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廣播
華箏終於如願以償,被魔音者再次控制了。只不過這一次的魔音隔空而來,卻不知在他的意識裡,還是不是那幅天堂般的模樣?
事實上我早就看出華箏與魔音者之間藕斷絲連,有著某種特殊的聯繫方式,甚至這座陵墓的位置,也極有可能是他通過某種方式泄露給魔音者的。相信華蓉也覺得有何我一樣的懷疑,只不過我們都始終沒有將這個猜測說出口。因爲就算華箏入魔已深,他畢竟還是華世生的骨血,而且他癱瘓在牀,就算有心搗亂,也形不成太大的破壞。
癱瘓就是癱瘓,要一個臥牀半年以上、神經和肌肉都已經萎縮的人忽然之間完好如初,在醫學上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完全沒有料到華箏在這個時候不但忽然站了起來,而且纖細的身體之中忽然爆發出難以估量的力氣。
好在華蓉和曾瑟月都不是易與之輩,就算華箏暴起發難,應該也很難傷到她們。可是就在我心中稍安的一霎那間,卻看見華蓉除了一聲尖叫之外,身體只是不住顫抖著,根本沒有做出絲毫動作。而盤坐在地上的曾瑟月雙眉一揚,手臂微微擡起了寸許,就立刻“哇”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呼——”曾瑟月的身體被輪椅砸的凌空飛起,一蓬鮮血在月光下猶如暴雨般散開。
我大吃一驚,想要跑過去已然不及,卻見華箏手中的輪椅再次掄了起來,我只得擡手一槍,朝著輪椅射去。其實在這樣的距離下,就算要我射穿他的手臂,也一樣有把握,只是考慮到他身體虛弱,現在不知因爲什麼原因忽然暴起,但是中槍之後如果大量失血,難保不會一命嗚呼。
“呯!”子彈的巨大沖力將輪椅從華箏手中掀飛出去,他微微一怔,動作卻絲毫不停,從喉嚨裡迸出一聲非人的咆哮,擡腳朝著正在翻滾的曾瑟月踢去。一步踏下,塵土飛揚,這一腳的力量絲毫不遜於專業的足球運動員,顯然是立意要殺掉曾瑟月了。
我大驚之下,拔腿朝著陵墓的入口跑去,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華箏想要殺掉曾瑟月,那麼我也只得開槍打碎他的膝蓋了。
好在曾瑟月畢竟是老江湖,雖然一邊吐血一邊翻滾,還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險險避過了華箏的幾腳。唯有華蓉依舊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是受驚過甚,還是被那音樂迷魂了頭腦。
就在我即將趕到之際,一股洶涌如潮的精神力再次襲來,我只覺得手腳一麻,恍如天籟般“叮叮咚咚”的美妙樂曲直灌腦海。只是這天籟在此刻聽來卻彷彿追命的符咒一樣,讓人心悸不已——原來剛纔的一梭子子彈和劇烈爆炸,仍然沒有殺死那名魔音者!
好在我對這種魔音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雖然腳步一搓,不過還是當機立斷,擡起槍來朝著華箏的腳下射了一槍。同時凝聚精神力,苦苦抵禦著魔音的侵襲。想要再次扣動扳機,瓦解華箏的戰鬥力。
華箏對飛濺的火花視若無睹,反而咆哮一聲,合身朝著地上的曾瑟月撲了過去。趁著我身體麻木的功夫,夾手奪過鬆寒箏,立刻矮身朝著遠處跑去。沒想到他最終的目標並不是擊殺曾瑟月,依舊還是以鬆寒箏爲目的。
我心頭大驚,想要再次舉槍射擊,那股精神力與音樂卻交錯著聲聲入耳,死死鉗制著我的身體,僅僅是活動一下手指,都彷彿要花費千鈞的力量。
“仙翁——仙翁——”就在這時,華箏手中的鬆寒箏忽然不彈自鳴,只見奔跑的華箏一個踉蹌,如遭雷擊。
我的身體也隨著鬆寒箏的琴音恢復了知覺,立刻舉槍朝著華箏的背影瞄去。
“轟!”不等我扣動扳機,一股滔天的熱浪撲面而來,我被劇烈的能量掀起到半空,本能地團身護住身體,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手榴彈!
塵埃落定,我在草地上接連翻滾了幾周,居然奇蹟般的毫髮無損。魔音者的異能與聲音也同時消失了,四周忽然之間變得靜悄悄地,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彈身站起,持著手槍朝華箏逃走的方向急追過去,只聽一陣車響,一輛越野車在陵墓外圍迅速啓動,眨眼間就沒了蹤跡。
魔音者雖然得了鬆寒箏,但是剛纔的接連爆炸之後又發動異能與魔音,也必然受傷不輕,暫時是無力繼續追殺我們了。
我苦笑一聲,轉身回返,卻見華蓉正扶著曾瑟月坐了起來。兩人的臉色全都難看之極,眼神直勾勾地不知在想著什麼。只不過曾瑟月的臉色是因爲傷勢所致,而華蓉顯然是對哥哥的忽然背叛充滿了懊惱。
先到剛纔爆炸的地方看了一下,卻見滿地的斷臂殘肢,距離最遠的一個人仰面躺著,上半身焦黑一片,顯然已經斃命多時。我略微檢查了一下,卻始終沒有找到引起爆炸的原因。這些人總部可能是自己掏出手榴彈扔在腳下自殺,爲什麼會忽然產生爆炸就有些古怪了。難道遠處還有第三方力量加入?
我一邊苦思著爆炸的起因,一邊朝著另一名魔音者倒下的方向走去。剛纔先後兩次爆炸,後一次的方向就是從這邊傳來,不知是不是這名魔音者所爲?如果他還沒有死的話,無疑還會帶來更多的危險。
漸行漸近,我終於看見了這名魔音者。這是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人,卻見他半坐在地上,子彈擊穿了他的身體和內臟,胸腹間開了一個小洞,正泊泊地流著鮮血。
這種傷勢顯然是致命的,只不過他並沒有立刻死亡,而是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眼神中變化萬千,時而兇惡、時而慘然,隱隱還有幾分解脫的味道。
我持著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著他皺眉不語。
這絡腮鬍子的魔音者咬著牙,嘶聲問道:“你……已經見過幾個我了?”
我微微一愣,這才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緩緩答道:“我來D國之後,機場見到兩個,後來公路上追擊的不知幾個,陵墓這邊先後四個……似乎你們每次出現,都是兩個人一起?”
“呵呵……不錯……都是兩個一起……”絡腮鬍子有些怨毒地慘笑了兩聲,喃喃自語道:“古箏已經拿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了……”
我立刻追問道:“完成什麼?”卻見那絡腮鬍子兩眼一瞪,卻已經氣絕了。不禁一陣懊惱,心知這想魔音者拿到古箏之後,肯定還有其他的後手,偏偏卻猜不出具體的方式,想要去提防也無從下手。只得嘆了一聲,朝二女走去。
“鬆寒箏被他們帶走了……這裡接連爆炸,警方隨時可能趕來,咱們最好也馬上換個地方。”我看了一眼曾瑟月的傷勢,卻發現華箏的一輪並沒有產生太大外傷,只是將她的肩膀劃破一道不深的口子。而曾瑟月卻面如金紙,口中血流不斷,顯然是演奏鬆寒箏期間還受了什麼內傷所致了。
華蓉聽見我的話,這纔回過神來,依舊有些恍惚地朝著華箏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伸手扶起曾瑟月,黯然問道:“咱們去哪裡?”
“去你爸爸的實驗室……”不等我開口,曾瑟月忽然搶先說道:“你們剛纔聽見鬆寒箏自鳴的聲音了麼?”
我微微一愣,沉吟道:“最後華箏夾著鬆寒箏跑動的時候,好像是響了幾聲。不過究竟是他彈奏的,還是鬆寒箏自己發出聲響,就很難判斷了。”
“是自鳴!肯定是自鳴……”曾瑟月吐了一口鮮血,有些魂不守舍地說道:“我聽見了!是鬆寒箏在說話!”
我奇道:“你說什麼?”難道鬆寒箏之內的意識忽然覺醒了不成?
華蓉也同時皺眉說道:“阿姨,這邊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我爸爸那邊肯定已經被密切監視了……咱們現在過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曾瑟月閉上眼睛,深深吁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我一會再跟你們解釋,馬上走,去姐夫那裡!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和華蓉只得一左一右扶著曾瑟月上了車,依舊是華蓉負責駕駛,我幫曾瑟月包紮了肩膀,沉聲問道:“曾阿姨,可是那鬆寒箏中的意識對你說了什麼?”
曾瑟月眼中露出駭然之色,一字一頓地說道:“它只對我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魔音者之所以要得到它,是爲了把魔音的傳播方式改爲廣播!”
“什麼!?”我和華蓉齊聲驚呼。
雖然魔音者剛纔已經顯露了一手隔空演奏的本事,但是我卻深知那只是一種利用聲音催眠的手段罷了。雖然聽起來十分悅耳,也給人幾分欲罷不能的感覺,但是距離絕對的控制還相差甚遠,多數心智堅毅的人都可以對抗這種樂曲。就算是有一些人偶爾迷失在其中,也不難在比較巨大的刺激中清醒過來。
而真正的魔音,類似我在機場中聽到的,則帶有強烈的不可抗拒性——基本上只要是有人貼近你的耳朵開始傳遞,其結果幾乎必然就是深陷其中,成爲了音樂的傀儡。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樣的魔音現在還必須通過口耳相傳,在傳遞的過程中不能受到打擾,在完成傳遞後,施術者的死亡率極高……以上幾點原因,使我對魔音雖然顧慮,但是還不算非常忌憚。
可是一但這種傳播方式從一對一的口耳相傳,變成了一對多的廣播,其中的差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僅僅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不寒而顫……試問現在不過十幾名魔音者,就已經搞成了這個樣子。如果在一場上萬人的大集會上,有人用鬆寒箏演奏了這套魔咒般的樂曲,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或者乾脆在電視臺中播放一番,又會是什麼效果?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幾乎立刻就想發動手中的一切力量去毀滅這夥魔音者,趕在他們還沒有造成更大破壞之前消滅他們。仔細想了想,我緩緩問道:“那鬆寒箏中的意識忽然發話,肯定有什麼用意吧?它的第二句話又說了什麼?”
“第二句話的意思,有些含糊。它說……”曾瑟月有些茫然地說道:“摧毀臭石,玉石俱焚!”
我再次沉吟起來,“摧毀臭石,玉石俱焚!”這句話的字面意思不難理解。前面這個摧毀臭石,無疑就是華世生找到的天外石頭。關鍵在於後面這句玉石俱焚,卻是什麼與什麼之間的玉石俱焚呢?是臭石與鬆寒箏,還是臭石與魔音者?抑或是魔音者與人類?
魔音者來自臭石,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可是如果摧毀了臭石,是否就等於摧毀魔音者,這一點卻十分值得商榷。首先如果是臭石如此重要,那些魔音者早就應該將其控制在手裡,就算華世生保護的再嚴密,也未必沒有可乘之機。其次是魔音通過一代一代的傳遞,明顯帶有薪火相傳的性質,就好像一根火把在燃盡之前,早就已經點燃了另一根火把,等到這個時候就算把原來的火把熄滅掉,也不會對新的火把產生什麼影響……
華蓉顯然也在思索這句話的含義,忍不住問道:“你是想去我爸爸那裡問臭石的下落?”
曾瑟月點頭答道:“不錯,臭石肯定是被你爸爸轉移了。雖然不知那些魔音者的下一步舉動是什麼,但是如果他們真的通過鬆寒箏掌握了廣播魔音的辦法,那麼唯一可以對抗它們的東西就是臭石,咱們必須馬上將其控制在手裡!”
華蓉沉聲說道:“問題在於……只怕咱們一出現在研究所,不等見到我爸爸,就已經被人抓起來了。”
我苦笑一聲,斷然說道:“事態遠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看來也許只能和D國政府溝通一下了……希望政府內部還沒有被魔音者滲透的太厲害……”
二女有些奇怪的看著我,我長嘆一聲,拿起車內的電話撥通了君蘭的號碼。
“老公,你那邊怎樣了?”君蘭那熟悉的聲音響起,頓時給我帶來了幾分安定的感覺。
“我這邊的形勢很嚴峻……”我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我可能需要動用國家級的照會,如果處理得不好,很可能引發一場涉及全世界的災難!”
君蘭長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苦笑一聲,將來到D國期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強調道:“現在那些魔音者已經拿到了鬆寒箏,隨時可能掌握大範圍增加同類的手法……我希望你通過足夠引起重視的途徑,立刻通報D國政府,讓他們防範一下。”
君蘭沉吟道:“雖然說這種非自然力量的存在,是各國都已經暗中認可的。但是要拿到檯面上來說,很容易引起大規模的恐慌啊……而且咱們手頭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總不能隨便指著一個大活人,就說他是被某種類似魔咒的東西洗了腦吧?”
我曬道:“不然還有什麼辦法?恐怕再發展下去,就不是咱們指著別人說這是不是魔音者,而是數千萬的魔音者指著咱們說這是不是人類了!”說到後面,連我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想象著一但魔音散播,無數人類七孔流血著倒地而亡,剩下能夠站立著的,全部都是被魔音控制了神智的另一種生命……這樣的情景,竟然隨時都可能發生,讓人怎麼能夠不怕?
君蘭大聲說道:“不要慌,我馬上趕去D國……難道這種魔音就沒有任何防禦的方法麼?”
我想了想,答道:“堵住耳朵是沒有用的,因爲這是一種直接作用在腦部的次聲波……不過華世生博士曾經找到一種金屬,能夠阻止這種次聲波的擴散。但是這種金屬太稀缺了,像打造出防禦工具來,恐怕只能保護有限的幾個人。”要阻擋次聲波,用耳塞無疑是不行。只能打造出一座房子纔可能做到。用如此貴重的金屬打造房子,恐怕也只能是動用國家力量纔有可能了。
果然,君蘭淡淡說道:“沒問題,我立刻調集這種金屬,能保住多少人是多少人。那你們現在怎麼打算?”
我答道:“華師伯那裡應該還有一些線索,我們打算去見他,同時把臭石拿到手,看看該怎麼用?”
君蘭沉吟了一下,斷然說道:“好,我立刻照會D國政府。”
“來不及了,這樣的事情,D國政府就算反應的再快,也需要一定時間。估計等我們到研究室的時候,他們能不能相信這件事情還不一定呢……”我苦笑著說道:“咱們在D國應該有一些特工人員吧?能不能派幾個,把華師伯強行帶出來?”
雖然說是事急從權,不過冒然啓用潛伏在D國的特工人員,無疑等同於宣戰一樣!如果隨後的溝通中不能拿出足夠的理由說服D國,勢必會引起相當大的國際反應……問題在於,我的確沒有時間去解釋了!
君蘭苦笑了一聲,勸道:“你先冷靜一點,如果這些魔音者真的要滅絕人類,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能做到的事情……嗯,他們需要傳播基數,需要鬆寒箏的傳播半徑,也許還需要其他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