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之下,一道身影安靜的躺著。
一股無邊的絕望涌上來,他喉頭微甜,血腥味泛上來,勉強扶著墻才穩(wěn)住身形,不等眼前的眩暈過去,他急急的沖了進去。
“你在干什么?”他呵斥醫(yī)生,握著白布的一端用了力,粗蠻的想拉下來,但沒能成功。
“病人已經(jīng)……”醫(yī)生的話被他一個眼神給逼了回去,他微一用力,將白布扯了下來。
正對著病房窗戶的數(shù)臺高清攝像機瞬間對準了這一幕,項嘉樹的表情是盛怒、盛悲、盛哀的,他定定的看著床上人幾秒,而后雙腿無力跪坐下去。
床上躺著的人的確就是舒景容,許是剛走,體溫尚存。他握著她的手,眼圈泛紅,巨大的悲痛像海嘯一般席卷而來。
她的手依然柔軟,體溫也不曾冰涼,他和舒景容同樣畢業(yè)于c市的醫(yī)科大學,雖然后來不曾從醫(yī),但基本的醫(yī)學常識還在,他探了她的動脈,揚起一抹希翼:“她還有體溫,氣息尚存!你們……”
“韓先生,我知道你關(guān)心景兒……”開口的是舒雁容,她也悲戚異常,但相對理智:“我們也不相信景兒會這般狠心拋下我們,可是,醫(yī)生已經(jīng)盡力了!”
“不,她還活著!”項嘉樹斬釘截鐵。
“我們比誰都更希望她還活著!”薛元珩語氣重了些:“韓先生,你別打擾景兒了,她很累,讓她好好的……安息吧。”
三人成虎,舒雁容說他是關(guān)心景容才會做出誤判,薛元珩也在變相的告訴他,舒景容的確就這樣走了。可他明明探到她的氣息,明明感受到了她的體溫,是他出現(xiàn)幻覺了嗎?
“小宋,請韓先生離開!”沈逸聲音略顯冰冷,他對跪坐在地的項嘉樹道:“景兒會到這一步,韓總應該十分清楚。韓氏為了反擊啟思,拿韓澤越的私事做文章,你別說這件事你不知情。既然當初默認的時候沒有顧慮過景兒的感受,現(xiàn)在就更不必在這里假腥腥的折騰!請你出去!”
項嘉樹什么都聽不見了,沈逸的話像一根針一樣刺在他的心窩處,疼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這幾年他在韓氏羽翼漸豐,但韓氏情況復雜,韓重錦和項羽蘭都不曾真正的放手過,包括這次的事件,若非看到相關(guān)的報道,他絲毫不知情。
可說到底,真正該為這件事負責的人,不是韓澤越嗎?如果他不和安倩在一起給外人以可趁之機,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
他緊緊的盯著舒景容的面孔,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他和她交往的那三年,是這一生當中最幸福最平靜最開心的時光。他遠赴國外學習企業(yè)管理知識,以為能將她忘卻,卻不知那段美好讓他一直留戀至今。他和安甜在一起,前提是舒景容活著,并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幸福快樂的和她愛的人在一起。可此刻,舒景容靜靜的躺在這里,再也不會對他笑,再也不會跟他說只字片語,哪怕他最不喜歡聽的對不起和謝謝!
他握著舒景容的手不肯松開。這一松開,她就真的從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他不松手!
“韓先生!”沈逸的助理小宋禮貌的上前,項嘉樹跪坐在病床前,目光落在舒景容蒼白如紙的面容上,他抬手撫上她的發(fā):“景容,你只是睡著了對嗎?你只是氣我哥對不對?你跟他賭氣想嚇一嚇他,好,我?guī)湍悴m著,要不,你起來吧,我替你打他一頓!你這樣躺著,也會嚇到我的。”
媒體全程直播,項嘉樹眼圈泛紅,眼睛卻干涸,甚至面帶著笑容。可那種悲傷的氣場,讓所有人都心里緊窒難受。
沈逸眉頭微皺,項嘉樹說得越多,景兒就越有壓力,萬一不能撐到最后,就功虧一簣了。
“帶他走!”沈逸沉聲道。
小宋不再禮貌的勸說,而是徑直將人自地上拖起:“韓先生,舒小姐要回家了。”
舒夢不愿將舒景容的“遺體”送入醫(yī)院太平間,而要連夜帶她回家。
項嘉樹被拖著出去,隔著窗玻璃,眼淚終于沒有隱忍住,決堤而下。那雙原本清明的眼里,涌上一抹濃烈的恨意!
韓澤越凌晨四點到達祥城,沒有通知任何人,徑直打車趕往醫(yī)院。
醫(yī)院門口守著的媒體已經(jīng)散去,醫(yī)院恢復了一貫的寧靜。他皺著眉頭往導診臺去:“心內(nèi)科病房在幾樓?”
值班護士打了個哈欠:“你要找誰?三更半夜的,明天一早再來吧。”
韓澤越眼神略黯,語氣沉了些:“我找舒景容!她在幾樓哪個病房?”
聽見舒景容的名字,值班護士抬眸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拄著拐杖,下巴上一圈的青色胡茬,眼窩略微凹陷,加上焦灼的神色,和之前在媒體上看到的豐神俊朗的韓澤越大相徑庭。
值班護士試探的問:“你就是……韓澤越?”
韓澤越的高調(diào)求婚,祥城矚目;求婚不過數(shù)月,韓澤越劈腿前妻,一家三口出游,致舒景容病發(fā)“身亡”,祥城更是一片嘩然,小護士天天刷微博,吃瓜大眾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先入為主的認定韓澤越屬渣男體質(zhì),此時看到他,眼里添了兩抹鄙夷。
“舒景容在哪個病房?”韓澤越一刻都等不下去,薛元珩的那句“遺憾終生”像把錐子一般,狠狠的敲在他的心上。他扣住護士的手腕,表情兇狠。
值班護士也是個一根筋:“怎么?你還想打我呀?你和前妻出游……”
韓澤越不想聽她說,松開她拄著拐杖往電梯去。
值班護士在他身后一面揉著手腕一面涼涼的說了一句:“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死了倒假惺惺……”
話還沒說完,走到電梯前的男人猛的回頭,一道凌厲的視線射向她:“你說什么?”
那道視線太過冷厲,小護士被嚇得噤了聲。韓澤越高大的身影到了近前,不可置信的一字一句重復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么?什么活著死了?”
小護士囁嚅著往后退,韓澤越身子一探,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說誰死了?”
從接到薛元珩電話的那一刻起,他心里面的那根弦就一直緊繃著。他仍然記得,當初他剛得知舒夢和黃詩瀾的死有關(guān),他要和舒景容劃清界線,刑耀天在啟思金融的地下停車場對她說了那些話,她當場發(fā)病,險些下不了手術(shù)床。
他在離開祥城時,舒景容對他已然生了些許嫌隙,加上這次事件的發(fā)酵,舒景容病情發(fā)作入院,他簡直不敢去想結(jié)果。
眼前的這個小護士竟然說她死了?!她怎么可以死?
他發(fā)過信息,讓她等他回來。她不會甘心就此離開,這不是舒景容的風格,她只會越挫越勇,幾時當過逃兵?
她十一年前就當過逃兵,逃離了他的身邊,她……
腦海里兩個小人在打仗,他緊擰著眉,陰沉著臉,手上的力道重了幾分,聲音里滿是殺氣:“說!誰死了?”
小護士哪里敢說?只顧著雙手護著脖子:“放開!你放開我!救命!救命!”
這邊的聲響驚動了里間輪休的人,睡眼惺忪的出來就見近一九零的男人揪著小護士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了來抵在墻上,腳都離了地。
“你是誰?你做什么?快放開他!我要報警了!”輪休的護士作勢要撥打電話,韓澤越被她這一吼,神智略微回籠,手一松,小護士癱在了地上。他轉(zhuǎn)向輪休的護士:“舒景容在哪里?”
“她……”輪休護士頓了頓道:“她回家了。”
連夜被舒家接了出去,拿著院長的特批。舒景容“死”于心臟病發(fā)作,舒家在祥城也算望族,加上恒加利沈家,以及半夜趕來的韓氏韓澤希,院長生怕一樁正常的死亡被扯上醫(yī)療事故,批了他們連夜離開。
“回家?”韓澤越臉色稍霽,她的情況或許不如薛元珩表述的那般嚴重……
男人拄著拐杖大步朝醫(yī)院外面去,導診臺的兩個護士驚魂未定,小護士到底年輕,揉著脖子道:“徐姐,你說這韓人渣怎么這么激動?他不是出軌前妻嗎?怎么對舒小姐的事這么上心?”
徐護士搖頭:“我哪里知道?顧顧你自己吧,沒事多什么嘴?”
“我哪有多嘴?不過就說了事實而已。”小護士不滿的嘟噥。
韓澤越等了片刻才等到車,一上車就開了手機。
跳出來的新聞讓他心臟驟停!
他緊緊的盯著那一行標題,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字,他卻認了好幾遍也沒有認出來。
他關(guān)了手機,靠在椅背上。
手機里的新聞都不是真的!等他重開手機,一切都會不一樣。護士都說她回了家,一定是情況穩(wěn)定了才讓出院的。
司機擔心他要休息,將廣播調(diào)小了些,可即便如此,在靜謐的車里,還是聽得十分真切:“最新消息,啟思集團董事長韓澤越的未婚妻舒景容今天于xx醫(yī)院病逝,死于心臟病突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