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朝這兩年一直在休養生息,國內雖麻煩不斷,卻也比君牧野任丞相最開始幾年要輕鬆得多,對於幼帝要娶皇后這件事,成爲了民間百姓茶餘飯後的一個熱門話題。
而君牧野在操心朝中大事之餘,也時時掛記府中凌雲的情況,因爲,凌雲又懷孕了。夫妻二人雖沒有刻意避孕,但每次完事之後,也儘量清理乾淨,減少受孕的機率。君牧野是對凌雲上次生產心有餘悸,暫時不想讓她再受生子之苦。凌雲則是覺得自己還年輕,今年也纔剛滿十八歲,而且兩個孩子都還小,過兩年再要也沒什麼。或許是因爲上次生產,身子一直沒有達到受孕的條件,也可能兩人事後清理的確有用,如今兩年過去,凌雲的身子終是有信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君牧野正在同禮部官員商量幼帝大婚事宜,擡眼間見趙同在門口探頭探腦,少有的急躁。他心頭微動,第一個念頭就是府中出事了,遂匆匆交代完便命禮部衆人退下,連忙招趙同上前問話。趙同抹了把額頭上急出來的汗,面上隱隱帶了一絲興奮,瞧得君牧野莫名其妙,難道梅香生了,不對啊,月份還沒到呢?
“大……大人,夫人……有孕了!”趙同定了定情緒,激動地回道。
君牧野腦子一空,猛地站起,二話不說便匆匆離開衙門,上馬回府,走到半路纔想起問身後急急忙忙跟過來的趙同:“何時來報的信,可還有別的話?”
趙同的情緒此時已經穩定了下來,他道:“大概半個時辰前,只說讓大人別擔心,不必特意趕回去。”
君牧野歸心似箭,自動將他後半句話忽略掉,繼續催馬前行。
打一入府門,上上下下的僕人就絡繹不絕地同他道喜:“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君牧野嘴角含笑。早年間冷漠的表情已很少出現,下人們也不再那麼害怕他。
他一路衝到隨雲居,像個初次聽說妻子懷孕的毛頭小子,見到凌雲的時候面上略帶一抹潮紅。
凌雲正坐在院中同凌夫人和慕容說話,兩個孩子被奶孃帶著在旁邊跑著玩。是往日裡常常出現的情景。只是今日衆人的臉上都帶著濃濃的喜悅之色。
看到君牧野,凌雲連忙起身相迎:“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個時辰,早朝應該結束不久。距離午時還有半個時辰呢。
君牧野同慕容和凌夫人點點頭,三兩步上前扶住凌雲,讓她重新坐下,關切道:“也沒什麼大事,就回來了,身子還好嗎?”後半句話他是看向慕容和凌夫人的,凌雲一向喜歡大事化小,他覺得在這件事上,還是問兩位長輩比較可信。
凌夫人笑著回道:“三位太醫已經輪流來瞧過了。雲兒的身子很好,小心養著不會有事。”
君牧野稍稍安心,又問凌雲:“可是有何不適,有多久了?”
凌雲回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早上用飯的時候,突然有些犯惡心。就招了太醫來瞧,太醫說已經快兩個月了,接下來一兩個月都會時常泛嘔,這是很正常的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別擔心。”
說起來,君牧野在凌雲第一次懷孕時,有差不多三個月不在她身邊,每每想起來他就心存愧疚,也因此乍一聽到凌雲再度懷孕,他才如此沉不住氣。
“呵呵,這麼一來,咱們府裡就有兩個孕婦了。”慕容瞥了一眼在一旁服侍的梅香。
梅香有孕,卻還堅持做些端茶倒水的工作,一邊可以陪伴凌雲,也不會感到累。凌雲也不排斥這個,若是留她一個人在房裡,她或許還會擔心她得抑鬱癥。
梅香笑道:“正好到小姐生產的時候我可以幫忙,不知道這次會是小姐還是公子,如果一次再生兩個就好了。”
梅香心思單純,說者無心,卻是令君牧野心裡一驚,他道:“還是一個保險,兩個雲兒就太辛苦了。”
梅香聞言,立即想到上次凌雲懷孕後期和生產時所遭受的苦,臉色微微一變,道:“是奴婢失言了,大人所言極是。”
凌雲倒是覺得無所謂,她也希望能夠受一次罪能多生幾個,當然是在身子健康的前提下。
凌雲過了孕吐期的時候,已經到了五月份,朝廷開始派禮官前往楚國迎娶楚國六公主,前來寧國與幼帝大婚。
本來依皇帝和百官的意思,這種事還是由君牧野出面比較穩妥,但凌雲的身子漸漸沉重起來,君牧野出於私心並不願意離開,因此以要籌備科考的理由將任務轉交給彭順寬大將軍。
彭順寬在經歷拖雷之戰和楚寧之戰後,便被升任大將軍,品級和君牧野同樣是一品,出使楚國也算足夠了。
皇帝也明白朝中之事少不了君牧野,此一去少則一個半月,多則兩個月,時間也的確有些長,因此,並沒有太過堅持。
另外,禮部官員又道:“是否要向別國發派邀請帖,請他們來參加陛下的婚禮?”禮官也就是按流程這麼一問,這種大事自然是要發的,但君牧野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身在北牧的寧玉大公主。
這兩年,只聽說拖雷可汗呼斯楞一直在不停地向周邊擴展領地,偶爾兩國通信,那邊也只說汗妃很好,並沒有寧玉親自傳來的消息。雖然不喜寧玉,君牧野也不希望她過得不好,於是吩咐禮部:“對拖雷的邀請函,要註明特別邀請汗妃藉此機會回來省親。”
滿朝文武一聽,便明白了君牧野意思,也沒覺得不妥,禮部尚書也應下了。
前往各方使節派出去之後,寧國暫時進入了一個寧靜期,似乎要攢足了精神,就等三個月后皇帝大婚之時可以普天同慶。
天氣漸漸變熱,君牧野也一日比一日忙碌,隨著婚期的臨近,寧國都城也愈加熱鬧,凌雲另外手下的產業又進入一個旺季。
不久,楚國六公主由楚國二皇子護送而來,入住早就準備好的使館,彭順寬派兵保護。
各國前來賀喜的使臣也陸續到達,眼看距離婚期已沒幾日,拖雷的使臣才姍姍來遲,寧玉的馬車就在隊伍的正中間。
吃齋唸佛不問世事的太皇太后聽說寧玉已經到了城裡,即使內心早已激不起半點波瀾,仍是收拾了一番,請皇帝派人去請她入宮。
寧遠登基兩年,太皇太后沒有向他提出過任何要求,他也只有每月十五前去請安,因此,既然她開了口,寧遠無有不從。當下,立即派安公公前去傳旨,他則和榮太后前往太皇太后處,陪著她等待寧玉的到來。
雖然對這個皇姑姑沒有太多感情,但漸漸成熟的幼帝也明白已經成爲拖雷可汗的寧玉對他來說代表什麼。
一個時辰後,一個身著胡服的少婦被安公公帶來,三人同時向他身後望去,卻同時一愣,因爲來者並不是寧玉,太皇太后第一個認出來,臉色登時大變:“碧……碧荷?”
原來這就是當時隨著寧玉陪嫁的碧荷,也是當初被寧玉安排假扮她的那個宮女,看這情形,拖雷汗妃竟是她?
榮太后自是知道碧荷,寧遠卻沒有什麼印象,卻見那做汗妃打扮的少婦見到三人,“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面上一派惶恐,口中慌慌張張地請罪道:“奴婢碧荷見過皇上,太皇太后,見過太后。”
太皇太后顫巍巍地起身,不敢置信地望著跪在下面的碧荷,剛一開口,就覺得暈眩不已,下一刻就歪倒在了座位上,人事不省。
榮太后和皇帝登時反應過來,先是命人將太皇太后扶到內室,又命碧荷先躲到一旁的佛堂裡,又吩咐去請了太醫,最後皇帝派人去請君牧野。此事究竟怎麼回事,還要細細審過才能清楚。
君牧野聽過來的小太監說太皇太后突然昏倒,他已經聽說了皇帝請寧玉入宮之事,當下第一反應就是太皇太后太過激動,所以情緒上有些承受不住,不過喚他過去做什麼,現在不應該是母女相聚執手相看淚眼的時刻嗎?
不容他多想,那邊已經在催了,君牧野最近要不停地接待各國使臣,還要盯著婚禮一事,又要讓之後的科考順利進行,實在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只有半個時辰回府瞧瞧凌雲和孩子,睡覺都是在衙門裡。
他迅速上了皇帝派來的轎子,坐在裡面閉了眼養神,察覺到轎子的速度有些快,他漸漸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
等到了太皇太后宮裡,一直來到內室都沒有見到寧玉,他的心已經開始一點點地下沉。
這時,太醫已經爲太皇太后診完脈,藥也熬好端過來了,但她就是不喝,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君牧野不明所以,同幾人行了禮之後,將目光投向寧遠和榮太后。
寧遠走到一邊,悄悄地對君牧野說了方纔之事,見君牧野臉色驟變,趕緊道:“朕還沒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你來就是要你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怎麼處理?朕對皇姑姑並不熟悉,此事也覺得棘手,有勞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