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游玩一整日,彼此之間逐漸熟絡起來,又一起逛了“南屏晚鐘”、“雷峰夕照”等景致。
越是聊下來,二人越是敬佩靈智,末了,蘇小小見天色將晚,更是極力邀請靈智師徒二人去她居住的城西西泠橋畔的小樓里休息。
靈智原本略嫌麻煩,兼之不想那阮郁誤會,奈何覺遠在一旁極力慫恿,半推半就之下,便也跟著去了。而那阮郁則一個人回去城東居所了。
蘇小小居住的小樓處于松柏林中,上下兩層,極為雅致。平日里只有乳母賈姨一道兒,極為冷清。雖然平素里因她玲瓏秀美,氣韻非常,在她的身后總有許多風流倜儻的少年跟隨。但是她潔身自愛,確實極少帶人回自己的小樓。
那乳母賈姨雖然詫異怎的今日小姐帶回來兩個和尚,卻也有些歡喜,忙去整治齋菜,好招待靈智師徒二人。
按照原來的情景,這蘇小小與阮郁,兩人一見傾心,阮郁到蘇小小家拜訪,受到美人的禮遇,晚上便同榻而眠。蘇小小從此與阮郁形影不離,每日共同游山玩水。可是阮郁的父親聽說他在錢塘整日與妓混在一起,非常生氣,把他逼回了金陵(今南京)。蘇小小整日企盼,卻不見情人回來,終于病倒了。只不過此時有靈智橫插一杠,今日一同游玩下來,蘇小小雖然對阮郁有好感,但是更多的是對與靈智這個大和尚的好奇,倒是避免了一樁悲劇發生。
不過靈智雖然聽過蘇小小的盛名,卻于一些細節方面不甚清楚,后面又聽到蘇小小說與那阮郁也是今日才相識,微微一笑,卻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心中少了一份顧忌。
靈智師徒,連帶蘇小小、乳娘賈姨,四人用過晚飯,便在小樓前院閑聊。
蘇小小聽聞他師徒二人此前一直在大漠生活了足足兩年有余,心中好奇,不斷問些草原大漠中的情景,聽到覺遠說可騎馬馳騁,眼中不免露出向往的神色。
末了,蘇小小輕輕一嘆,道:“可惜妾身身子骨弱,騎不得馬,倒是沒那個福分了。”
靈智心中一動,他白日里便瞧出這蘇小小好似有沉疴在身,只是交情不深,不好開口。此時蒙她盛情以待,便想報答一二。
靈智道:“蘇姑娘,小僧略通醫術,今日瞧你面色白皙,卻不顯紅潤,可否容小僧替姑娘把脈?”
乳娘賈姨啊也一聲,可以說是她將蘇小小一手帶大的,自然知道她身子不大好,此時聽靈智一說,神色大變,忙求靈智診治。
靈智往她脈上輕輕一搭,片刻之后,眉頭大皺。
乳娘賈姨急忙道:“大師,小姐的病嚴不嚴重?”
靈智笑道:“雖有些麻煩,但是對于小僧來說,卻也不難。只不過是尋常的風寒入侵,然后拖得久了一點而已。”
其實,靈智只不過是故意寬慰她們而已。她不是習武之人,身子嬌弱,卻又喜歡早起賞花,更深露重,常年累月下來,體內早已積存不少寒氣。倘若今日遇不到靈智,只怕不出數年,只怕蘇小小便要因病而逝了。
接下來,靈智讓其挑選了一處靜室,先是以深厚的九陽真氣在她體內游走幾圈,替她散去縷縷寒氣,再讓其口服一枚“豹胎易筋丸”,替她易筋伐髓,又傳了她一篇不甚高明的呼吸法門,讓其勤練不綴。
這“豹胎易筋丸”的功效何等強大,借助靈智深厚的內力化開部分藥力之后,蘇小小整個身子滲出不少雜質,臉上更是恢復了紅潤,整個人看起來再也不復原來的嬌弱。
第二日,乳娘賈姨瞧著與之前天差地別的蘇小小,連道菩薩保佑,對靈智的感激可想而知。
蘇小小聰慧異常,自然知道自己所得不小,又見識了靈智的‘大法力’,自此竟然喜歡上了參佛禮經,變得樂善好施。在一個晴朗的秋天,在湖濱她見到一位模樣酷似阮郁的人,卻衣著儉樸,神情沮喪,聞訊后才知此人叫鮑仁,因盤纏不夠而無法趕考。她覺得此人氣宇不凡,必能高中,于是主動提出為提供錢物上的幫助。鮑仁感激不盡,滿懷抱負地奔赴考場。后面那鮑仁果然金榜題名,二人喜結良緣,一直活到七十有八,膝下多子多孫,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靈智師徒又在西湖游玩了一日,同蘇小小告別之后,帶著覺遠在杭州城住了兩晚。靈智心想,來了此方世界這么久了,一直以來多是在些苦寒之地打轉,如今有機會正好瞧了江南的溫婉,倒也得償所愿。不過轉念一想,上輩子瞧過了衡山、泰山以及華山,之前又去嵩山少林盤桓良久,五岳當中,也只有北岳恒山沒見識過了。
如今打算返回漠北,正要經過此地,之前來時太過匆忙,沒有仔細瞧瞧,今番卻要彌補這個遺憾了,便領著覺遠,一路往北岳恒山而去。
說起來,恒山自古以來,跟佛門道家之間的淵源甚重。明代以前,歷來為道教圣地。明代之后,則逐漸被佛門占據。不過此時道教主流全真教還未如何最鼎盛時期那般,到處占據名山大川。所以此時的恒山上,只有寥寥數座小廟。
靈智領著覺遠,來到恒山腳下,見到恒山東西兩峰對望,斷崖綠帶,層次分明,美如畫卷,不禁心曠神怡。
只是景色雖美,來往的人煙卻稀少。靈智略一詢問,才得知緣由。原來恒山地處山西大同,而此時的山西卻屬于大金國內,此時金國上層貴族沉浸在一片靡靡享受當中,又如何會參禪禮佛?再加上恒山位置偏遠,始于太行山,橫跨塞外,東連燕山,西跨雁門,這些地方在那些貴族眼中,都是一些苦寒之地,自然不肯挪動嬌貴的身子去到這邊。所以恒山來往的除了一些居住在附近的信男信女,便只有一些喜好游山玩水的讀書人來往。
覺遠跟在靈智身后,一路往天峰嶺頂上爬去:“師傅,還有多遠才到山頂啊?”
靈智頭也不回的道:“還早著呢,連半山腰都未到。如今的年輕人啊,一點苦頭都吃不了。”
覺遠嘴一撇:“師傅你老人家說得輕松,要是你讓我取下腿上沙袋,我肯定像您老人家一樣,健步如飛。”
靈智道:“那不成,取下來哪里還有鍛煉的效果?別急,快到半山腰了,聽聞這上面有一甜一苦兩口泉水,咱們到了那苦甜井,便好好歇息一下,這總成了吧。”
覺遠聞言,露出一個笑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跟在靈智身后,不多時,便來到了那苦甜井的位置。
苦甜井,與懸根松、紫芝峪并稱為恒山三大奇觀。它位于恒山半腰,兩井只相隔一米,水質卻截然不同。一井水甜美清涼,被稱為甜井;另一井水卻苦澀難飲。甜水井井深數尺,卻取之不竭,可供萬人飲用。唐代時,唐玄宗李隆基曾賜匾甜井為“龍泉觀”。
靈智將馬牽到一旁,走到那甜井邊,捧起一大捧清澈的井水喝個暢快。此時正是七八月,天氣炎熱,二人一路走來,哪怕有內功在身,也饑渴難耐。此時幾捧甘甜的井水下肚,靈智只覺得渾身透著舒爽。
覺遠學著靈智的樣子,也是捧起一口井水,剛喝一小口,噗的一聲全吐出來了,苦著臉道:“師傅,好苦啊。”
靈智大樂,笑罵道:“活該,為師剛剛告訴你這上面泉水一甜一苦,你自己不注意,偏偏挑中那口苦的,怪得誰來?”
覺遠吐了吐舌頭,連忙跑到靈智身邊的甜井旁,大口的喝起來了。
師徒二人一連喝了七八口,又將馬上的羊皮水囊里的水全部倒掉,再裝滿這甜井當中的泉水,這才繼續往上走。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二人終于來到天峰嶺最上面。從上往下瞧去,但見莽莽蒼蒼,橫亙塞上,巍峨聳峙,氣勢雄偉。
靈智忍不住出言贊嘆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恒山不愧為五岳之一,巍峨雄壯,氣勢不凡。”
靈智此時感受到胸前那股激蕩,大有不吐不快之感,氣慣丹田,長嘯出聲,嘯聲足足持續了盞茶時刻。
而靈智不曾發覺的是,就在靈智長嘯出聲的那一霎那,恒山懸空寺老主持面色大變,喃喃自語道:“究竟是何方高人?到了這恒山之上。”
隨著靈智嘯聲持續越久,懸空寺老主持臉色越來越凝重。這嘯聲雄渾豪壯,直有裂石破云之勢,顯是中氣沛然,內力深湛。這嘯聲初時清亮明澈,漸漸越嘯越響,有如雷聲隱隱,以他即將貫通任督二脈的深厚內力,竟然微微覺得頭暈目眩,足見來人的可怕。
覺遠呆在靈智身旁,受到的震顫可想而知。不過他修煉的神功與靈智一脈相承,丹田真氣不自主的運轉,一股暖氣從丹田自發的傳至耳中,耳邊嘯聲雖仍如千軍萬馬般奔騰洶涌,卻已不如適才那般令人心驚肉跳。
靈智嘯聲方歇,瞧了瞧旁邊面色如常的覺遠,心中老懷大慰,對他的內功進境甚為滿意。
師徒二人在這山頂用罷午膳,打算下山游覽另外一邊。
剛要起身,靈智發覺一個人影急速的從山下奔來,短短片刻,那人影已奔到身前,正是懸空寺老主持。
靈智瞧去,只見乃是一個白眉老僧,約莫六七十上下,但面色紅潤,呼吸悠長,顯然內功不弱。
令一邊,那老和尚見到靈智師徒二人的打扮,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一個親近的笑容道:“老衲弘濟,添為恒山懸空寺住持,未請教大師高姓大名?”
靈智忙合什行禮道:“大師不敢當,小僧靈智,這是劣徒覺遠,見過弘濟老師傅。”
老和尚弘濟知他武功高強,此時卻見他恭謙有禮,面上更是熱切三分。剛剛要說話,想起靈智的稱呼,大吃一驚,忙上前一步扶著靈智的手道:“上人何時到的恒山?老和尚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恒山地處山西,他自然聽過靈智的名聲,知他乃是密宗宗主,少有的佛門大德,身份地位遠遠在自己這個聲明不顯的懸空寺主持之上,自不敢怠慢。
靈智詫異的道:“哦?老師傅也聽過小僧的名字?”
老和尚弘濟笑道:“老衲我雖足不出戶,幾十年未出過恒山,卻也知道上人的威名。如今有幸,瞧得上人真容,足慰平生。”
二人又謙虛了一番,老和尚弘濟自告奮勇擔當導游,已盡地主之誼。其實他心中驚疑不定,尋思:“世間竟有人內功這等高深。瞧他年紀,最多不過三十余歲年紀,怎能有如此功力?這密宗靈智上人早在數年前就已傳開聲名,數年前他才多大?原以為這靈智上人乃是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卻不想”
老和尚弘濟露出個古怪的笑容,領著靈智師徒二人,從一條小道下了天峰嶺,然后沿著翠屏峰大道直上,特意去瞧了那株懸根松。
說起來這懸根松,乃是由于土坡長期水土流失,樹根全部暴露在外,似懸在空中,當地信眾稱之為“懸根松”。靈智師徒二人從未見過如此獨特的松樹,一邊細細打量,一邊嘖嘖稱奇。
靈智放眼瞧去,見此樹高約三米,由六個樹冠組成,樹形優美,樹根離開地面一米多高;牢牢地抓住大地,顯現出不屈不撓的精神。覺遠跑過去細細的數了一遍,共有二十一條根。
再說紫芝峪,此時的紫芝峪聲明不顯,若非靈智有著后世的記憶,萬萬不會知道。為何?恒山舊志載,峪內長有靈芝仙草,為恒山的鎮山寶草,狀如云錦,有起死回生、益壽延年之功效。《孫子兵法》講恒山靈芝旁有稱作“率然”的雙頭蛇日夜守護,后被明朝世宗皇帝采取十二本(株)。有沒有“率然”守護靈智不得而知,但是此時的仙草必定不少,無論是練成丹藥也好還是用以續命也罷,都是不可多得的良藥。
既然有這靈芝仙草這等天才地寶,知道的人必定將其位置秘而不宣,那有還有到處宣揚的道理?這等天才地寶對于習武之人的誘惑力不亞于神兵秘籍,甚至還要超出一籌。哪怕是武功到了靈智這等境界,依然對其作用不小,既然機緣巧合得知了這么一處神物所在,那便萬萬沒有放過的道理。
不過有弘濟這個地頭蛇在,靈智將這心思壓在心底最深處,一路上只跟他談些歷朝歷代典故,佛門趣事,言語之中不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