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江說:“我們今天難得一家人團聚,不開心的事,我們都不提。”
楚流蘇緊緊地攥著子桑寒初的手:“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你剛一出生,我就離開了你,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菜,我就照著你父親的口味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子桑寒初微笑道:“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楚流蘇臉上的歡喜,單純而明媚,像是一個初戀的少女。
這一晚,應該是朗天聖境裡最熱鬧的一天。笑聲,充斥在朗天聖境的每一個角落裡。楚流蘇的臉色紅潤,恍然如大病初癒。
若非子桑寒初說留下不走了,她才肯進臥室休息。
臨進臥室前,楚流蘇說:“今天,是之軒離開我以後,我覺得最快樂的一天,我所有的親人都圍繞在我的身邊。我的孩子們,都這麼懂事,我心願已足。”
冷非洗完澡,從浴室回到臥室時,安夕過正坐在陽臺上,天氣預報說了好幾天會下雪,總算在方纔飄了幾朵雪花下來。冷非來到她身邊坐下:“你坐在外面做什麼?不冷嗎?”
安夕過斜倚在他的肩上:“看雪啊。”
冷非笑道:“傻子。”
安夕過癡癡地看著他,說:“你知道嗎?你以前從來都不笑的。可是,媽回來以後,時常可以見到你的臉上掛著笑容。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冷非的臉孔逼近她,似笑非笑道:“有多好看。”
安夕過的臉孔一紅,卻實話是說道:“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冷非嘆息:“這個時候,你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哄哄我嗎?”
安夕過說:“好聽的話,我不會說,但我的話,都是真心話。”
冷非聽了以後,頗爲受用。看著懷中紅著一張臉孔的她,小女兒嬌態十足。她是第一次如此的對著他撒嬌,那眉眼溫柔如柳絲,盈盈秋水盛滿了黑色的瞳子,脣齒間的低喃細語,一笑一顰,莫不引人入骨,心神俱蕩。他的腦口一熱,周身染過情絲,低下頭捕捉她的脣,一解多年來的相思之苦,輾轉反側,誘人的氣味一直繚繞在他的鼻端,讓他只想好好愛著她,不管她犯過什麼錯,都能讓他化成繞指柔,這女人真是他的剋星啊,無奈甜蜜的嘆息。
這麼多年的時間過去了,並沒有沖淡他初見她時的那份感情,相反的更濃,像那一杯熬紅的酒汁,甘醇香甜。
滿足的低喃,繼續纏繞在她的脣上,手熾熱的往鎖骨骨去,細膩白晰,滑如絲綢,香如馨花,令人移不開視線,也移不開那柔軟的觸感。
“你就是妖精,我一個人的小妖精。”冷非的脣落到那柔軟的親了千萬遍也不厭倦的櫻脣上,“夕夕,我想要你。”
安夕過雙頰緋紅,眉眼盈盈,低語:“我——我懷著孩子呢——”
冷非說:“我問過言風了,只要小心一點,動作輕一點,應該沒有關係。夕夕,我不會傷著你的,我也捨不得……
”
安夕過的臉頰越發的紅了,像是傍晚時分,天邊的火燒雲。她垂下了眸子,一言不語,只是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脖頸,纖長的手指穿過他漆黑的發,帶著深深的不可抑制的顫粟,生澀地迎合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夜色越發的深沉了起來……
而此時,南風澈獨自佇立在逍遙居的山頂之上。滿天的星光下,恍惚中,他彷彿回到了盛夏的逍遙島,海水碧綠如玉,落日熔金,晚霞嫣然。道旁的花開豔紅如霞,那個記憶中的身影總是陪伴在他的身邊。漫天的煙霞裡,她如同最美的一道風景,漆黑的髮絲隨風搖曳。
星光深處,安夕過彷彿盈盈佇立在他的眼前,她又用那雙比秋水還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滿滿的都是她對他的信任,眷戀,與依賴,她在看著他的時候,眼睛亮得可怕,比天河還要璀璨……
可是今天,她看著他的眸光裡,只剩下了滿滿的歉疚,與抱歉……
他喃喃低語:“安安,留下來,別離開我……”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留住她,可是。她如一天雲煙,忽而消失不見。他的手中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留下。
南風澈淡淡地望著遠處連天的碧色樹林,心裡那種悵然的感覺,卻再也褪不去,執著地如影隨形,將他漆黑的眼也染上了些須迷離。
天地間什麼都沒有,蒼茫一片。鋪天蓋地的淺灰色雲霧將能見到的一切都遮掩了去,他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其中,也不覺得孤單。空氣清冷潮溼,隨著他的呼吸,那些霧氣緩緩地飄散著,將他灰色的西裝微微染溼。
南風澈第一次覺得悔不當初。
如果早知今日,他當日一定不會帶著她離開逍遙島。如果能與她相伴,他願意放下一切,與她在逍遙島上終老。
這個世上,他的心裡只有她,他的眼睛裡只看到了她,一如多年之前的那次驚鴻一瞥,心裡眼裡頓時全是她。
漫天的櫻花下,風將她的長髮吹起,白色的裙裾盈盈飛舞。她的肌膚潔白如玉,她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子,明亮耀眼。她就那樣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絲毫不懼他滿身的傷痕與血跡。他的心在那個時候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好象開天闢地以來,成爲黑道教皇以來,他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是爲了這一刻的相見。無數的過往頓時化成雲煙,沒有一點的意義,他的眼裡只有她。
他戰慄著,無聲地動了動脣。濃煙將他細微的呢喃吞噬而去,只剩下泠泠的風聲,飄蕩著兩個字:“安安……”
安夕過。那個纏綿在他心底多年的名字,折磨了他多年,是他的夢魘,是他的寶貝。
他忽然放聲吼了起來!
“安夕過——!”
聲音綿長而痛苦,如同受了傷的獸。羣山迴盪,四面皆是他的呼喚。
清晨,南風澈剛剛抵達都豪酒店,月曜對他說:“風哥,冷非的母親於今日凌晨過世。”
南風澈驚
訝道:“這麼突然?”
月曜說:“其實,醫生本來就說楚流蘇的身體太過虛弱,本來也活不了太長時間。不過,楚流蘇走得並不痛苦,聽說是在睡夢中走的,走的時候,脣角一直噙著一抹笑意。”
南風澈輕輕應了一聲:“哦。”
月曜又道:“還有一件事,夫人在你的辦公室等你。”
自從他掌管南風家族以後,母親幾乎處於退隱狀態,已經不再過問關於家族裡的一切事務。他走進辦公室裡,只見母親坐在他的辦公椅上,將自己的身體深深地陷進皮椅裡,眸光微微有些失神地落在落地窗外。
南風澈在母親的對面坐下:“媽,你找我什麼事?”
聽到兒子的聲音,南風影才恍然從怔忪中清醒過來。她望向兒子時,眸光已經清明:“澈,我聽人說,你最近的動作很大,而且處處皆是針對冷非。”
南風澈不以爲意道:“這很奇怪嗎?我們南風家與冷家,一山難容二虎,這一戰是遲早的事。就算我們不動手,我敢斷定,冷非近期也會有所動作。”
南風影說:“可是南風家與冷家,不是也相安無事多年了嗎?冷非的母親今日凌晨剛剛過世,他尋找了多年的母親,相處時日不多,就又離開了他,他的心裡一定很難過。澈,你一定要落井下石,在此刻動手嗎?”
南風澈說:“他心亂的時候,不正是我動手的最佳時機嗎?母親,你對對手,何時變得如此心慈手軟了?”
南風影有些蒼白無力地說:“那麼多年,你們彼此之間都相安無事,你們就不能繼續這樣相處下去嗎?”
母親會這樣說,絕對是非同尋常。南風澈冷聲問:“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不告訴我真相,我又怎麼知道如何去做纔是正確的?”
南風影微微垂首,沉吟良久,終於說道:“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澈,你與冷非是親兄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兄弟二人,手足相殘。”
想來少年老成的南風澈,霍然自皮椅裡站起身子,滿心的驚訝,再也難以遮掩:“媽,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
南風影的表情裡露出了一絲痛苦之意:“關於那一段記憶,我這一生一世,永遠都不想要再想起。可是天意弄人,讓你們兩個人站在了對立的兩面。宿命輪迴,躲都躲不過。”
南風澈深深的呼吸,才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了幾分。他轉身去給母親泡了一杯茶,語氣亦平靜了下來:“媽,喝杯茶,你平靜一下心情,到底發生過什麼,你可以慢慢地說。”
南風影喝了一口茶,望著杯影中氤氳的茶氣,思緒陷入了遙遠的過去。
那時的她還很年輕,大概就像安夕過那麼大的年紀。
她與冷沐晨在同一個學校唸書。
冷沐晨自從見到她,就開始追求她,可是她不喜歡他,她喜歡的人,是南風澈的父親——燕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