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章 無始無終
“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人類!既然我族不能重新回到世間,你們就全部給我族的子民陪葬吧!”隨著一聲彷彿從地獄傳來的沉悶怒吼,聶宇峰的身體驟然發動,將手中的人頭朝我扔了過來,同時身子微晃,一腳踢向離他最遠的老三,雙手側分同時擊向君蘭和奔飛,再以寬厚的背部朝醫生撞去……竟然在狹小的通道中,同時悍然朝我們五人發動了攻擊!
雖然衆人都從聶宇峰的聲音中覺得有些異常,但是誰也沒想到他會忽然翻臉出手!
我一驚之下,聶宇峰的頭顱已經好像炮彈一樣當頭撞來,力道簡直比炮彈還猛,如果被撞個正著的話,肯定是我們倆的腦袋全部像西瓜一樣暴成粉碎!可是我又不能閃開,任由小宇的腦袋在牆壁上撞得稀爛。只得凝聚精神力包住他的頭顱,同時利用柔勁將去勢化解,輕輕接住他的腦袋。
就在這一緩之間,只聽奔飛和老三兩人同時悶哼,顯然猝不及防之下,已經吃了暗虧。唯有君蘭提前有所警覺,閃開了落頭民的攻擊。而醫生雖然也有所防備,奈何所承受的卻是落頭民的整個背部,頓時被撞的倒飛出去,“噗通”一聲落在牆壁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輪攻擊寫起來雖然漫長,從落頭民發動攻擊,到我接住聶宇峰的腦袋其實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直到這時,君蘭的示警聲才傳入耳中:“大家小心……”話音未落,落頭民的第二輪攻擊已經再次發動起來。
彷彿一股颶風忽然在狹小的空間中產生,僅僅是激烈的氣壓就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我知道五人之中唯有我勉強能和這名落頭民過上兩招,絲毫不敢大意,反手將小宇的頭顱扔給君蘭,同時大喝一聲,合身朝那名落頭民撞去。
這時老手和奔飛已經各自掏出手槍,做出了射擊的姿勢,只見人影一閃,那名落頭民乘勝追擊朝著醫生和老手的方向衝去。在這樣狹小的空間內,落頭民的速度明顯受到了限制,再也不能像鬼魅一樣移動。只是同樣,衆人躲避的空間也幾近爲零,面對直衝而來的落頭民,只能咬著牙做出格擋的架勢硬受。
“喀嚓”一聲,首當其衝的醫生手臂在落頭民拳下如同火柴棍般折成兩截,斷裂的骨頭從肘部翻露出來,鮮血淋漓、白骨林森!老手乘著機會連開兩槍,擊中落頭民的胸前,隨即被一拳掃飛到半空之中。
落頭民正要繼續追擊,我已經從他身後撞到,猛然一肘撞在他肩膀上,頓時將他撞得朝下一沉,直直跌落下去。只見他在半空中一挫身,伸腳踏在牆壁之上借力躍起,手去抓向半空中的繩索。
我知道要想憑藉我們五人的力量,除非是處於空曠地帶隨意使用重武器纔有可能制勝,眼前的狹小環境內則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唯一的生機就是把這名落頭民逼近下方的傳送點內!見狀毫不遲疑,運掌如刀朝繩子切去,同時大喝道:“快,把他撞下去!”
奔飛是衆人中唯一拿出衝鋒槍的人,聽到我的喝聲立刻掃了一梭子彈下去,封住落頭民上方的空間。只見那名落頭民在彈雨中閃轉騰移,雖然身上不斷冒出血花,卻依舊不斷朝繩索靠去。
雖然不知道這條盤蛇的本體目前是擺成一個什麼樣的姿勢,但是我們所在的通道本身並非直上直下,而是呈70度斜角的一條坡路。即便是沒有繩子輔助,也絕對無法長時間困住落頭民這樣的生物,必須施加外力,將他逼入傳送門中才行。
這時君蘭也已經空出手來,拔槍射擊,和奔飛、老手的火力組成火網,不斷朝落頭民射去。我則趕緊拖著醫生,將他先送到洞口平坦的地方。
卻聽奔飛叫道:“不行,咱們沒有重武器,現在的火力只能限制他的行動,根本不足以殺死這頭怪物!一會彈藥耗盡之後,他就會衝上來了!”
老手應道:“我身上還有兩顆手雷,要用麼?”
君蘭喝道:“先不忙,現在這樣的距離下爆炸,還不夠把他推進傳送門裡,咱們得想辦法把他再逼下去三米!”
奔飛一邊掃射一邊苦笑道:“將軍!咱們現在能不讓他衝上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有辦法把他逼下去?”
我放好醫生,只見他已經痛的暈了過去,閃身回到君蘭身邊,看了一眼正在下方高速移動的落頭民,皺眉問道:“彈藥還夠支持多久?”
君蘭盯著下方,頭也不擡地答道:“我還剩兩個彈夾!”
兩個彈夾,如果射擊頻率高的話,不過是片刻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奔飛和老手的彈藥還剩多少,但是等君蘭的子彈耗盡,二人壓制落頭民肯定更加吃力。我看著不斷怒吼的落頭民,一時束手無策。
這時,忽聽君蘭身旁有人說道:“李大哥……你想辦法讓我靠過去,我有辦法!”我側頭看去,卻是被君蘭提在掌中的聶宇峰。身軀和忽然暴走,顯然令他大受打擊,此刻十分的無精打采,沉聲說道:“我在一米的距離內,能暫時壓制他的動作!到時候……你們再引爆手雷,就可以把他炸下去了……”
不等我開口,君蘭已經冷冷說道:“在這麼近的距離引爆手雷,你也會一起死的……是打算以死明志?還是以死謝罪?”
聶宇峰頓時被君蘭冷漠的語氣嗆得一怔,囁嚅著說道:“這具身體是我帶來的,我當然要承擔收服他的責任!”
我嘆了一聲,說道:“看來這些落頭民根本就是利用你罷了,所謂壓制身體的說法也未必可信,我不能這樣讓你上去送死!”
聶宇峰急道:“你就讓我試一試吧,不然大家都要死在這裡了!”
說話間那名落頭民的軀體連連怒吼,竟然在沒有繩子助力的情況下頂著子彈又衝進了一米多。我看著情況緊急,斷然喝道:“老手,把手雷給我……”
老手二話不說,掏出兩顆手雷扔了過來。我接在手中,將其中一顆塞進口袋,空出一隻手從君蘭手上接過聶宇峰的頭顱,沉聲說道:“小宇,現在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我帶著你衝過去,用精神力幫你壓制落頭民,然後咱們引爆手雷把它炸下去!”
聶宇峰打起精神應了一聲,我伸掌一攥手中的手雷,喝道:“我一開始衝,你們準備往上面跑……”
君蘭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舉槍連射,將剩餘的子彈全部灑了下去。老手和奔飛一直爲君蘭的馬首是瞻,這是也紛紛加強火力,頓時將落頭民又逼退了幾步。
我一邊凝聚精神力,一邊在心中默數著君蘭的彈藥,等到她的第二個彈夾射出一半子彈後立刻拉開了手雷的安全擎,同時舌綻春雷地大喝道:“快走!”
君蘭停止射擊,用她那雙飽含著千言萬語的眸子淡淡看了我一眼,飛快地朝上爬去,老手和奔飛緊隨其後。這一次,君蘭並沒有再說什麼同生共死之類的話語。我知道,那是因爲這一次的敵人不再是讓我們毫無還手之力的天外種族。如果我不能成功剿滅這名落頭民的話,君蘭會逃出去,調集她手中全部的力量爲我報仇!然後纔會在沒有我的殘餘歲月中鬱鬱寡歡、孤獨終老——這就是我所熟悉的君蘭!
落頭民發覺阻力減小,立刻嘶吼一聲朝上衝來。我看著眼前不斷擴大的無頭身軀,心中再無半點雜念,猛然將精神力狂風驟雨一般灌進聶宇峰腦中,同時喝道:“小宇,壓制!”
我的精神力此刻早已今非昔比,才一進入聶宇峰腦中,立刻發現他的狀態和普通人稍有不同,在後丘腦連接著頸椎的部分就好像有一個漩渦一樣,不住吸收著我的精神力。這種現象,在之前我遇到的落頭民中從未出現過,儼然是發動某種精神攻擊的先兆。我心知是成是敗,就看小宇是不是真的可以壓制落頭民了,任由這股旋渦將我的異能毫無保留地吸納過去,同時挺身向前,一腳朝著落頭民的頭頂(脖子)蹬去。
與此同時,我的精神力在聶宇峰腦中轉了一圈,他的脖子忽然張開一股血箭噴了出來,後發先至射在落頭民的身上。只見那名落頭民頓時一滯,原本迎向我的拳頭定格在半空之中,緊擦著我的鞋子停了下來。
我心頭狂喜,立刻加上加力,猛然蹬在落頭民的脖子上,同時手掌一揚,將即將爆炸的手雷扔了出去。被壓制住的落頭民雖然不能動彈,可是身體依舊硬的好像鐵塊一樣。他的脖子和我的鞋底相擊,居然發出“當”地一聲,我腳掌一麻,就好像赤足踩在了一團火焰之上!
只不過這一腳也終於將它踹得朝下落去,我提著聶宇峰借力上躍,剛蹦起一米,只聽著“轟”的一聲,手雷炸響!巨大的熱浪衝天而起,頓時將我高高掀了起來。整個通道中頓時傳來一陣腥臭的氣息,劇烈的振顫起來。
我顧不得運力護身,僅僅將聶宇峰的頭顱往懷中帶了帶。一手將另一顆手雷掏出來,同時把剩餘的精神力一滴不剩地灌注進他腦中,喝道:“小宇,隨時準備再來一發!”說著,我就地一滾,不顧通道中的熾熱,朝下衝去。
傳送門內,那名落頭民如果沒有徹底跌落,他的身體已經沒進了半邊,唯有雙手還在牢牢抓著邊緣的**,硬生生在地上刨出兩道深溝來。正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嘶吼聲,往上爬來。
我立刻拉開手雷的安全擎,運聚功力在雙腳上,朝下踩去。那落頭民單手抓著**,揮起另外一隻手,一把抓住我的腳腕,竟然拖著我朝傳送門扔去!
千鈞一髮之際,聶宇峰的第二次壓制終於用了出來。那名落頭民的動作一緩,頓時又向下落了半尺,幾乎就剩下雙條手臂露在外面。奈何那隻抓住的我的手掌卻好像鐵箍一樣,無論我如何用力,就是掙脫不開。而已經拉開的手雷卻“嗤嗤”作響,眼見就要爆炸了。
我苦笑一聲,運氣於臂,奮力將聶宇峰的頭顱朝出口扔去,同時握緊手雷閉目待死……
“轟隆”一聲,手雷爆炸了!我只覺得胸口一緊,同時聽見耳畔風聲急響,整個身體好像炮彈一樣凌空飛起,竟是正在被人拉著衣襟疾奔!睜眼一看,我不由驚道:“怎麼是你!?”
只見一雙散發著金屬光澤的手掌正緊抓著我胸口的衣襟,手掌的主人同樣光芒閃閃,赫然正是來自未來的改造人——馬歇爾!
眼前一亮,馬歇爾已經拖著我衝出了時間孔洞,重新來到卓窮峰上。漫山的白雪在陽光下閃閃生輝,刺得人眼睛發花,卻也給了我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看到馬歇爾止步不動,立刻高聲喝道:“快放開我!”
馬歇爾應聲鬆開手,任由我跌坐在雪地上,默然半晌纔開口說道:“你的同伴還在後面,馬上就能過來了……”他的神情依然風輕雲淡,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忍不住問道:“外面那些落頭民呢?”
馬歇爾淡淡答道:“都殺掉了……還要多謝李夫人大力協助,幫我找到這些落頭民!”
我失聲叫道:“都死了?”
雖然落頭民對我們隱瞞了很多事實,甚至最後幾乎陷我於死地。但是一個種族追求生存的全力畢竟沒有過錯!此刻外面的落頭民即死,血海中的那些人註定還要繼續過著原來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想到這樣的結果幾乎是我促成的,心中頓時涌起一陣失落感。
馬歇爾沉吟了一下,忽然說道:“也沒有完全死光……你那位叫做聶宇峰的朋友,他還沒有死。”
我忍不住怒道:“落頭民沒有了身體,就算暫時不死,又能活得了幾天?”
馬歇爾淡淡答道:“他的身體,我沒有殺!”
我不禁一愣,問道:“爲什麼?”
馬歇爾答道:“落頭民的脖子在經過移植後,智力水平會受到極大的損傷,再次成長的可能性非常低……”
我凜然問道:“落頭民的脖子到底有什麼秘密?”
馬歇爾沉默了片刻,淡淡答道:“所有生物都是會進化的……脖子,也不例外!”
這樣的回答,可以說是意料之內,也在情理之中。從爬蟲腦中產生的“脖子”既然也是一種生物,自然終究也會遵循自然法則產生進化。從事情的前後經歷判斷,應該就是這個所謂的“脖子”最終還是產生了遠遠超過“五歲兒童”的智力,進而控制了主人。
馬歇爾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忽然長嘆了一聲,說道:“其實落頭民的情況和我們改造人很相似,都是身體中多出了一部分不屬於自己的生命……進而被這種生命影響,甚至被這種生命操控!只不過,我們改造人完全是自找的,可以算是自討苦吃。而他們落頭民……”
“他們落頭民也一樣!”君蘭不知何時已經從山縫中走了出來,身後是奔飛揹著昏迷的醫生,而老手則捧著聶宇峰的頭顱,緩緩鑽出山縫。
君蘭緩緩走到我和馬歇爾中間,冷冷說道:“如果那些落頭民不是非要破壞自然法則,想搞出什麼超級進化,甚至不惜利用外來手段把自己弄得身首異處,又怎麼可能激活腦中潛伏了數億年的生物?這種生物本身就是因爲不符合自然法則,纔會被埋藏起來,在人類腦部沉睡……就應該讓它們在人類的腦子裡永遠沉睡下去!任何人試圖去喚醒他們,都等於自討苦吃!”
我和馬歇爾一起苦笑道:“你說的對!”
君蘭不依不饒地瞪著馬歇爾,大聲問道:“攻擊我的飛彈,是不是你搞的鬼?”
馬歇爾神色不變地應道:“是。”
君蘭也沒有發飆的意思,反而緩和了許多,再次問道:“那你和我們說的那些歷史,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馬歇爾不溫不火地答道:“不完全是。”
君蘭的臉色已經徹底緩和下來,風輕雲淡地問道:“爲什麼?”
爲什麼?事實上,從我認識馬歇爾至今,雖然知道他對我們說過不少謊言,可是細想起來全都是一些沒有必要的掩蓋……如果早在一見面的時候,他就開門見山地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許整個故事就會簡單的多!
在落頭民和改造人之間,我實在想不出應該偏幫哪一面?真正比較起來,落頭民雖然可憐,同時卻也十分危險,應該是改造人更文明友善一些,也更容易獲得人的好感。可是馬歇爾爲什麼卻要大費周折,隱藏這些事情呢?
馬歇爾的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只見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淡淡答道:“因爲這裡有一個生命想知道,人類在改造前後——究竟有多大的變化?”
我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這個生命是你自己,還是你腦中的智能芯片?”
馬歇爾答道:“你不會希望知道這答案的……”說著,徑自高高飛起,鑽進了時間孔洞的罅隙當中……
我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苦笑道:“說到運算能力,人類當然比不上電腦;說起智商來,就算電腦比不上人類,也不用不好意思到逃走啊……”
“你錯了……”君蘭冷冷接道:“電腦是不會使出這些陰謀詭計的!他之所以走掉,正是因爲不想告訴你,‘一千年後的人類,因爲過於依賴外物,反而沒有現在的人類聰明’這樣的事情罷了!”
我細細想了想馬歇爾的行徑和君蘭的話,不由輕嘆一聲,認可了君蘭的判斷……
所謂自然進化,其關鍵就是在於“自然”二字,是順其自然,而不是人爲的強求自然!如果捨本求末,反而癡迷在“進化”上,而捨棄了自然的過程。無論是依賴外力,還是強求自然、甚至改變自然,其結果無疑將是悲慘的。
在進化的旅途上,沒有開始,同樣沒有終結。落頭民也好,改造人也罷,都只是進化之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而已。
超級進化卷?完未盡事宜,請看卷尾補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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