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端木家,書房內。
端木青楓推門而入時,只見父親端木奕和兄長端木青雲的臉色,略顯灰敗,很是難看。
端木青楓在沙發上坐下,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爸,找我什麼事?”
端木奕這樣強勢的一個人,居然深深的嘆了口氣:“青楓,你不喜歡做生意,不喜歡管家裡的事情,這麼多年,有你大哥幫襯著我,我也都沒有太勉強過你。可是這一次,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袖手旁觀。否則,我們端木家,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端木青楓眉頭微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端木青雲對他解釋:“你也知道,我和爸前段時間在冷非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他最終同意將國貿大廈的項目交給我們端木家做。我和爸想,既然冷非放話將這個項目給我們做,那這個項目十拿九穩就是我們端木家的了。而別的建築公司,也不敢和我們搶奪。”
“爲了保證這個項目能夠順利進行,我和爸在競標時,同時在向銀行貸款,還有機器設備,施工材料等等。如今銀行的錢也撥下來了,東西也都買回來了,可是冷非卻忽然出爾反爾,插手國貿大廈的競標。”
端木青雲一向沉穩的面孔,難得地露出了焦慮之色:“如果我們端木家失去了這個項目,只是銀行貸款這一項,就足以拖垮我們端木家了。”
端木青楓神色慎重地問:“冷非這人行事雖然囂張跋扈了些,做事倒是向來講信譽,這次爲何會忽然出爾反爾?莫非你們什麼事得罪了他?”
端木青雲說:“冷非就是我們端木家的財神爺,我們怎麼敢得罪他?若真的得罪了他,我們端木家也不用在T市混了。”
端木青楓若有所思地問:“那你們的意思是——”
端木青雲看了父親一眼,然後對弟弟小心措辭道:“青楓,在T市人人皆知,冷非這個人,軟硬不吃,誰的面子都不給。可是,他只認你一個人是朋友。我和爸的意思是,也許只有你開口,冷非瞧在你的面子上,纔會放過我們端木家,把國貿大廈的項目重新給我們做。”
端木奕和端木青雲皆知道,青楓的性子很是執拗,最討厭生意場上,拿個人的感情去做利益交換的籌碼。
端木奕這時開口說:“青楓,爸爸知道讓你去求冷非,你會覺得很難堪。可是,你也知道,冷非這人不講情面,我們去求他,只怕是連他的面也見不到。”
端木青雲接口道:“這一次事關重大,事關我們端木家一家的生死存亡。我和爸其實已經去找過冷非很多次了,可是他的秘書秦焱總是說他不在T市。冷非根本不見我們,青楓,我和爸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纔會想到讓你去找冷非。”
端木青楓略有幾分吃驚地問:“他真的不見你們嗎?”
以往他雖然從不曾對冷非提及家裡的事情,可是冷非瞧在他的面子上,總是對端木家格外照顧。端木家這幾年能夠發展得這樣快,在建築界僅僅屈居於冷氏財閥之後,都是冷非格外關照的結果。冷非對端
木家這樣不管不問不理,真的還從來沒有出現過。
端木青楓也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反常:“你們好好的想一想,真的沒有做什麼得罪冷非的事嗎?”
端木奕說:“我和你哥,將和冷非交往的經過,從頭至尾過濾了一遍,也想不通我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哪裡得罪了冷非。我也不要求你做什麼,只想讓你問清楚,我到底哪裡惹得冷非不高興,也好改正啊。”
端木青楓低下頭,沉吟片刻。
端木奕和端木青雲同時揪緊了心。
端木青楓算是端木家的一個異類,他其實聰明絕頂,但就是對做生意丁點興趣沒有。且性子極其執拗,油鹽不進。記得當年他填寫大學志願時,一家人苦口婆心勸他填寫經濟系,他偏要學習心理學。
後來,家裡人強行給他填寫了經濟系。別看他外表溫文爾雅,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他們至今仍然清晰的記得,他當天夜裡直接拎包,離家出走了。再次出現在家人面前時,他已經是T大心理系的學生。
只要是端木青楓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勉強他。
端木青楓坐在沙發中,優雅如畫的面容,修長的眉峰,輕輕蹙起。就在他們以爲他要拒絕的時候,他忽然說:“事關端木家的生死,我身爲端木家的一份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端木奕和端木青雲的神色間一鬆。
只聽端木青楓又說:“我會去找冷非將這件事情問個清楚,但這種事,只此一次,下不爲例。我想,以爸和大哥的能力,也不會讓端木家時時處於這種生死之地吧?”
端木奕頜首道:“只此一次。”
而此時,冷非與安夕過正在遙遠的雲州。
清晨的雲州似一個恬靜的女子,淡雅中帶著從容。
這裡的居民不論貧富,都有在庭院內養花種草的習慣。家家店鋪、酒吧、餐館門口、桌前都會擺上一盆或插上一束香雪蘭、杜鵑、百合、茶花、馬蹄蓮之類的鮮花。
名貴的雲州山茶花、杜鵑花,爭奇鬥豔、傲雪開放,各種紅花綠劃伸出牆外,連成一條條花巷,芬芳的花香四時不絕,瀰漫了全城。清洌的泉水,從山上流進城裡,穿街繞巷,經過一家家門前,洗淨污垢污染,大街小巷,叮咚的水聲不絕於耳,如彈奏的三絃。
難怪雲州古城有著“家家流水,戶戶養花”之美譽。
街上不時有人悠悠然然地走來,青石鋪就的街面有空明的足音掠過,清冽的流水順著花莖緩緩滴落,翠葉紅花在鉛灰色城牆裡耀眼鮮亮,街頭的早點鋪成了一種風景,油傘下的推車裡香氣四溢,賣早點的雲州人悠閒自得地坐在那裡,你要,他就給你來上一碗,你不要,他也絕不過問,任由你在他的攤前張望疑惑。
冷非和安夕過悠閒地走過青石路徑,路過一家早餐小店鋪時,只見上面寫著可以自己下廚,心中不經一動。
安夕過在這家小店裡,親自下廚煮了兩碗放了豌豆尖和酸菜的清淡可口的雞蛋餌絲。冷非斜倚在門框上,
望著廚房中安夕過忙碌的背影,有一股溫暖,緩緩地注入他早已不知溫暖爲何物的心間。
那個清晨,那個背影,那碗清香的雞蛋餌絲,自此烙印在冷非的心裡。
吃完早餐,他們牽著手,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雲州古城的大街小巷。
在這裡,時間彷彿是凝固的,是靜止的,可以什麼都不做,肆無忌憚的虛度光陰,豔遇,發呆,放鷹,圍爐敘話……整個人變得慵懶而閒適……
坐上電纜車,纜車在山頂雲霧間穿行,雲霧不時從山澗冒出來,如白族少年頭上的白色絹帕環繞了羣山諸峰,蒼翠秀麗的大峽谷盡收眼底,坐在纜車上,掠過茂密的松林和雜生的灌木,雲霧飄渺中,便覺得自己也做了一次神仙,漸漸的有了此身在雲間的錯覺。
從纜車上往下看時,碧溪的溪水如一條狹長的玉帶貫通羣山上下。此溪猶如它的名字般,清澈碧綠,深深的一潭水,卻可一望到底,水是從上游流下來的,蜿蜿蜒蜒,一路直下。
站在山頂上遠望羣山青鬱,有白雲嫋嫋從峰間升起,如煙似霧,天很藍,還有同樣澄藍的湖水,水天一色,青山凝黛,讓人以爲走進了一幅淡淡的水墨畫,自己都成了畫中的風景。
正自沉迷間,冷非的手機有些大煞風景地響起。冷非對她說:“是秦焱打來的,我接個電話。”
秦焱的聲音自電話的那一端傳了過來:“冷爺,端木青楓來找了你兩次,我說你不在,他就一直在朗天聖境的大門外等你。”
“我知道了。”
安夕過只見冷非的眉宇幾乎不可察覺地微微蹙起,掛斷電話後,冷非說:“夕夕,公司出了點事,必須我親自回去處理,只怕我們要結束這個假期了。”
安夕過儘管不捨離去,依舊乖巧地說:“公事要緊,我們回去吧。”
冷非抱著她,許諾道:“夕夕,等我忙完這一陣子,下一次我再帶你來時,我們多住一段日子。”
安夕過依偎在他的胸前,溫柔地頜首:“好。”
在雲州住了兩天,她的氣色明顯的紅潤了許多。雖然不能說她已經愛上了冷非,可是對於冷非,她的心懷確實已經放開了許多。至少,她不再排斥他。甚至,心裡已經對他有些依戀。
再次踏上T市的土地,安夕過的心裡,莫名的有些沉重。那些在雲州可以不用想,甚至可以刻意忘記的回憶,彷彿一件件,一樁樁,重新涌回記憶。
冷非抱緊了她俯在她耳邊,低聲地命令:“不要想那麼多,我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裡,一天到晚裝那麼多不開心的事情幹什麼,不累嗎?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呆在我的身邊,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就可以了。”
回到朗天聖境,冷非匆匆忙忙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便又要出門。臨出門前,他遞給她一張金卡:“拿去買東西,買你喜歡的,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這兩天可能會有點忙,沒有時間陪你。”
安夕過拿著那張金卡,坐在牀上,呆呆地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