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澈的聲音中難掩暗暗的沉痛:“你的父母,就在我離開你的那一年,雙雙出車禍,意外死亡了。但是我懷疑,你父母的死亡並非意外。因爲在你父母過世以後,你的親叔叔就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接管了由你父親一手親自創立的AO集團。一切事情,水到渠成得令人懷疑。”
安夕過問:“你的意思是……”
南風澈如有所思道:“我懷疑,你父母雙親的車禍,並非意外。而且我想,冷非和我有著同樣的懷疑。安安,其實在你落海之前,你會來到美國,正是要將你的親叔叔——安宙,趕出AO集團。”
“冷非收購了大量的AO集團的股份,並且將這些股份都過戶在了你的名下。我想冷非的意思,大概也是要替你除了這口惡氣。”
不知道爲何,在記憶中原本已經毫無影像的父母,此時驟聞他們離世的消息,一種巨大的傷痛,瞬間瀰漫了她。
南風澈的聲音彷彿在遙遠的時空裡,飄渺的傳來,安夕過的眼中在這一瞬間,漾起了些許潤潮。
她咬住嘴角,將頭重新埋下去。眼睛又開始酸脹,胸腔內,一種說不出的悲慼正層層漫延、滲透。
在晨光微熹中,南風澈看見她的臉上滿是淚水。
南風澈的心驟然一疼,憐惜的將她擁入懷中,像是擁抱著這個世上最珍貴的珍寶:“安安,別哭,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久久之後,安夕過方纔平息了些許傷痛,她哽咽著問:“那我哥哥呢?他現在在哪裡?他過得好嗎?”
“以前你和你的哥哥一直都住在棚戶區,在你和冷非結婚以後,冷非給你哥哥買了一套公寓,將他們安置在那裡居住。你落海失蹤以後,冷非一直在照顧他,對他還算不錯,你不用擔心。”
南風澈太瞭解冷非其人:“冷非此人,行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從不會做多餘的事。他爲了你,也算是諸多破例。”
安夕過雖然失憶,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她一定不愛冷非。
如果愛他,她對他的記憶,怎麼會只有害怕?
如果愛他,她怎麼可能將她唯一的親人——哥哥,託付給南風澈?
在她的心裡,南風澈一定比冷非更值得信任、更值得託付吧?
南風澈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安夕過,然後,他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望著安夕過時,心中竟有幾分忐忑。
南風澈說:“安安,不管你最後選擇的是我,還是冷非,我都會照顧你,保護你。”
安夕過雪白的細齒,輕咬著脣畔:“澈,你真的愛我嗎?”
南風澈居然像是一個毛頭小子般地情急道:“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安安,自從五年前我第一眼見到你,我的心裡,就再也沒有過別人。放你走,不是因爲不愛你,而是不願意讓你受委屈。”
南風澈有幾分艱難地吐口:“如果你愛的人真的是冷非,那麼,我會祝福你。只要你
過得幸福,我就會感到快樂。”
安夕過眼眶發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眼眶終於承載不住,任由淚水無聲的滑落。眼淚溫熱,落在她潔白的睡衣的綢面上,像一小朵一小朵顏色略暗的花,洇得絲綢越發柔軟。她輕聲呢喃:“澈,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傻?”
南風澈的眼中,不由得也有些水意氤氳:“有啊,靜淵總是嘲笑我傻。”
安夕過問:“他爲什麼這樣說你?”
南風澈輕輕啓聲,音色劃開在這明媚的晨光中,飄渺得有些不真實。他的話很平靜,很動聽,但是,安夕過卻聽得出他情緒中的波動。
她請求他:“澈,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南風澈鄭重承諾:“你說,只要你開口,我定會一一爲你做到。”
安夕過盯著我他,淺淺微笑:“我只求你,不要再輕易說起將我讓給別人的話。那樣,我會以爲你並不愛我。”
南風澈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安安,我怎麼會不愛你?”
安夕過晶瑩的淚珠滾滾而落,淚光在笑容中綻放,笑容在淚光中哭泣:“澈,如果你真的愛我,就用盡一切辦法將我留在你的身邊。這對於我而言,纔是我最大的幸福。澈,你懂嗎?因爲——”
安夕過被淚水沖洗過的眼眸,清澈得像是深秋的天空,再看不到以往那些如雲絮般的朦朧:“澈,我也愛你啊。”
南風澈深深地凝睇著她,眸底漸漸逸出笑意,黑曜石般的眼眸裡有光波在流轉,湖水般瀲灩生輝。
他低首,冰涼的脣輕柔觸及她頰上溫熱的淚水,在這溫情脈脈的一瞬間,彷彿找到現世的片刻安寧。
安夕過在他的懷中低語:“澈,我知道有很多事情都等著你回T市處理,我也知道你遲遲不願回去,是你怕我和冷非再次碰面。”
安夕過說:“我們可以住在逍遙島,但總不能在逍遙島上躲冷非一輩子。澈,我們回去吧,我知道你的身份,在你的身上承載了太多的責任,你難以在逍遙島上就此逍遙快活一生。”
安夕過微微地仰起臉來,笑容彌散:“澈,我愛你,誰也無法將我從你的身邊帶走。”
南風澈一直繃著的俊臉終於有了笑意。深邃的眼眸逐漸泛起光彩,越來越明亮,到最後竟變得流光四溢。
南風澈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就好像握住了他們彼此的一生一世。
他深知,以冷非的性格,絕對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只是這一次,他絕對絕對不會放手。
從決定回T市的那一刻起,南風澈的心境,好像就難以真正的平靜下來。
這種有些慌亂的情緒,即使在他四面環敵、處境最危險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他不怕自己身處險境,只怕自己的捨不得放手,將安夕過置於了萬劫不復之地。
坐上了飛機以後,在逍遙島上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悠閒時光,竟然恍如隔世。種種幸福,幸
福的太不真實,竟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從機窗向外看去,除了雲還是雲,這單調的風景卻使南風澈的心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很快就要回到T市了,他不可以著急,不可以慌亂。否則,他要怎樣應對他此生最大的對手——冷非?
那是一個比狐貍更狡猾,比暗夜裡的惡狼更兇狠殘忍的對手!
在T市下了飛機以後,墨宸和月曜早已經等候在機場。南風澈和安夕過經過的一路,保護得密不透風,水泄不通。
坐上車子以後,車子風馳電掣般地駛離了機場。經過繁華的市區,卻絲毫不減停頓減速,迅速離開。
車子步入了一條山徑,山徑的兩旁,草木蔥蘢,蓊蓊鬱鬱。彼時,陽光晴麗,天空澄澈,藍得無暇清透。
山徑上綠草簇積如茵,山野裡繁花團團似錦。從小徑到山顛,草積花繁,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繁茂豔麗。
山徑的盡頭,羣山之巔,出現了一座深深的宅院。高大的銅門,上面裝飾有繁複的鏤空花紋。枝葉花蔓,栩栩如生,明知是銅鐵打造,卻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
銅門徐徐打開,南風澈的車子徑直駛入。
其實在失憶之前,安夕過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只是世事無常,她又勢單力薄,無法左右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能隱忍。
這時安夕過已經明白,南風澈是想要將她藏起來。她問他:“那個冷非真的有那麼可怕嗎?令你這樣處心積慮的保護我?”
南風澈拉起了她的手,合握在自己寬厚溫暖的掌心間,面有歉意道:“安安,對不起,這是我現在能夠想到的最安全最穩妥的辦法。我愛你,我不敢拿你的生命去做任何的賭注。你暫時先住在這裡,我想這件事很快就會有定論。即使我不去招惹冷非,冷非也會很快地找上門來。”
安夕過怕他擔心,乖巧地說:“你放心,我就呆在這裡,哪兒也不去。不會讓冷非知道我回來了,這樣,他就不會找你的麻煩了。”
南風澈失笑,笑她的天真:“安安,只怕你在T市下飛機的那一刻,冷非就已經知道你回來了。”
安夕過小嘴張得大大的,滿面詫異道:“那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知道?”
笑意消失,南風澈語意沉沉道:“那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可怕的對手,我從來沒有猜透過,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南風澈微微思忖後,啓脣道:“可以這麼說,他是我見過的最冷靜的瘋子。若非迫不得已,其實我不願意與他針鋒相對。”
安夕過有些難過:“澈,是不是我讓你爲難了?”
南風澈握緊了她的手,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間,顯得好小,單薄得讓人有些心疼。他說:“安安,我不許你這樣想。我不想與冷非爭鋒相對,不過是不願意多傷無辜,也是怕麻煩。但是,並不是我怕了他。而且,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