上頒布旨意,在全國開科考。
旨意一下,頓時在朝堂掀起萬丈波濤。
長久以來,朝廷官員任命多為舉薦,由各大世家把合適的人選呈上,最終再由皇上定奪選才。人都是有私心的,自然遞上去的都是自己人,一時之間朝堂之上遍布各大世家的子弟。所有官員中只有少數一些寒門出身,是立過大功被破格提升的。
世族大家覺得一旦開科取士,損了自家利益,以后子弟再想當官就難了。所以頻頻入宮,、吵得隆章帝耳朵生疼,還有不少沖進**找皇后和各宮娘娘討主意的,各府貴人的馬車,把皇宮大門前的整條街都堵塞了。
朝堂之上也是喧聲一片,群臣憤憤更把齊曦炎罵了個狗血淋頭,直說他狼子野心,意圖顛覆燕朝。世家大族跳腳叫囂,與世宗一起打天下的寒門出身臣子,卻都采取觀望態度,沒人說好,也沒說不好。
隆章帝被世家弄得煩不勝煩,當即閉朝三日,命人緊閉宮門,然后順便下了一道圣旨:有事請往五皇子府。
敢點火,就要有能力滅火,想躲在一邊看熱鬧那是大大不行的。
隆章帝落得了個耳根清凈,只可憐了齊曦炎每日要面對各大世家的輪番轟炸,很有些焦頭爛額。更有人當面質問他,“為何斷了世家子弟的前程,莫不是瞧不起世家,想要與天下世家為敵?”
這話問在誰頭上,誰都得心驚肉跳,外加冷汗直冒,尤其想登大寶的皇子,若失去世家的支持,康莊大道是沒有,以后就麻煩自己爬獨木橋吧。
不過齊曦炎一點也不懼,他既然點火,就不怕引火焚身。
回想昨晚與李淺的密談,齊曦炎心里越發肯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昨晚在送走付言明之后,他把李淺叫到書房。
“你覺得這件事的可行度有多少?”
李淺笑問:“殿下指的是對天下人,還是對您一人?”
齊曦炎白她一眼,手指開始輕敲書案,發出“噠噠”的脆響。
李淺知道他生氣了,再不敢玩笑,忙道:“如果是對天下人,那絕對是利國利民,這點殿下也很清楚,如果是對殿下您那也是好處多于壞處。”
“好處是何?”
“好處自然是增加您的名望,有利您培養自己的勢力。反正殿下現在在朝廷的勢力有限,支持您的官員除了少數幾個親戚和所剩無幾的端敬皇后的近人之外,基本沒什么是您的人……。”
這話說得有點刻薄,齊曦炎皺了皺眉,鼻腔重重“哼”了一聲。
李淺說開了頭,便沒先前那么怕,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既然已經冒了這個頭,也得罪他許多,便再不怕多這一回。
她只當未見,繼續道:“所以這次殿下若是奮力一搏,也許能掙得天下寒士的支持,對日后的前程大有裨益。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得到好處又怎么可能不下點本錢?就算得罪全天下的世家望族也無不可。”
聞聽這幾句,齊曦炎心情大好。他早已下了決定,問她這番只是想再確定而已,他不怕得罪天下世家,就像李淺所說,本來就沒多少人支持他,得不得罪事實上也沒太大區別。
抱持著這種心態,在皇子府被堵的幾天,面對眾多世家代表的質問和為難時,他顯得格外平靜,就如一團棉絮一樣,任誰打在身上都無法著力。不過他也知道這事拖得時間越長對他越不利,世族大家不是紙糊的,有得是對付人的辦法。
在經歷了十三次暗殺,十一次下毒,兩次陷害,命差點丟掉幾條之后,他終于覺得自己到時候反擊了。
※
今天的齊曦炎似乎心情頗好,對府門外吵雜的聲音充耳不聞,反而饒有興致的吩咐菊青準備一些利唇利舌的吃食。
“喏。”菊青應一聲,雖不知五皇子這是何意,還是下去細心準備了。
李淺正要下去幫忙,卻聽齊曦炎道:“李淺,你今天不用干活,陪本殿喝杯茶,一會兒等著吃美食。”
美食她喜歡,可齊曦炎的表現未免太奇怪,他很開心,卻開心的有點過分,他很溫柔,尤其讓她喝茶這句話,說得好似清風拂過水面溫柔適意,又好像在她身上抹了一層粘稠的蜜糖,甜的膩人。可太柔,太甜,只會讓人覺得可怕。
李淺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耐著性子,開始等他的下文。
半個時辰之后,在菊青的指揮下,一隊侍女送上一桌別樣的美食。
齊曦炎含笑著坐在上座,招呼她,“來,李淺,坐,陪本殿一起吃。”
李淺早被他的溫柔熬的心驚膽寒了,“撲通”跪在地上,抱著他的雙腿狂哭,“殿下您別這樣,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說,您這樣對奴才,奴才害怕。”
齊曦炎睨她,笑得燦爛如花,“真害怕還是假害怕?”
“真害怕。”
好吧,以前是假害怕,這次卻是真的。齊曦炎這個人若對人不好時,那再正常不過,他若對人太好,要么是憋著什么壞心眼,要么是利用那人干什么事。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不是能忍受得了的。
齊曦炎看她快被嚇死的樣子,有些無奈。吳逸走時曾對他說,李淺這小子是個大才,可堪重用。他本想對她好一點,以賢士之禮待之,沒想她居然怕成這樣。
是因為太了解自己,才心有防備嗎?
他也懶得再裝下去,冷聲道:“下午你跟本殿去個地方,需用一用你的唇舌。”
這才對嘛。
李淺扶他的腿站起來,心有余悸道:“殿下有什么話直說多好,這么一客氣,奴才還以為您……。”
后來的話他沒敢往下說,若他知道自己亂猜他可能要毒死她,不知他會不會真的下手殺她。
仔細想想,最近她也確實太敏感,自從展示了異于常人的一面,她就總覺得心里發慌,好像有什么事要發生。尤其是前幾天,每次吃飯都能吃出毒藥來,更叫人忐忑不安。皇子府里不如被安插了多少奸細和暗手,她的小命也岌岌可危。
在他的冷眼注視下,她很放心的坐上椅子,伸筷子去夾桌上的菜。
剛夾了一口,表情瞬間有些驚異,驢唇、馬唇、牛唇、駱駝唇、魚唇、牛舌、羊舌、豬舌、雞舌、鴨舌……,這也太夸張點了吧。
齊曦炎也看出桌上的菜,冷聲問菊青,“這怎么回事?”
菊青的性子和他有幾分相像,聽他責備卻絲毫不動容,微福一禮道:“都是按殿下吩咐的,利唇利舌,保證吃完之后唇舌靈活無比。”
齊曦炎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說利唇利舌,可沒叫弄這么多舌頭。他一向最不喜歡吃這些東西,動了幾筷便停箸不食了。倒是李淺連填了三碗飯,唇啊、舌啊的也消滅了許多。
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好好補補,下午要做什么她隱隱也能猜到一些,吃的太少又怎么有力氣舌戰群雄?
一頓飯罷,齊曦炎又慢條斯理地飲了兩杯茶。
侍衛陳沖適時的提醒,“殿下,府里離月朧園還有段路程,怕是要遲了。”
“無妨。”齊曦炎淡笑。他就是要那些人等些時候,等的時間越長,心里越煩躁,也對他越有利。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才在陳沖的三催四請之下慢悠悠地起身,帶著李淺和四大侍衛出了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