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蘭輕輕拉了一把示意我,外面的麪包車不見了。我點點頭,朝潘家夫婦問道:“那個小姑娘哪裡去了?”
潘廣利打著哈欠答道:“她說去準備晚飯……這個破地方太簡陋了,真不知道她能準備出什麼東西來!”
我哈哈笑了一聲,說道:“你們就當出來度假吧。”
事實上剛纔的麪包車中就堆著一箱罐頭,我們一行四人也不是真的來度假。在這樣的環境下,有幾瓶速食罐頭已經足矣。蘇玉香卻開著車出去“準備晚飯”,顯然只不過是一句託詞……我和君蘭也不對潘家夫婦說破,只等著看蘇玉香究竟又要搞出什麼把戲來。
過了大概兩個小時,門外才傳來一陣車響。蘇玉香帶著一位矮個老者先後走了進來,高聲笑道:“我回來了……”
潘家夫婦立刻抱怨道:“怎麼纔回來!肚子都餓癟了,吃的呢?”
蘇玉香答道:“車上有罐頭,我這就給你們弄?!?
君蘭看了她身後的老者一眼,開口問道:“玉香妹妹,你身後這位大叔是誰?”
蘇玉香笑道:“這位是有生門的供奉長老,專門過來看看幾位。”
我精神一振,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有生門相關的人員。定睛朝著那位供奉長老看去,只見他也正打量著我們……這位長老的相貌普通,滿是皺紋的臉上只有一雙眸子還透出一點生氣。身材又矮又瘦,皮膚黝黑,一看就是長年在野外生活的人。身後揹著一個小木箱,似乎像是一些鄉下郎中所用的藥箱。
蘇玉香接著笑道:“這位長老乃是一位名醫,特地來給諸位檢查一下??纯茨銈兙烤剐璨恍枰M有生門治療!”
我和君蘭頓時臉色一變,要知道潘家夫婦和我們兩對都是身體健康的男女。只要這位赤腳郎中有一定真才實學,檢查之下就會發現我們的實際狀況,混進有生門的計劃立刻就露出了馬腳。
不等我開了口,潘廣利已經不屑地叫道:“我們夫婦就是世代行醫之人,要你這赤腳郎中來檢查什麼!”
我頓時心裡暗罵這潘家夫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才一句話就把我們的情況說了個底掉!這下就算想找其他的藉口拒絕也難了。
君蘭淡淡說道:“玉香妹妹,我們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爲了進有生門求子。對自己身體的情況,自然清楚是怎麼回事……如果你這位朋友只是想掙一些錢花,還是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爲好!”
蘇玉香臉色一沉,說道:“我蘇玉香做生意,講的是童叟無欺!這位長老的確是有生門中新近請來的供奉,可不是我故意找來爲難你們,或者半路給自己拉生意……你們如果不想去,我把嚮導費如數返還,再送你們回去就是!”
話說至此,我心中頓時暗暗叫苦。不知哪裡跑出來這麼一個供奉長老壞了我的大事——看來只得和君蘭出手制住這二人,然後再想其他辦法了。
剛想招呼君蘭伺機動手,卻聽潘廣利大聲曬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這赤腳醫生有什麼本事,你先來檢查我們夫妻吧?!?
那老者自從進屋後始終不發一言,此刻點了點頭,朝著潘廣利夫婦走去。
蘇玉香眼珠一轉,笑道:“幾位慢慢檢查,我出去給諸位做飯?!?
我一聽蘇玉香要走,心中不由大急。如果到時候這位老者檢查出不妥,高呼一聲的話,再想跑出去制住她必然又要多費一番手腳。萬一再讓她跑了,這一次探敵的計劃就等於前功盡廢。
我一碰君蘭,剛想叫她分頭動手製住二人。卻見君蘭反手握住我的手微微搖頭,示意我朝著潘家夫婦看去。我扭頭一看,卻見潘家夫婦坐在牀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位赤腳醫生的檢查。心中微動,決定先看看再說。
就在這一耽誤的功夫,蘇玉香已經走出了屋外,就算現在追上去也無法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同時制住二人。我索性沉住氣,靜待赤腳醫生給潘家夫婦檢查。
只見這位矮瘦老者緩緩走到潘家夫婦跟前,也沒有要求二人伸腕把脈,只是靜靜睜開昏花的老眼上上下下打量著二人。
潘廣利被看著渾身不自在,開口喝道:“老赤腳,你看什麼那?”
矮瘦老者依舊不語,看完潘廣利又扭頭打量潘夫人。
潘廣利大聲說道:“你知道我們夫婦也是醫生,所以不敢看了!就在這裡裝神弄鬼,這樣的把戲根本就騙不了人,老老實實回你的山寨去吧!”
矮瘦老者突然開口,聲音卻是無比沙啞:“貴夫人的**有些毛病。”
潘廣利聞聲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
矮瘦老者沒有回答,只是淡淡說道:“你們這毛病也只有在我們有生門能治了!留下來吧……”說完,扭頭又朝著我和君蘭走來。
潘廣利目瞪口呆地喃喃說道:“不可能!這樣也能治,有生門不就成了神仙了?”
我看著潘廣利失魂落魄的樣子,暗自心驚。沒想到這位赤腳醫生還真有幾分本事,居然僅憑面相就能看出潘夫人身體的隱疾來。
也難怪潘家夫婦根本就不怕被人檢查,原來的確身有不能生育的毛?。】蓱z他們身爲男女不孕不育的專家,自己二人卻身是有隱疾……這樣看來,他們來到西雙版納的目的,也不僅僅是與有生門爭搶客戶這麼簡單,多半心中隱隱也懷著一試究竟的願望!
問題是,我和君蘭卻是貨真價實的健康男女,如果這位赤腳醫生真的有這麼神奇,我和君蘭卻很難推搪過去了……只希望潘家夫婦相面的本領也不是浪得虛名,我臉上這道刀疤的確具有斷子之相,才能蒙過這位醫生。
這位矮瘦老者走到近前,先打量了我幾眼,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我不動聲色地笑道:“老先生,看出什麼來了?”
矮瘦老者搖頭不語,又扭頭去看君蘭。一看之下,突然大大地退了一步,幾乎摔倒在地上,啞聲說道:“好大的煞氣!”
君蘭微微皺眉,不悅地說道:“老先生,您是在說我麼?”
矮瘦老者穩住腳步,緊閉著嘴巴不語。復又仔細看了君蘭幾眼,低下頭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君蘭苦笑著和我對視了一眼,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色來。這位有生門的供奉長老的確有些古古怪怪,只是他究竟從我和君蘭身上看出了什麼,卻又不肯明說,實在讓人心焦!我只得咳了一聲,說道:“看來這位大叔不只是會看病???”
矮瘦老者擡起頭來,和我對視了一眼,原本昏花的眸子中透出一股睿智的光芒。啞著嗓子緩緩說道:“老頭子做了一輩子醫生,只會看病,也只想看??!其他的事情,我一概看不見,更看不出來!”
我自然明白這位老者話裡有話。恭恭敬敬地拱手說道:“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矮瘦老者擺了擺手,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沉聲說道:“你這病能治,但是不一定非得來我們有生門治!不過你既然來了,不把病治好,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也留下來吧!我老頭子的診斷,就這麼多了?!?
我心中一凜,一字一頓地說道:“多謝前輩。還請前輩再多多指點一二!”
矮瘦老者倒退著朝門口走去,淡淡說道:“我這把老骨頭不比你們年輕人,只想安安穩穩地過完剩下的日子。實在沒有什麼好指點你們的……”
君蘭輕輕拉了我一把,看著矮瘦老者緩緩說道:“這位大叔。你剛纔只是說他,還沒有說我呢?不能厚此薄彼??!”
矮瘦老者立刻停下腳步,苦笑著說道:“這位姑娘,你如此尊貴的身份,何苦爲難我這個老頭子?你既然來了,後面的事情還敢不能迎刃而解嗎?”
我和君蘭頓時臉色一變——刃者,兵刀也!“迎刃而解”四字已經明明白白地點出了君蘭的身份。顯然這位老者不但看出了我們此行的意圖,還指出君蘭憑著手中的武力,完全可以輕易解決永生教的黨徒!
僅僅是幾個照面的時間,居然推測出如此多的事情,簡直可以說是神乎其技!矮瘦老者乘著我們震驚之際,又朝外走,君蘭急忙叫道:“大叔,請等一等!”
矮瘦老者苦著臉說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老頭子也已經診斷完你們的病情……還想怎樣?”
君蘭咬著嘴脣低聲說道:“君蘭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前輩……”
矮瘦老者恍然看了我一眼,啞聲說道:“你想問什麼?”
君蘭俏臉一紅,輕聲說道:“等此間事了,我想要搬家到別處,又怕祖宅方面多有責難。還請前輩指點……”
矮瘦老者苦嘆道:“等到此間事了,你已經珠胎在懷,還怕拿不到免死金牌嗎?”
君蘭楞道:“蚌本無珠,豈能先孕?”
矮瘦老者想了想,搖頭答道:“竹心空過,節後自知。”說完腳下不停,走出門外去了。
因爲潘家夫婦就在一旁,所以君蘭和矮瘦老者之間始終只能以物寓答。君蘭用搬家暗指想和我在一起,卻怕(祖宅)長輩方面責難。而矮瘦老者告訴她,可以利用有生門懷孕,奉子成婚。後面兩句比較雅緻的問答,是君蘭說自己的身體近期不可能懷孕,而矮瘦老者卻說到時候自然明白,無需擔心……
我和君蘭看著矮瘦老者飄然離開,一時面面相覷,都沒了言語。我拉著君蘭走到一旁,低聲說道:“看來有生門最近也加強警惕了呢!”
君蘭點頭道:“這麼多人在查他,多小心一些也不足爲奇。倒是剛纔這位大叔,似乎對有生門十分熟悉,卻又肯幫咱們隱瞞,不知是什麼來路……”
我苦笑道:“江湖之中藏龍臥虎,這位老先生多半隻是永生教當作普通郎中請來的。至於具體是什麼身份,只怕除了他自己,誰也說不清了?!?
君蘭俏臉一紅,說道:“聽他的語氣,似乎這個有生門,真的有能讓男女間不婚而孕的辦法呢……你怎麼打算?”
我微微吃驚道:“你不會真打算生孩子吧?”
君蘭苦著臉嘆道:“除了這個法子,我實在想不出其他能讓太爺爺放過咱們的辦法……”
我心中感動,肅然握著君蘭的手說道:“不要這樣!我不想你這樣委屈自己!你太爺爺畢竟也是你的親人……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總能找到其他辦法的!”
君蘭回握著我,低低的柔聲說道:“我也知道遲早能打動太爺爺,可是我實在不想和你分開那麼久了……”
門一響,蘇玉香端著一塊木板上平放著幾個開了口的罐頭,笑吟吟地走了進來說道:“恭喜四位都通過了檢查……來吃飯吧!”
潘廣利夫婦聽到吃飯,立刻走了過來。我們幾人圍著桌子坐下,蘇玉香給每人分了一廳罐頭和勺子,笑道:“伙食雖然簡陋了點,不過管飽。吃不夠的,外面還有?!?
潘廣利夫婦看了罐頭一眼,無奈地舉起勺子吃了起來。
我淡淡答道:“沒什麼,這樣就很好了。”
君蘭眼珠一轉,朝蘇玉香笑道:“玉香妹妹,我記得你們傣族人都非常嗜酒,不知你有沒有隨身帶一桶米酒?。俊?
蘇玉香眼前一亮,微微有些詫異地問道:“怎麼,你要喝?”
君蘭看了我一眼,笑道:“總陪著老公喝酒,不知不覺自己也喜歡上了呢。聽說你們傣族人都有在自己家裡用穀米釀酒的風俗,一直都想嘗一嘗?!?
蘇玉香扭頭朝我問道:“大叔也想喝點?”
我只好說道:“如果方便,就賣給我們一些吧?!?
蘇玉香呸了一聲,說道:“我們傣族人請朋友喝酒,怎麼可能要錢?你等著……”說完走出木屋取酒去了。
君蘭朝著門外一努嘴,笑瞇瞇地從桌下底下伸過手來,在我腿上狠狠擰了一把。
我只好咬著牙硬受了,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寫到,“不要多喝,當心誤事?!?
君蘭白了我一眼,反手用電報碼在我腿上敲擊著,“套取情報,酒後吐真言!”我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是剛纔在蘇玉香身上吃了癟,現在又想了新辦法找回場子罷了。
這時卻見蘇玉香抱著一個大大的塑料桶走了進來,裡面滿滿的最少也有20多斤酒。呯地放在桌子上說道:“正好我車上帶著幾桶捎給有生門的酒,咱們今天就喝個痛快!”
我淡淡笑道:“好!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
蘇玉香拿過幾個吃空了的罐頭盒洗了洗,打開了酒桶的蓋子開始倒酒,一股濃郁的酒香立刻充滿了小小的木屋。最奇的是酒入盒裡,居然還掀起久久不散的泡沫來,好像啤酒一樣!
君蘭深吸了一口,朝我笑道:“老公,你聞到了麼,還有一股糯米的香味呢!”
我點點頭,說道:“聽說傣族人家家都擅長釀酒,看起來果然不假?!?
蘇玉香笑道:“其實這是我們西雙版納迦旋寨出產的糯米酒,這次只是順路帶了一些。等下一次你們再來這裡,我一定請你們嚐嚐我自己家釀的酒!”
君蘭提起面前的罐頭盒抿了一口,奇道:“我聽說過這種糯米酒,不是說有60°嗎?”
蘇玉香看了君蘭一眼,語氣柔和了許多,讚道:“沒看出你還真是一位喝酒的行家!這糯米釀是特製給我們傣族同族人喝得,你們能買到那些高度的,不能算是純粹的傣家釀!”
君蘭微微一笑,說道:“看來還是沾了玉香妹妹的光,才能喝到這樣的好酒了。”
我舉起盒子來大笑道:“這有什麼沾光不沾光的,下次等玉香姑娘到咱們那邊去,也請她嚐嚐咱們北方的紅高粱……來,咱們喝酒!”
衆人都算給我面子,舉起罐頭盒喝了一大口。君蘭和蘇玉香更是一飲而盡,同時把盒子倒過來比了比,都是滴酒不落。頓時相視一笑,氣氛無形中融洽了許多。
這特製的糯米酒味道微甜、入口醇香,尤其度數還低,衆人一時都多喝了不少。潘家夫婦開始還有些拘束,酒過三巡也開始談笑風生起來。再加上我和君蘭有意灌酒來擡高氣氛,不一會就已經昏昏沉沉,胡說八道起來。終於雙雙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我看了君蘭和蘇玉香一眼,二人俱都眼睛雪亮,絲毫沒有醉意。心知君蘭這一次又遇到了對手,只怕喝酒套情報的計劃,有些困難了……
果然,這二人越喝越是興奮!只見君蘭俏臉飛紅,頻頻舉杯,早就把套情況的事情丟到了九霄雲外。而蘇玉香的酒量雖然比君蘭稍差,卻也少不太多,只是喝酒的時候,已經不自覺開始順著下巴流淌了。
算起來君蘭唯一的成績,就是二人間的尷尬氣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在君蘭的有心交結下,已經勾肩搭背地姐妹相稱。
我苦著臉看著二人越來越是放浪形骸,一時不知是該和她們一起喝醉,還是保持清醒以策萬全……好在二人總算在羅衫半解之際雙雙倒了下來,讓我在暗歎自己沒有眼福的同時又喜又惱的鬆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