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總管這個官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
說大吧,皇子府統共就那么幾個人,內院也就四大婢女和皇上賞的嬤嬤侍女十數人,還有黃門八人,歸她管轄,總加起來也就二十三、四人。其余侍衛仆役,那都是外院總管的事。
說小吧,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是風頭正健的皇子府。
尤其今兒早朝一過,府里就接到圣旨,封齊曦炎為雍王,并賜美人數名與他為妾,另金銀珠寶若干。
七位皇子,除四皇子有戰功去年封了郡王,其余皇子都未封王,這五皇子一上來就封雍王,真是天大的榮耀。朝廷有些鼻子靈的嗅出點滋味兒,雍王府前等候接見的帖子如雪片一樣飛了進來,禮物也成堆成堆的抬。還有的托門子居然托到李淺這兒,竟也讓她著實體會了一把上位者的風光。只苦了馮通這個外院總管,以六十歲的高領頻繁來往于府門與內堂、書房之間,兩條腿都跑細了。
這些日子齊曦炎忙著開科取士的事,回府的時候不多,李淺樂得清閑,瞅個空悄悄溜出府門,去找沈致。
自那日見沈致一面,她早就想好好跟他聊聊,奈何她是個太監,出門不方便,沈致又忙得脫不開身。好容易老虎不在,她這個猴子大王還不趕緊辦自己的事去?
昨天讓侍衛給沈致送了信,特意叫他在府里等她,她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奔西大街而去。
沈致到京都這兩年混得還算不錯,在付府做賢士時頗受付國舅的器重,現在又做了個從六品的都府事,官兒不大,權卻不小,這次開科取士他也幫著出謀劃策,跟著吳逸和付言明忙前忙后,看這架勢,科考完之后,又得升官。
他上個月剛自己開了府,房子不大,就一個獨門獨院。可在西大街這達官貴人聚居的地方,卻也是花費不低的。
沈致很懂得享受,也有情趣,院墻透出的青竹、綠柳就能看出小院定然是優雅別致的,與他的名字頗有幾分相似。
李淺敲了門,立刻從里面探出一張笑得恬靜溫和的臉。
“我等你許久了。”沈致深深地望著她,在她一臉呆怔中已伸手把人拽進了門。
見她還在不錯眼珠的盯著他,沈致有些好笑,故意在原地轉了個圈,笑問:“怎么,多年沒見,就不認識我了?”
今天的他穿一件天藍色的袍服,腰系蛛紋帶,越發顯得氣質溫潤,姿態超群。他不算長得頂好的,沒有齊曦瀾的瀟灑俊美,沒有付言明的公子如玉,沒有齊曦炎的天生貴氣,可他自有一種溫潤氣度,讓人一見便頓生親近。
看他雙眼含笑地瞅著自己,李淺臉微微一紅,裝作不悅地白他一眼,“來了這么久,都不請我進去坐嗎?”
明明是她只管盯著他看,不肯走一步的,反來怪他。沈致卻不惱,含笑著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進屋里。
待客廳也如李淺所想的一般,舒服且雅致。他們坐下,有童子上了茶,兩人一邊喝著,一邊聊這些年的經歷。
沈致把他如何到的京都,如何去的付府說了一遍,末了又有些歉意的望她,“你不怪我把你‘開科取士’的主意公布于眾吧。”
李淺搖搖頭,雖也猜到是由他這兒傳出來的,可該出現時總會出現,即使他們不提,過不了多少年,也會有人想到。
“那就好。”沈致放了心。
其實他也是有私心的,若不是因為提出了這個,他也不會那么受重視,還謀了好差事。這都要感謝李淺。從今以后,他可以一展抱負,就如幼時立下的誓言一樣,成為國家棟梁,輔佐明主,打造一個平安鼎盛的大燕王朝。
他了了一直憂心的事,便問李淺怎么去了宮里,還當了黃門。
一提起這個,李淺就很想哭,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自然不愿在宮中蹉跎。人家宮女還能遇到十年一次的外放,她這太監就得干一輩子,或者運氣好些能和貴公公一樣到老尋個好去處,但那也是幾十年以后的事,天知道她能不能活過六十。
她很想訴訴苦的,訴說一下她的悲慘人生,奈何其中涉及到很多*,她不愿沈致牽扯其中,只簡單說了幾句,因誤會被當成切了小雞/雞的小孩,才送進宮去。
幼時兩家來往頻繁,沈致自然知道她是女的,對她所描述的閹割一幕沒多大感觸。只覺有些難過,她一個女人混跡在黃門之中,總歸不是長久之事。
李淺也覺心煩,嘆了口氣道:“這事先不說了,反正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咱們慢慢等等,以后能有法子脫身。”
沈致點頭,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說著又聊起花傾國,李淺對這個弟弟實在放心不下,便托沈致得空在京都找找。
沈致自然滿口應承。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沈致下午還要去衙門,也沒多留她,備了幾個簡單小菜,吃罷,便送她出來了。
出來的時間有點長,李淺也不敢在街上閑逛,匆匆回了雍王府。
她以為自己出來的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府里正有人坐在自己屋里等著她。
自從做了內院總管之后,她由兩人一屋的集體住宿,一躍升為為一人一屋的精致住宅,陳設也大有精進,桌椅床幾俱全,椅子上還鋪著薄薄的錦墊。雖然她是不喜歡夏天坐這種東西,不過這是身份的象征,也就勉強接受了。只是現在她引以為傲的錦墊座椅上,正坐著一個老鼻子老眼,皺紋堆積的老女子。
那女人一見李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李淺,你身為內院總管,卻不盡職盡責,真是有負王爺重托。”
這是唱的哪一出?下馬威的話,她早上任十幾天了,也來得晚了點吧。李淺哭笑不得,輕聲問:“杜嬤嬤,您這話從何說起啊?”
杜嬤嬤者,齊曦炎的奶娘是也,在府里有著超然的地位,雖然不是總管卻勝似總管。所以李淺對她,還真是不敢怠慢。
杜嬤嬤忽的臉現凄色,“王爺命苦啊,若是皇后娘娘還在,咱們爺怎么會受這樣的苦楚,寢房大事也不至于無人操持……。”說著,說著,她竟然大哭起來。
李淺聽得一頭霧水,卻也只得耐著性子問,“嬤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還敢問什么意思?”杜嬤嬤突然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這個內院總管屁事都不管,干拿銀子不干活。我問你,王爺今年多大了?”
“可能十八了吧。”其實她也不太確定,誰沒事管齊曦炎多大了?
“可能十八?”杜嬤嬤跳的更厲害了,“你連王爺多大了都不確定,還敢說關心王爺,為王爺著想?你要真為王爺著想,就該想想王爺這歲數屋里連個體己的人都沒有。”
李淺小聲嘟囔,“不是有四大婢女嗎?”
一個個還是貌美如花,體貼溫柔,看著比千金小姐還高貴端貽,大方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