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英杰因醋意而生嫉妒,在五福酒店將黃夢梁灌醉后,又把他誑到木樓古宅,欲讓其半夜酒醒,在這怪異房屋里受一番驚嚇,狼狽逃下樓來,他才能出了心中那口惡氣。這廖英杰心想,等你從“鬼屋”屁滾尿流爬出來,我看你還會不會再在明珠小姐面前,吹噓你漂洋過海,見識了諸多奇異怪狀。
廖英杰也是年輕人,受過高等教育,心胸沒有狹窄到將黃夢梁置于死地的份上。他的本意就是嚇唬一下黃夢梁,讓他出乖露丑,使明珠小姐不再對這小子過分青睞。其實,廖英杰早就知道這木樓古宅怪異的密秘,他十分清楚,黃夢梁被誑到這兒只會受到驚嚇,不會有性命之虞。如果黃夢梁真有啥三長兩短,定會惹劉家翻臉的,畢竟黃夢梁是劉家的恩人。
宜城這木樓古宅的傳奇故事,廖英杰剛來時就聽了。他出國留洋本就是學的建筑,有這么一樁怪事,自然得去探查個明白清楚。他不想鬼神,篤信科學,來到木樓古宅,把這棟建筑從上到下,從里到外,仔仔細細勘查了一遍,終于找出這樓宅的古怪之謎。
找出木樓古宅夜夜發出怪異之聲的原因,廖英杰對那過世的房主人頗感不平,對那修造的木匠師傅亦有微詞。為房主人不平的是,此人雖然慳吝,但那也是人家自己掙來的錢財,他怎么花是他的權利;你木匠師傅心中忿恨房主人壓價工錢,其實也是可以不去攬這活路的,既然接了工活,那就得認真施工,豈能修造這般損人的房屋,完全沒有職業道德嘛。
原來,這木樓架構全是采用木料穿斗卯榫,屬于那種中國式的拱頂拼梁結構,美觀且實用,巧妙而牢固,能抗大震耐狂風,則可抵御長久的時間磨礪。尤其它是三樓一底的樓房,整個設計更是精巧科學,在力學、美學、結構實用方面,皆達到極高的水準。別的不說,單就它層與層之間的拱橋式承重構思,其承受力與結構之牢固,已經走在建筑科技的前沿。
這樣的建筑設計,在世界建筑史上也算是頗有造詣的藝術奇葩。可惜那主建的木匠師傅,動了歪腦筋,竟在主要的幾處榫口銜接,各置入了一塊挙頭大的鵝卵石,讓卯榫之間留下一定量的活動空間。每當大風或者地震來時,木樓就開始搖搖晃晃,風愈強搖晃得愈厲害。風一停,木樓則也跟著停止搖晃。如果出現低級別的地震,同樣會有搖晃的現象。
形像一點說吧,這木匠師傅損人的法子,就是讓這木樓處于一種翹翹板式的狀態——比如舞臺上的那種翹翹板,雜技演員用一塊木板撂在一個圓球上,人站在上邊搖搖晃晃,卻始終不會摔倒。
房屋有一定的搖晃,其實是一種保護裝置,當強風或者地震來臨,它能起到減震防護作用,使其房屋免遭倒塌。這本是木樓建筑的巧妙,可那木匠師傅使了壞心眼,讓這種保護裝置變得十分敏感,一陣不大的風吹,它也會搖動起來。這就讓不明究里的房主人,整天處于膽戰心驚的田地。
廖英杰把黃夢梁攙扶到木樓頂層,就下來將他的“棺材”汽車開到古宅的一個角落,人便躺在車內睡覺,等黃夢梁大呼小叫從木樓狼狽逃出。屆時,他佯裝自己也是剛剛酒醒,出來瞧黃夢梁的洋相。不料,他自己也喝多了點酒,鉆進汽車,一躺下也睡著了。
半夜時分,廖英杰忽然被木樓上一陣恐駭的叫聲驚醒。他即刻翻身起來,拿起一支手電筒,往木樓門口奔去。才跑幾步,他突然意識到情形有點不對勁,那叫聲不似是黃夢梁發出的,倒好像是一位女人。
這廖英杰心里就有點發怵了。明明樓上只有黃夢梁,哪來的女人呼叫?莫非這木樓里硬是有鬼?但心里怵歸怵,他畢竟是軍人,再說,若黃夢梁真在木樓上出了啥事,他著實不好向劉家交待,追求明珠小姐那更是成為泡影。
于是,廖英杰拔出手槍,執著手電筒,疾步登上頂樓。在頂樓的一間空房子里,手電筒的光柱一掃,照見了幾個奇怪的人。
當然,有一位不奇怪,他就是黃夢梁。但另外兩位就讓人驚訝了。一位身穿黑衣黑褲,顯見是個夜行的強盜。只是他面孔蒼白驚恐,一只手扶著另一支手肘,被扶的那只手臂腕處鮮血淋淋,好像快被割斷一般,雖然纏扎著一條布帶,但仍在淅瀝滴血。而且,讓人不明白的是,地板上還掉落著段鋼錐頭、幾截牛筋身的軟鞭,似乎這房間內還發生過一場搏斗。
另一位則更令人感到疑惑。是一位年輕女子,她半截身子裝在一條布口袋里,雙手被縛牢,頭臉上身從口袋里露出來,臉上寫滿了極度的惶恐。不用猜,剛才凄厲的叫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這、這,是怎么回事?”廖英杰大惑不解地問黃夢梁。
黃夢梁本來也不清楚是怎么事,他劃燃火柴一瞅,認出來人竟是在臼米鎮想盜竊他財物的飛賊。他曾跟蹤他到臼米鎮小河邊的柳樹林,才知道此人是貍貓太歲的徒弟,叫啥飛燕什么的。當時,他師兄與飛燕對話,才了解到玉環大姐的盤纏就是被這飛賊竊走的,害得人家母女靠賣唱來維持生計。
對飛燕這樣的盜賊,黃夢梁深惡痛絕,本想教訓他一頓的,但念在他師傅同石誠老將軍有一段情誼,還有他師兄亦是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漢,才作罷。
沒想到,今夜竟在這木樓古宅再次相遇。這次,飛燕的運氣就沒有那么好了,他一見黃夢梁就出狠手欲取性命。卻反而被黃夢梁的短劍,隨便那么畫了一個圓圈,軟鞭被斷成幾截不說,手腕也差點被割斷。黃夢梁見他失血過多,人都快要昏厥過去,就動了憐憫心腸,用布條扎緊他傷口。
幫飛燕止住血,黃夢梁才注意到地板上那只布口袋。布口袋內有蠕動,好像里面有啥活物,黃夢梁解開系口袋的繩索,一下見到位年輕女子。女子雙手被綁縛,嘴里還塞張布巾。黃夢梁奇怪,便拔出她嘴里塞的布巾,哪知那女子就突然歇斯底里地大聲叫喊起來,倒把他嚇了一跳。
這會,廖英杰問黃夢梁是怎么回事,他方才反應過來。很明顯,這飛燕不但是個強盜,而且還是位采花銀賊。便憤怒地對廖英杰說:“這人我認識,是個飛賊,就是他在臼米鎮偷了玉環大姐的盤纏,害得玉環大姐母女流落街頭——我沒想到,這人不但心壞,竟然還是個采花銀賊。狗日的!老子剛才還幫他包扎傷口,應該宰了他才是。”
聽黃夢梁一解釋,廖英杰才明白過來。敢情,自己想嚇唬黃夢梁,卻讓他在這木樓古宅里抓住個飛盜銀賊。看來,自己被黃夢梁那憨厚老實的外表所蒙騙,他這人非旦不是膽小鬼,反而還是位武功深藏的高手。
顯然,在這房間里剛才發生過一場生死拼殺,那負傷的飛賊,和地板上幾截軟鞭,一段三寸長姆指粗的鋼錐,便是明證。
廖英杰在心里不由暗自嘆服,因為他無法想像,黃夢梁這家伙在黑暗中,是怎樣將這軟鞭削成幾段的?那軟鞭可是用多股結實的牛筋編織的——而且,還將這飛賊的手腕幾欲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