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這么早會和這種級別的家伙對上。
渾身漆黑，散發著無盡的毀滅氣息，鋒利的牙齒閃著陣陣寒光，巨大的瞳孔中放射著璀璨的金色光芒，那向四周展開了長達數百米的龍翼，以及烙印在龍鱗上神秘的符文。
完全邪惡化的斯芬奧托斯！
不，準確地說，現在出現在人們面前的并不是斯芬奧托斯，而是一個全新的怪物。
比斯芬奧托斯要邪惡百倍，也強大百倍的怪物！
“既然只有我們有戰斗力，那就由我牽制它，你突破這里的禁制，把大家盡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腦海里再次回想起自己剛剛對旌離說的話，狄斯的嘴里忽然一陣苦澀。
不管什么時候，說總是比做要容易得多啊……本以為自己恢復本體后，拖延對方一會不算很難，但直面魔龍時，狄斯這才發覺別說一會，哪怕一秒鐘對自己來說都像是十年一樣漫長！
哪怕對方仍然是神話級的范疇，但是只要觸摸到神道級的門檻，就絕對不能再以神話級的眼光來看待了。
魔龍的瞳孔中帶著不屑和鄙夷的眼光看著狄斯，它沒有發動攻擊，就只是這樣看著狄斯而已。按說它是不會有感情和自我意識的，但是因為自身過于強大，再加上接觸到真神層次的神道級門檻，居然在短短的時間里生成了一個簡單的自我意識。
“糟糕了……”
苦笑一聲，狄斯提起了萬分的精神，因為他知道，和魔龍的對望，僅僅是一瞬間的疏忽都會死掉。他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剛剛凝聚的魔力則作用到了腳上。他很明白，從魔龍現身的一刻就明白了，即使身為最尊貴的上位龍族，但是和眼前這個存在比起來，卻也只能算是螻蟻。
是的，對于魔龍來說，狄斯僅僅是螻蟻！哪怕在接受合約后狄斯有信心未來某日也可以達到這個境界，可至少現在不行。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旌離已經成功突破禁制了！
還不等狄斯心里放松，仿佛接到了信號，剎那間大地就震顫起來，并不是魔龍動了，相反，它仍然悠閑地屹立在原地，可是狄斯卻被什么東西拍飛了出去，在地上轟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而狄斯整個身體都砸進了山石里
“太快了，明明感覺到了，但是偏偏沒有辦法跟上動作……”一絲淚水從狄斯的眼里流出，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恐怕在龍形態下，也不可能躲開剛才那一擊吧……”
剛才那一瞬，魔龍不是沒有動作，而是它直接釋放了空間法則，生生地扭曲空間，把狄斯拍飛了！更可怕的是，狄斯雖然憑借著龍族超強的感知能力發現了空間的異常，但是身體卻跟不上思維。或者說不是跟不上，而是在狄斯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身體被魔龍騙過感知而禁錮了一剎那！
魔龍猙獰的臉部帶著隱約的玩味的笑容，是的，它在玩，好不容易遇到一只稍微強壯一點的螻蟻，如果很快弄死了就不好玩了呢。
狄斯推開身上的碎石，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緊張地看著對方。這個敵人太可怕了，說不定自己真的會隕落在這里。
這個時候，偽晶的沖擊波猛地爆發，狄斯是用盡了全力才使出的這一招。當然他不是為了傷害魔龍，而是要利用大爆炸來為自己稍微阻擋下魔龍的目光，好贏得逃跑的時間。
“轟！！！”
在魔龍被爆炸而起的山丘和地面所擋住的瞬間，狄斯朝另一個方向彈射出去，他將所有遇到的障礙物統統粉碎掉，現在并不是走彎路的時候，如果不能爭分奪秒，就只有死亡。
可是他沒有看到魔龍臉上更加嚴重的鄙夷神色，對于它來說，會逃跑的螻蟻才有意思。
隨著魔小暗陣吼叫，空氣中竟然產生了劇烈的波動，向四周飛速擴散而去，這是所有生物的噩夢，它粉碎了一切阻礙，朝狄斯沖了過去。
盡管狄斯已經很盡力地在逃跑了，但是仍然沒有躲開波動。隨即，狄斯便感覺到一股非常強悍的力量朝著自己猛襲而來，整個身體隨著周圍的森林一起被橫掃了出去。
眨眼之間，周圍的森林便被橫掃而光，而原因卻僅僅是因為魔龍的一聲吼叫而已。
看見那只小小的螻蟻還在掙扎，魔龍不由得狂笑起來，隨即一股黑暗的魔力從它口中噴出，瞬間擊中了狄斯，即使狄斯已經竭盡全力地躲避了，甚至在被擊中的瞬間就恢復了本體來抵抗，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重創。
左半邊身體的感知都出現了問題，鮮血染紅了狄斯的視野，他忍住劇烈的痛苦，重重地喘著氣，不讓自己真的叫出聲來。
“該死的！”
“咳咳……”狄斯連續咳嗽了幾聲，珍貴的龍血不要錢般地從嘴里冒出來。
空間再次扭曲，魔龍悠哉悠哉地站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神色鄙夷地看著他，仿佛是在看獵物一樣的眼神。
這樣的恥辱，狄斯一輩子也忘不了。
狄斯咬牙喊道：“盡管動手吧，從龍淵出來的，絕對沒有弱者！”
魔龍沒有任何改變，仍然是一副譏笑的表情，隨即抬起前爪，對著狄斯一腳踩下去。
望著那離自己越來越大的漆黑色腳掌，狄斯只是憤怒而不甘地看著魔龍。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風云涌動，一道凌厲之極的灰白色劍氣對準魔龍的頸部瞬間斬下！
“別得意太早啊！”
狄斯立刻反應過來，旌離已經將大家帶了出去，現在回來幫助自己脫身了！
這一擊，旌離已經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甚至比上一次在雷姆塔斯的時候更加拼命。
但是魔龍的強悍再次出乎他們的意料，這原本能夠斬斷一切的攻擊似乎對它沒有什么用。
看著完好無損的魔龍，旌離皺起眉頭，咬了咬嘴唇，眼神示意之下鏡之法則連續釋放，竟是硬生生將自己和狄斯的鏡像分身弄出數百個，并與他們一起朝著不同的方向逃去。一口氣使用如此多的能力，即使強如旌離也感到了一陣虛弱。
沒想到不到三秒，一道致命的龍息便沖著他們轟過來，感受著身后傳來的巨大壓力，旌離大驚失色：“快躲開，這個不能硬接！”
狄斯瞳孔猛地收縮，身形一閃，但是晚了一步，被龍息擊中了右翼。
不愧是無限接近于神道級的強者，即使是隨手一擊，剛才的攻擊也幾乎廢掉了狄斯一只翅膀。狄斯咬咬牙，尾巴一揮，上邊的利刃直接將右翼切了下來，緊接著旌離的治療魔法跟上，堪堪止血。
但是這也嚴重影響了飛行速度，現在他幾乎只能靠魔法和旌離的帶動來移動，速度還不及之前的一半。
狄斯痛苦地閉上眼睛，已經很久沒受過如此嚴重的傷了，而且還是在對方根本沒認真的情況下，盡管對方是絕對不可能戰勝的存在，但是他心里的屈辱依然是別人無法想象的。
這就是龍族，被人用近乎玩弄的攻擊重傷，對于他們來說比死還要難受。他的心在滴血，如果不是早就經歷過一次死亡，這樣的屈辱足以讓他就此自殺。
“再拼一次吧……”
想到這里，狄斯的眼神再一次冷漠堅定起來，他對著旌離沉聲道：“快，把我的翼朝它扔過去！”
旌離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彼此之間的信任讓他沒有問原因。精神力迅速發動，龍翼的殘骸被猛地拋了過去。
“血之凝華……給我爆！”
那一半龍翼突然爆裂開來，以幾乎能夠震動天地的能量沖擊在魔龍身上。而狄斯發動完攻擊，完全不看效果，龍晶瘋狂顫動之下，以自己最大的速度朝著帝都的方向飛去。
現在整個馬西多西亞大陸中，可能只有作為底牌的第五型至高戮滅龍兵器能夠阻擋魔龍了！
若是仍然不行……那很可能整個國家都會被毀滅。
在他們飛遠后，后方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破聲，但是狄斯絲毫不敢停頓，瞬間消失在了天際。
爆炸的煙塵緩緩消散，魔龍只是外表看起來有些臟亂和一點細微的摩擦痕跡而已。
它依舊毫發無傷！
片刻之后。
“該死……已經不行了……”
再次化為人形的狄斯半跪在一片叢林之中，他的不遠處是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的旌離。
還是有些低估魔龍的速度，并高估自己這邊的體力了。距離帝都還有一半的距離，狄斯和旌離便被魔龍的一記黑暗風暴打落——這一次，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雖然出于貓戲老鼠的原因，魔龍并不著急追過來擊殺他們，而是慢慢地朝這邊走來，但是那種無助地等待著死亡逼近的感覺……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滅殺要難受多了。
即使不說話，此刻任誰都能感覺到，空前的絕望，宛如實質一樣籠罩在兩人的身上。
“前輩？”
“？！”狄斯聞聲猛地抬起頭來，震驚的目光停留在前面那個白色的身影上。就連旌離也忍不住有點發抖，那種傷勢，他們都親眼所見。那么，要裝作完好無損的樣子出現在這里，到底需要多大的毅力呢？
這不可能啊……明明已經重傷昏迷，為什么……還能趕過來？
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是——
仿佛是猜到了狄斯的想法，小暗露出那熟悉的，有點羞澀卻又堅定的笑容來：“雖然有點勉強啦……不過，多一個人也會輕松一點吧。”
“別開玩笑，這種級別的敵人根本不是你能解決的！”狄斯赤紅的眼眸里波瀾萬千。旌離也點點頭，“趁著能離開，快點走。”
“正因為有危險我才應該在這里啊。之前和漾和前輩的時候，和旌離前輩的時候，還有和狄斯前輩一起行動的時候，我都逃避了本該由我負責的戰斗，不管怎么說大家都是同伴啊，在還有戰斗力的情況下，我怎么可以丟下同伴一個人走開呢。”小暗輕聲地訴說，肩膀因激動而微微的顫抖。
說著，他垂下頭，落寞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面，“其實，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很沒用，不能及時幫助前輩們解決事件，有了惡性神秘事件我也不怎么能幫上忙只會給大家添麻煩，所以我之前才準備獨自擊敗斯芬奧托斯……”
忽而一滴水砸到地面，濺落開來，散亂的陰影遮住了小暗此刻的神情，“可事情還沒有結束，我想要跟大家一起并肩戰斗！我還有戰斗力不是嗎？！老師的期望我還沒有完成，我還沒有守護自己最想守護的東西，我怎么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呢！”
“小暗……”狄斯一愣，他的臉上露出憐惜，沒想到讓這個孩子在這里受了這么多委屈，小暗真的很堅強。
旌離嘆了口氣，臉上絕望之色消失無蹤：“說的好，真的很好。有你這番話，今天不管是什么結局我都認了！就算命運想讓我們死，我們也要戰斗到最后一刻才行啊！”
“嗯！”三人相視一笑，再沒有一絲恐懼。
“嗷！”
大地在震動，森林在震動，甚至連世界也在震動。
漆黑的顏色，龐大的身軀，那狂傲的吼叫聲，讓人渾身戰栗的黑暗魔力。
魔龍終于還是到了。
“兩位，實際上我也還保留了一招……雖然不清楚用出來能不能逆轉形式，甚至可以說我也沒把握能擊退魔龍，但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了……請幫助我吧。”
小暗深吸一口氣，雙手交錯于胸前，全身的氣息瞬間提升到了相當高的程度，暴亂的氣勢與對面魔龍的魔力對立起來，占據了整個天空。一時間，小暗的背后仿佛出現了宇宙的幻象，無數星辰匯聚其中，耀眼的金色綻放在黑暗的宇宙空間里，即使魔龍在看到這樣強烈的光芒時也不得不瞇起眼睛。
“哈哈，畢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是吧。”旌離笑笑，越發握緊手中的武器。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不行？”狄斯也笑了，眉眼之間有一抹溫柔閃過。
魔龍也沒有再攻擊，因為就在剛才，它本想一擊殺掉這只煩人的小蟲子的時候，不知怎么感到了一種令它都心驚的氣息鎖定了自己。而在發現這股氣息竟然來自那些之前被它一舉擊潰的螻蟻時，魔龍不禁也錯愕萬分。
隨著氣勢的爆發，小暗的臉色也蒼白起來。
已經……要到時間了。
“輕拂微風，澄澈闊海。”小暗低聲吟唱著。
“吼！”
雖然不知道這個是什么，但是魔龍本能地明白，絕對不能讓它發動，于是它再次行動起來。
小暗不為所動，狄斯則立刻迎上，握緊伊甸奮力一擊，重重地擊中魔龍的頭部。但是對方的實力太強，狄斯反而被撞出了幾十托亞遠。
“灼烈業火，靜穩浮地。”
“元素共鳴，訴求六道。”
一邊的旌離已經心領神會，在場的只有他受傷最輕，因此掩護小暗的工作主要由他來做。
重新修復的原刃揮灑出數道凌厲的破空氣勁，魔龍儼然不懼，輕松地撞碎了旌離的幾次攻擊。
而這時，小暗的吟唱已經再進一步了。
“潛伏暗夜，冥月哭泣。”
“圣地牢籠，深淵無盡。”
“圓潤致敬，鏡冥封音。”
空氣瞬間變得沉重下來，這強悍到了頂點的氣勢甚至比小暗全盛時期還要強大，雖然小暗并沒有這么多的力量，但是此時他的氣勢確實達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
但也不是沒有代價的。
小暗全身多處皮膚爆裂，鮮血不可抑制地流出，這就是過度透支力量的代價，而且只是初期所表現出來的后遺癥，不過小暗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那么多了。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擊敗魔龍！
“嘆息之壁，障壁突破。”
“封印之鎖，流動冰嵐。”
此時天地都陷入了昏暗之中，真正的暗無天日，地面也開始崩潰、陷落，宛如世界末日的情景。
“混沌終結，因果律索！”
小暗又吐了一口鮮血，但是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他的氣息也接近了頂峰。
雖然這期間魔龍也想去中斷小暗的吟唱，但是旌離和狄斯幾乎是拼上了性命在與它戰斗，即使身體已經開始崩潰，也義無返顧地撲過來。
魔龍可以感受到隱藏著的恐怖，原本純粹邪惡的它突然有了一絲畏懼的心情。
“嗷！！！”明白不能再這樣下去后，魔龍猛地飛上天空，大嘴一張，一股巨大的黑色魔力旋渦在其中凝聚。
不過這沒有什么關系了，因為小暗的準備已經完成。旌離無力地倒在一邊，用充滿希望的眼神注視著小暗，他的雙手緊緊扣住地面，微微地抖動著。而狄斯的情況還要更壞一些。
魔龍嘴里的魔力越發凝實，越來越可怕。
“交界門扉，剎那永恒！”
小暗吟唱完最后的咒語，霎時間千萬道光芒一齊射出，青色與紫色的魂之蝶憑空浮現，仿佛櫻花如雪的季節里，故鄉那片無法用文字表達出的絕美。
死之絕美。
在此時，小暗的氣息真正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真正的巔峰狀態！
與此同時，魔龍也凝聚完畢，它再次高吼一聲，一股旋渦魔力吐息對著下方轟擊過來。
那是究極的邪靈的憤怒！
“一切的一切……就賭在這一招上了！”
“【反魂蝶?夢華碎月】！”
……
耀眼的光芒之中，狄斯和旌離清晰地看到小暗的身體宛如一只蒼白的蝴蝶，徹底消失在了黎明到來的時刻。
霎時空氣凝固住了，狄斯好像脫了水的魚般，大張著嘴失了呼吸，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雙眸驀地失去了所有光輝。
所以，我想要守護著的人，在真正的厄運到來時，要做的，就是這樣，反過來，把我庇護在身后嗎？
你覺得……我允許嗎？
遙遠的地方，九號、漾和以及易水寒仿佛突然感到了什么，他們的動作頓時停住了。羅伊和米歇爾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們。
“……小暗！”半晌，九號大喊起來，幽綠色的瞳孔顫抖著不敢相信。漾和深邃的眼眸一瞬間大睜，瞳孔驟然縮緊，看似平靜的表層下身體卻在輕微的顫抖。就連易水寒也沒有了一直的鎮定，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
你在，便是吹雪之櫻綻放的季節。
你一個微笑，成群的反魂蝶便撲面而來。
你輕輕招手，便再也不記得那消逝的過去。
旋轉之間便凝固了生死，時間，欲望，以及一切的境界，與境界有關的一切。
可是我記得。
銀灰色的眼眸里，寫滿了你的困惑。
可我不能為你解答——那將是一切崩壞的根源。不，縱使是我，也不該再去面對這答案。還不如讓它永遠塵封。
自恃見多識廣的我啊，自恃力量強大的我啊，終會在因果面前乖乖俯首稱臣。
＿тTk дn＿℃ O 你，是這唯一力量的源泉。
蝴蝶舞出一片心碎的美麗，邀請你來到我身旁。
然后在足以醉生夢死的時間里，靜靜地陪你看上千年的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