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徐府就忙碌了起來。其實從好幾天以前開始,府里的上上下下幾乎就都沒閑下來過,只是終于到了這一天,顯得格外的精神。
對于習慣早起的郭荇來說,早期倒是不算什么,只是昨天徐凝在說完那么多話之后,她倒是很快就入睡了,可是自己還怎么能睡得著呢。這一夜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睡著,最后干脆就盯著徐凝一夜。
早上的時候徐凝看起來很精神,心情也是大好,再看看郭荇,烏青的眼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昨天晚上出去找誰打架了。
“阿荇,昨晚睡得可還好?”徐凝就像對于昨天晚上自己說了什么完全不知道的樣子,帶著固有的笑容問道。
郭荇嘴上說著好,心里卻想著你覺得你說了那些我還能睡好?
等到徐凝梳洗打扮好,來迎接的隊伍已經等了很久了。
本來是應該跟徐凝乘著同一輛馬車去王城的,但是郭荇推脫著,要去坐隨后的馬車。
她其實只是想看看,看看那迎親隊伍遠去是什么樣子,看看那離堯的迎親隊伍。從未想過那上面坐著的會是自己,卻也不曾料到,最后坐在那里的居然會是徐凝,知道了本來面目的徐凝。
這一天,整個室翼都是熱熱鬧鬧的,不過在康易的小宅子里,情形就稍顯復雜。
康易對于這樣的事情,一向都不太上心,即使是離堯的大婚,也覺得不過就是那樣,只是為著自己分內的事情準備著;康言芷和莫回倒是對熱鬧的事情感興趣的很,一大早就跑到街上去看熱鬧,還盤算著等大婚儀式開始之后,等康易入了王城,帶上他們也去湊湊熱鬧;唯夜整日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不是喝悶酒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說什么也不管用,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再去招惹他,隨他自己在那里想明白算了,他總是說自己早就放下了,卻連康言芷都騙不過。至于江晏,每天都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是去做些什么,甚至都以為他走了,不過她卻每天晚上都會回來過夜,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這些人里,大概只有康易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已經勸過他了,他不聽,康易就不會再勸他第二次。個人的造化,還是要看個人。
按照禮節來說,這樣的喜事,王公大臣入宮都是可以帶著家室的,但是只能是正室。但是林煥卻帶上了金冬兒,既是只想帶她去,又是因為想給離堯他們難堪。
“林將軍。”進宮沒多久,就遇到了迎面走來的離煜。今日王城里很熱鬧,行走的人熙熙攘攘,要不是離煜含住了他,林煥想必都不會注意。
“你?”沒想到離煜敢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定然是覺得在這王城之中自己不能對他做什么。
“將軍可方便借一步說話?”離煜面帶笑意說著。
“你我之間,要說的太多了,可是并沒有什么是不可對人言的吧。”林煥對于離煜,真可謂是恨之入骨,自己不能保證是不是會在這里就殺了他。有些事,自己本在十年前就該做,卻至今也沒做。
“林將軍還是這么快人快語,咱們之間的恩怨,你等我說完之后再解決也不遲,可是在那之前,你必須聽一些事情。”依舊笑著,但是那表情卻帶著嚴肅。
“冬兒,你在這王城里四處轉轉吧,我去去就來。”看離煜這樣,林煥也就還是妥協了。
將林煥引到那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路上,林煥自然知道那是通往哪里的。王城西邊的小院子,是自己曾經教離堯習武的地方,卻不知離煜帶自己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林將軍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會帶你來這個地方?每個人都覺得我偷懶不習武,其實是我那個師父太不濟了,怎么能有林將軍你教導的好。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察出了母后的偏心,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只能為了自己的日后做打算,既然有人偏心,我就得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去將這樣偏心帶給我的不利減到最小。所以每次我都偷偷跑出來,就躲在這附近,你們看不到我,我卻看得到你們的地方,看著你們。然后等你們都去休息的時候,我再自己在這里練習你教給離堯的。”
沒想到當初離煜小小年紀心里就有這么多怨氣,這么多不滿。
“怎么?林將軍不信?要不要來比試比試?”離煜抽出腰間的軟劍,他一直都隱藏的太好,以至于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弱不禁風的文人,并不會什么武功,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腰間那精致的腰帶,其實隱藏了一把鋒利的劍。在他總是逃開習武之后,太后也就放棄了,不再給他找習武的師父。
林煥是武將,自然是在任何時候都帶著兵器的。看著眼前的離煜,恐怕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心機深沉。曾經以為他只是攻于算計,卻不曾想還有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
正當林煥還沒回過神來,離煜卻已經朝著他刺來一劍,當林煥躲時,卻已經來不及,不過離煜并沒打算真的傷到他,只是在他的手臂上輕微的劃了一個口子,劃破了衣服,卻不曾傷他分毫。
“林將軍,戰場上可不會有人跟你說我要動手了,給你準備的時間。”離煜笑著收起了劍。這都是以前自己對離堯說的,看來他可能真的在那里偷聽。
“你找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告訴我,你一直都在這里偷學武功?”
“不,我是要告訴你一些關于離堯的事情。”
“離堯的事情你就不必告訴我了,你遠離這里十年,他的事情我比你還好清楚,況且,離堯的事情已經與我無關。我效忠的不過是這室翼,跟林家祖祖輩輩信奉的一樣,又不是他離堯。”
“不錯不錯,不愧是林將軍,我等的無非就是你這樣的話。”看離煜的表情,林煥所說的,正與他想的不謀而合。要是林煥不這么說,自己還真是沒有把握。
另一邊,金冬兒自己在王城里漫無目的的走著。在來去匆匆的宮人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宮人?金冬兒心中一驚,他不是遠在他鄉,即使失蹤了也不至于淪落為宮人。一晃神,那人卻不見了,她順著他剛才走的方向找著。明明看到他朝著這邊走的,卻不見了蹤影。
“等等。”她喊住了前面的一列宮人,挨個看著他們的長相,卻終究還是沒有那張熟悉的面孔。
“沒事了,你們走吧。”宮人們恭敬地朝她鞠了一躬,離去了。
“你是在找我?”正在失望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孔禮!”轉身看時,果然是他,那個自己永遠也不能忘記的人。
“噓!”孔禮示意金冬兒噤聲,把她拉到拐角的偏僻處。
“你怎么到王城里來了,還有你難道真的……”金冬兒很擔心他,幾乎哭出來。這個從小被金啟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子,早就看慣了生死。那些曾經真心相待的姐妹,多少都沒能活到成年的時候。看多了,自然也就會看淡了,但是對于孔禮自己不能看淡,甚至隨著歲月的推移,孔禮在自己心中越發重要,自己的生命與孔禮相比也變得不值一提。自己早就不再看重自己的生命,本就是不該活下去的孤女,本就是金啟的傀儡,活著還有什么念想?孔禮大概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牽掛,她是自己的希望,是自己的夢。那個唯一能讓自己想活下去的夢,如果有一天這個夢碎了,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下去。
“我?當然是假的。想混在這王城里,我總不能扮成宮女,那我還不一下子就被識破了砍頭?”孔禮一如既往的笑的開心。他的眼睛本來就不大,笑的時候眼睛更是幾乎都合起來了。但是也就是這樣,孔禮每次都看起來很開心,這是金冬兒自小就不曾有的,所以在她看來彌足珍貴。她不懂為什么同樣是自小被金啟收養,受到同樣的折磨,他還能一直這樣笑著。本來就喜歡笑的他,不適合這樣的生活。但是不能否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沒人能比孔禮做得更好。所以當金啟要把孔禮送去保護主人的時候,沒人能說什么。
“你在這里,那主人呢?我聽人說你們失蹤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說著說著,淚水就真的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啊,怎么還是這么愛哭,我還以為我離開這些年你會長大一些,沒想到還是老樣子。”雖然嘴上嘲笑著她,可是孔禮還是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怎么會有事呢?我還要活著回來見你,在那之前,我都不會有事。至于主人,就更加不會有事,我會用生命去保護主人,我的命尚在,主人就自然會毫發無損。”孔禮總是習慣這樣自信滿滿,的確,他的能力使他有這樣可以自信滿滿的資本。“而且你可別小瞧了主人,他的能耐絕對在我之上。”孔禮故作神秘地說。
“難道說,主人也在這里?”很少有人見到主人的面目,就連金啟上次見到主人似乎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想來那個如此神秘的主人應該年紀比金啟大很多,已經不再年輕了。
“主人的事情我不能透露。”一提到主人,孔禮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變得嚴肅起來。
“連我都不能說?”金冬兒又不是良家的無知女人,自然知道這些事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可是想到孔禮對于自己尚且有秘密,還是有些不悅。
“除了這些,我定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