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猙一跺腳,不甘心的對著楊逍等人道:“楊左使,蝠王,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瞧著他們離去麼?”
楊逍眼神閃爍兩下,嘆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難不成真的要讓光明頂血流成河麼?”說完,直接轉身離去。他想得更深,殷天正帶人破教而出,短時間內或許會對明教的實力有所損傷,但是對於他楊逍而言,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當務之急,與其與殷天正火併,還不如安插人手,搶佔殷天正等人離去之後的權利空白。是以他雖然心中萬分不願,卻對於殷天正此舉默認了下來。
韋一笑、周顛等人面面相覷,不過愣神片刻之後便想通了楊逍此舉的目的所在,一個個不由得心中更冷。
周顛笑道:“現在好了,大家一拍兩散了。且休,且休,不如歸去。諸位,貧道回南昌了。”說完,人影一閃,便消失在韋一笑等人眼中,只餘下嫋嫋歌聲傳來:匡廬之巔有深谷,金仙弟子巖爲屋。鍊丹利濟幾何年,朝耕白雲暮種竹。
韋一笑平日裡與周顛鬥嘴,知道他的脾氣,雖然值此情景周顛還能笑得出來,但是韋一笑聽出他笑聲中的悲憤失望之情,再聯繫到他最後那首古詩,一時間默然無語。
良久,韋一笑對著說不得與彭玉瑩幾個道:“反正這光明頂我是呆不下了,你們呢?”
彭玉瑩想了想,道:“咱們當初加入明教爲的是什麼?還不是驅除韃虜,復我河山!既然如今明教靠不住了,那和尚我還是自己下山組織義軍對付蒙古人罷。”
韋一笑等人聞言,肅然起敬。說不得直接道:“如不嫌棄,我也跟你去罷。”幾人說說笑笑下了光明頂,霎時間無影無蹤,只餘下莊猙五人留在廣場之上發呆。
自此,明教不復原來的團結,開始了長達數十年之久的四分五裂之態。殷天正破教而出,自立天鷹教的消息傳揚開來,江湖上一片大譁。敬佩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亦有之不過無論如何,均改變不了這個既定事實。
且說那日殷天正帶人下了光明頂之後,他與兩個得力助手白龜壽及常金鵬並十餘年心腹商議之後,轉道南下,直接來到江南一帶,立下壇口。天鷹教下共分五壇,分別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神蛇五壇。壇主之位則有五名二流好手但當,青龍壇主程嘲風、白虎壇主高山王、朱雀壇主常金鵬、玄武壇主白龜壽、神蛇壇主封弓影。
這五人當中,除卻白龜壽與常金鵬二人原是殷天正的得力下屬之外,其餘三人均是原五行旗小旗使,精通五行旗排兵佈陣之法。殷天正創立的這五壇也是仿照五行旗的路數來的,只是他心氣更高,所以這五壇非但各有一支類似銳金、洪水、巨木、烈火、厚土五旗的人馬,另有許多變化,靈活多變尚要在明教五行旗之上。
他們既選定了在江南一帶紮根,自然免不得與江南一帶的本土勢力結怨。江南一帶歷來是明教的勢力範圍,但是其中也充斥著大大小小的幫派勢力,如巨鯨幫、海沙幫、神拳門、五鳳刀等。當年明教驅逐了南六省總瓢把子慕長清之後,南六省大大小小的幫派勢力盡皆臣服明教麾下。雖說臣服,但是也保留了一定自主權力,只需每年上繳一定數量的錢財即可相安無事。
然而管理這些大大小小的幫派的,正是明教五行旗。無他,也只有五行旗纔有這個勢力能夠壓服這些傳承久遠的幫派。如今殷天正非但直接帶走了五行旗一半人手,更是將壇口選在江南一帶,深入五行旗的勢力範圍,消息傳到光明頂之後,莊猙等人直接暴跳如雷,領著剩餘的五行旗教衆直撲江南。然而他們得到消息之時終究已經晚了許多,等到他們趕到江南一帶之後,局勢十分動盪。非但有天鷹教這個對他們五行旗知根知底的大敵,就連原本恭順非常的海沙幫、巨鯨幫等大大小小數十個幫派,對於他們的命令也陽奉陰違,令他們惱火之際又無可奈何。
殷天正本是四大法王之一的白眉鷹王,在明教威望甚高。江南一帶的明教各個分壇爲保全實力,每次莊猙等人與他爭鬥之際,他們都置身事外,兩不相幫。殷天正深通兵法,先是帶人一一拜訪數個較大的幫派,又滅掉兩個死忠於五行旗的幫派,最後聯和大大小小二十三個幫派,公然反抗五行旗的欺壓。殷天正承諾,只要他們投靠天鷹教,原本需嚮明教繳納的銀錢即可減少一半。正所謂財帛動人心,這些大小幫派雖稱不上盡皆反水,但也有大半更爲偏向殷天正領導的天鷹教一點。
殷天正本就與莊猙等人結仇,此刻更是不怕得罪他們。雙方短短三個月之內火拼數十場,天鷹教的實力越打越強,而五行旗則實力大損。本來以五行旗的實力,就算他們被殷天正帶走了一半人,剩下的實力也是極大的,更何況他們有整個明教作爲後盾,雙方交戰,本不該如此不堪。奈何殷天正得益於那些幫派上繳的銀錢之助,直接以銀錢開道,招納人手,打造兵刃。又派選能言善辯之輩,安撫明教在江南一帶的分壇壇主,同時送上大禮,時間一久,形式越發的對莊猙等人不利。
雙方又糾纏了半年之後,莊猙五人麾下的五行旗實力大損,已不足以與殷天正創立的天鷹教爭鋒,所以選擇了暫時的退卻。不過他們退卻不是因爲懼怕殷天正勢大,而是爲了下一次的捲土重來。莊猙認爲若非殷天正帶走大半五行旗弟子,單憑殷天正一人,雖然他武功高強,卻不足爲慮。有明教財力的支撐,從其他分壇選擇精英弟子吸納進五行旗當中,然後儘快恢復五行旗的實力方爲正理。況且他們還有一個顧忌,那便是這大半年來,楊逍麾下的天地風雷四門實力增長極快,若是他們同殷天正再糾纏下去,整個光明頂可就變成楊逍的一言堂了,這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相較起來,殷天正的問題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一晃,便是數年。令莊猙等人難以接受的是,等他們恢復了五行旗的建制與實力,打算再次威壓江南大小幫派勢力,才發現短短數年當中天鷹教已經成爲一個龐然大物。原有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神蛇五堂,每一堂實力大增不說,天鷹教在這五堂之外,又新增三堂,分別是天微堂、紫微堂以及天市堂。其中前五堂爲外堂,掌對外殺伐征戰。後三堂爲內堂,天微堂主掌教內刑罰,堂主由殷天正的長子殷野王擔任。紫微堂則負責專門查探江湖上的動態,主掌情報,堂主由殷天正的女兒殷素素擔任。不過由於其年歲不大的緣故,殷天正專門派了三個家僕殷無福、殷無祿、殷無壽輔助。至於天市堂,主要是負責打理天鷹教的各種生意,管理天鷹教旗下的店鋪、商號,堂主由殷天正的師弟李天垣擔當。
如此,天鷹教下八個堂口相互配合,紫微堂查探好消息之後,外五堂相互配合,剿滅一切地對勢力,地盤打下來之後,則有天市堂專門派人打理。至於征戰期間的賞罰事宜,則全部交給殷野王的天微堂,再加上殷天正親自坐鎮,天鷹教實力增長之快,令人側目。
莊猙五人在這數年當中一連組織人手反撲數次,卻每次都是輸多贏少,雙方互有損傷,便宜沒佔到,與天鷹教的仇確實越結越深了。不過他們雙方畢竟淵源匪淺,傳揚出去人家多半會笑話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是以每次爭鬥之時,均將消息封鎖得極嚴。這就導致了除開一些有心之人外,普通的江湖勢力將天鷹教視爲明教旁支,沒有將其納入正道之列。當然,以殷天正的孤傲,也不屑於解釋,況且他對於明教的感情之深,絲毫不在楊逍等人之下,對於旁人的誤解,他心中甚至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莊猙等人雖心有不甘,卻不願就此退卻,白白成就了殷天正的赫赫威名。五人一商議,留下洪水、巨木二旗在江南之地,其餘三旗則駐守光明頂,每三年輪換一次。如此一來,即可保證在光明頂之上的話語權不失,又可防止天鷹教坐大,可謂一舉兩得。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天鷹教的威名越發的強盛。不說殷天正、李天垣以及白龜壽、常金鵬幾個,便是殷野王與殷素素二人,也開始在江湖當中嶄露頭角。甚至於,他們與天鷹教鬥到後來,殷天正已不將他們視爲對手了,反而讓殷野王對付幾人。殷野王也著實沒有令殷天正失望,雖然他年紀不大,功力不如莊猙幾人深厚,但是論心機、手段卻一點兒也不輸於他們幾個。雙方明刀暗槍爭鬥了數次,殷野王竟然一點兒也沒落下風,甚至還稍微佔了一點兒小便宜,令莊猙幾人心中十分憋屈。
金陵城,作爲六朝古都,乃古今文化薈萃之地,交通便利,商貿發達。不過此時的金陵城卻叫建康府,即江寧府,爲南宋時設。當時一直作爲南宋朝廷的陪都存在,可以說繁華不下於北宋都城開封城。當年金兵攻佔北宋都城開封之後,次年二月,金帝下令廢宋徽宗、欽宗二帝,擄往金國,史稱“靖康之恥”。後來宋室南渡之後,江寧府(今南京)成爲東南抗金的前沿哨所,城垣雄偉牢固,各項設施完備。
南宋初年,朝野上下定都金陵的呼聲甚高。正是在南北軍民備戰抗金、恢復中原的強烈要求下,建炎三年三月,宋高宗趙構下詔移駐江寧府。五月初八日,高宗一行先駐蹕城西南鳳凰臺側的神宵宮(即保寧寺),並以建康古爲名都而御筆改江寧府爲建康府。南宋被滅之後,元朝依舊按照宋朝舊制度,稱之爲建康府,距離如今,已近百年之久。
這一年,恰逢四月,建康府城門之外,駛來一輛馬車。那馬車通體由兩匹矯健的棗紅馬拉著,車廂呈四方形,上面蓋了一個圓圓的棚頂。棚頂與車廂俱都是由上好的木料打造,上面雕琢著極爲精緻的圖案,山川河流、魚蟲花鳥、奇珍異獸,不一而足。
如果說單看馬車外面,就能得知馬車主人是有錢人的話,那麼在瞧車廂裡面的佈置,九成九的有錢人會自卑。車廂內用上好的蜀錦編織成的褥子鋪在軟塌上,坐著一名年約十七八歲、面若桃花的女子,一身輕衫,正在無聊的撥弄著從車廂頂端垂下的鈴鐺。這鈴鐺小巧精緻,共有七八個,系在垂下的一盞由扇貝織成的風鈴上。她素手輕輕一撥,便發出一連串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她身前,車廂的中央,放著一個檀木小桌,桌上擺著一個翡翠香爐以及一套紫砂壺。嫋嫋香氣從爐中散發出來,整個車廂被薰得香氣繚繞。
這些物件看似尋常,若有眼力過人之輩,便會發現車廂內的物件,每一樣都不平凡,年頭久不說,有好幾樣根本就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物件。由此可見,這姑娘的身份必定非同小可。
馬車進了建康府正門,即南門,過了鎮淮橋一路往內走去,拐了兩個彎,來到一條充斥著商號客棧的街道上,停在一家名叫至德齋的古董店前面。依靠在門上打盹的店小二,一見那輛馬車,登時一個激靈,一甩腦袋,擠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幾步躥到馬車前,替車伕接過鞭子。
那車伕擺擺手,示意店小二閃到一邊,下了馬車之後,對著車廂內的女子輕輕的道:“大小姐,到地頭了。”
店小二眼光甚是毒辣,小心翼翼的陪在那車伕身邊,同時心中在揣測來人的身份。這時,只聽到車廂內嗯了一聲,隨後一隻纖細白淨的玉手撥開簾子,露出一張傾世容顏。那店小二一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便是仙女麼?”
車伕見店小二呆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順手一鞭子甩在他身上,罵道:“還傻站著幹嘛?還不快領咱們大小姐進去。”
那店小二身上吃痛,臉上閃過一絲羞赫。不過他也是見過場面之人,手一擡,忙道:“這位姑娘,裡邊請。您是要買古董還是字畫?不是小的吹,蔽店在整個建康府都是數一數一二。”嘴皮一翻,吐出一連串話語,對著那姑娘介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