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非的身上,有一種動物般敏銳的觸覺。他直覺的感覺到,安夕過和南風澈之間發(fā)生了什麼事,有些什麼不一樣了。不過,他並沒有點透。他只是回到安夕過的牀邊,俯下身在她耳邊曖昧的低語:“我抱你回家。”
安夕過一張臉孔,羞得通紅,眸光下意識地躲開了南風澈。她低聲而快速地說:“我可以自己走。”
冷非問她:“你真的可以自己走嗎?別勉強自己,我會心疼的。”
安夕過掀開被子下牀,用實際行動向冷非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冷非從來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她知道冷非那些肉麻的話,都是故意說給南風澈聽的。
安夕過經(jīng)過南風澈的面前時,停下了腳步,對南風澈微微頜首道:“今天,謝謝你。”
若非南風澈及時出現(xiàn),她也許真的會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冷非的KoenigseggTrevita跑車,極其囂張的停放在診所的門口,擋住了診所那間並不算是太寬敞的大門。
安夕過開車門上車,自己繫好安全帶,然後安靜的坐在座位上。
她面容沉靜,眸光清澈,望著車窗外前方的夜色裡。
彼時,夜色已深沉,馬路邊的街燈,遠遠望去,亮如璀璨的星河。
安夕過儘量讓自己的表情放鬆,冷非的眼睛太毒,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偷偷的歡喜,可以瞞過冷非多少。
那種歡喜幾乎是從心底最深處漫出來的,四處散逸,難以隱藏。
她是一個在黑暗中獨行了太久的人,途中,無人作伴,無人噓寒問暖。就在她即將奔潰之際,南風澈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那種溫暖,她近乎是貪婪的渴求。
與愛情無關。
她貪戀他的溫暖,他的陪伴,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程。
冷非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深深地凝睇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什麼。他發(fā)動了車子,車子如風一般駛離。
在朗天聖境的大門外,安夕過見到了守候在門外的子桑寒初。
朗天聖境的燈光,一盞一盞,如在暗夜中閃閃發(fā)光的鑽石。而所有的光芒,也無法掩蓋住少年的美麗。
他美得讓人心驚。
當他站得有些無聊時,歪頭望向路徑的兩端時,髮絲輕揚間,露出他戴著鑽石耳釘?shù)钠炼洹U媸且粋€妖精般美麗的男子,有著介乎於冷非與女人之間的美,有著清純與成熟合二爲一的氣質(zhì),危險而又邪惡。
冷非的跑車在少年的面前停下。
冷非搖下了車窗:“怎麼會在這裡?”
子桑寒初說:“我有件事情,想要當面和你說。”
冷非說:“上車吧,有話進去說。”
進了屋子以後,冷非脫下了西裝外套,遞給安夕過。自己則和子桑寒初,來到了書房裡。
冷非隨意地坐進了皮椅裡,姿態(tài)高貴優(yōu)雅,他慢慢噙起笑,那雙狹長魅惑的眸子便直勾勾盯在子桑寒初的身上,笑意蔓延,他卻從中
看到了興味。
那種感覺,就如同他們初次見面時,冷非盯著他的那雙如同餓狼一般的眼神,讓他渾身不自在。
窗外,綠木上偶爾逗留的知了整晚叫個不停,給這夏天更添了幾分躁動。
冷非問:“有什麼事,說吧。”
子桑寒初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皆瞞不過冷非的眼睛,所以他選擇坦白:“我今天下午在街上無意間遇到了冷紫衣,她瘋了,所以我將她送到了療養(yǎng)院。她現(xiàn)在對你已經(jīng)不能夠造成任何威脅,所以我想,應該沒有關係吧?”
冷非不發(fā)一言,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地敲擊著桌面。
這清脆的聲響,聽在子桑寒初的耳中,就如同一隻重逾千斤的鐵錘,一下下地敲擊著他的心臟。驚懼,而惶恐。
終於,冷非問道:“子桑,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不會是真的對冷紫衣動心了吧?”
子桑寒初搖頭:“沒有。”
冷非點燃了一根香菸,吐出一口青煙,他的整張臉孔,有些模糊在那一片煙霧裡。他的心思,更加令人難以看透。他問道:“可是,你最近的行爲很奇怪。你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子桑寒初沉吟片刻,復又擡起頭,望向冷非說:“你也知道,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因爲性子倔強,也沒有人家願意收養(yǎng)我。後來是冷紫衣來到了孤兒院,認養(yǎng)了幾十個孩子,供我們衣食住行,供我們上學。我考上了電影學院,我能夠去念,皆是因爲有冷紫衣提供的學費。如果沒有她的資助,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學業(yè),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即使這成就,也許在你的眼中不值得一提。可是,如果沒有冷紫衣,我也許就只能夠成爲街邊的一個小混混。”
冷非一針見血道:“你以爲她是真心想幫你們嗎?她不過是在世人作秀而已,落一個慈善家的好名聲。”
子桑寒初說:“我不管她的初衷是什麼,我只知道,確實是她幫助我擺脫了困境。當年她免我孤單無依之苦,今日我不忍見她淪落街頭,也算是了卻了她對我的那段恩情。你若是覺得我此舉不妥,我可以將她交還給你。”
“你倒是長了一副玲瓏心思,將我看得透徹。”冷非擺擺手說,“算了,最得勢時的冷紫衣,我都沒有瞧在眼裡,何況是一個瘋子。你想要怎樣,就怎樣吧。”
“多謝冷爺。”子桑寒初起身說,“那我先回去了。”
子桑寒初走出朗天聖境以後,腳步微頓。張開緊握的手掌,掌心間,滿滿的皆是冷汗。
子桑寒初回首,星光滿天下,鳳凰花開得有些肆無忌憚,沒心沒肺。
而二樓的露臺上,有一抹纖細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這寂靜的夜色裡,孤寂如一抹幽靈。
他們相距得有些遠,無法看清彼此的表情。可是不知爲爲什麼,他就是知道,此時,他們彼此凝注。
許是,此時此刻,他們彼此的身份太過相似,心中的感受太過相似,竟好像是能夠彼此心靈相通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亦是第一次。
安夕過站在露臺上,望著子桑寒初在夜色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思忖,這樣相貌英俊氣質(zhì)出塵的絕色傾城的少年,竟也免不了淪爲冷非的男寵的悲慘境遇嗎?
心中一時間不免有些悲涼。
南風澈帶給她的那些喜悅與感動,思緒恍惚間,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或許,南風澈從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xiàn),從不曾對她許諾——不久的以後,他會帶她離開冷非的身邊。也許只是心中太渴望,而作的一場美夢。夢境太美,美得令她分不清現(xiàn)實,與幻境。
冷非一直在書房,沒有回臥室。
臥室內(nèi),冷氣開得很低,這是安夕過的習慣,她蓋著薄被,黑夜中,就只有一張巴掌大的臉露在外面。
寂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安夕過走在一個很黑的小弄堂裡面,這兒沒有路燈,也沒有一點點能照路的光亮,她只能雙手扶著牆壁慢慢走,掌心下,斑駁的石灰牆彷彿是很久之前的建築,腳底下的路,也是坑坑窪窪,時不時便會栽幾個跟斗。
安夕過害怕極了,又不知自己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盛夏的深夜,她的汗水將衣服溼了一遍又一遍,就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向前時,不遠處忽然一盞大燈打過來,刺得她趕忙避開眼去。
那是車燈,昂貴的跑車將整個路都給堵住,她看到冷非下了車,然後,就倚在車頭前,雙手悠閒地撐在兩側(cè)。她看著冷非棱角有致的脣畔慢慢勾起來,那種笑,她再熟悉不過了,冷非的整張臉由於背光,便顯得格外陰冷,他坐在那,動也不動,就那麼死死盯著她,眼裡放出的光芒,猶如餓狼般狠辣。
安夕過全身都在抖,雙手雙腳都不聽使喚,她大聲喊道,“爲什麼,你爲什麼不肯放過我,你這個惡魔!”
冷非不怒反笑,那笑,邪肆得令人膽戰(zhàn)心驚,他說,“安夕過,跟我回去。”
“我不要!”安夕過撕裂的掙扎在夜間顯得尤爲孱弱,車燈打在她蒼白的臉上,顯出幾近透明的恐懼。
冷非站起身了,他步步緊逼,安夕過只得不斷往後退去,直到後背抵著牆壁,再無地方可退,“你放過我吧,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會跟你回去。”
“安夕過,”冷非緩緩舉起雙手,那雙精緻的手,包裹在黑色的獸皮手套中,“跟著我有什麼不好?我給你準備了一間精緻的大房子,房子裡,僕傭成羣,美食華衣,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若是不乖乖的,我就會用精鋼打造一副鐵鏈子,拴著你,讓你除了那幢大房子,哪裡也去不了……”
安夕過雙手捧著腦袋,她聽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叫,“冷非,難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擺脫嗎?是不是,是不是?!”
“是!!!”冷非的回答異常有力,嘶吼出聲。
“砰——”一陣巨響,將原本沉寂的夜空撕碎,安夕過感覺到眼前一暗,冷非高大的身影便壓在了自己身上,好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