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衝殺
就在曾瑟月勃然色變的同時,我也忽然想到了自己剛纔忽略掉的問題——曾瑟月能夠找到這裡,當然是華世生給了她基地的位置。但是那些魔音者與特種兵又是如何找到這裡,而且比曾瑟月還要提前一步呢?
以華師伯的本領和老謀深算,就算數千年古墓中的機關陷阱都難不住他,如果說會被研究所里布下的監聽裝置套走了消息,我第一個就不會相信。而要說我和華蓉一路回來被人不知不覺的跟蹤至此,也同樣可能很小。
這樣推斷起來,除非魔音者已經進化到能掐會算的程度,否則就一定是有人將陵墓的座標告訴了他們,而唯一可疑的人選就是——華箏!
這時華蓉剛剛將華箏身上的一些管子拔掉,只留下一根基本維生用的輸液管,按理說少了外部儀器支撐的華箏應該十分虛弱纔對??墒蔷驮谌A蓉的一聲驚呼之間,本來昏睡的華箏突然睜大了眼睛,一雙眸子中精光閃閃,哪裡還有半點昏昏沉沉的姿態!
只不過華箏的雙眸雖亮,身體卻依舊在病懨懨的狀態下,額頭上青筋暴露、喉頭裡嗬嗬作響,顯然是心情激盪至極。奈何華蓉已經摘掉了他喉嚨間的傳聲裝置,所以他雖然用盡了力氣,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只是眼中的神色急切萬分,簡直就想要噴出火來一樣。
“哥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要說話麼?”華蓉手忙腳亂地要給華箏重新接上傳聲器。
我卻長嘆了一聲,擡腳朝著存放武器的櫃子走去。配合曾瑟月的呼聲和華箏此刻的反應,我已經猜到了基地外的情況——能同時讓華箏和曾瑟月激動到如此地步的,除了那些魔音者還會有誰?看起來我一直忽略了華箏作爲第一個魔音者的重要性,他很可能並沒有脫離魔音的控制!或者是暗中保留了與魔音者聯繫的方式!
果然,華蓉剛剛將傳音器接上,華箏的聲音立刻興奮而急促地響了起來:“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鬆寒箏也在這裡!快來接我走!快來……打開門,送我過去!送我出去!”
華蓉微微色變,驚道:“哥哥,你怎麼了?你瘋了麼?”
我咳了一聲,儘量用比較沉穩的語氣說道:“又有一批魔音者找過來了……你帶著華箏,咱們準備突圍吧?!?
華蓉其實早就從曾瑟月的驚呼聲中判斷出了局勢,只不過很可能和我起了一樣的懷疑,所以反而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哥哥的要求……這座陵墓改成的基地沒有其他的出口,既然已經被人發現,就成了的的確確的陵墓!所以門是遲早要打開的,區別只不過是我們主動殺出去,還是被對方想辦法打開罷了。與其等著魔音者積蓄夠力量一句破門到時候網中捉鱉,肯定是不如趁著他們匆忙而來,直接殺出去。
但是要華蓉把哥哥交到魔音者手裡,這樣的要求她肯定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所以她猛然一咬牙,重新拉掉了華箏的傳音器,大聲說道:“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華箏的叫喊聲在房間裡嘎然而止,華蓉抱起哥哥,輕輕放在準備好的電動輪椅上。扭頭朝我望來,眼神中有些無助的味道。
“先去主控室,看看外面來了多少人?!蔽耶斚瘸庾呷?,一邊對曾瑟月沉聲說道:“前輩和他們交手的經驗最多,一會我們兩個就聽前輩的安排了?!?
曾瑟月懷抱著鬆寒箏跟在我身後說道:“這些年來,幾乎每一次交手,他們的能力都有變化,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厲害過?,F在有了鬆寒箏,我能夠剋制他們的音攻,不過他們還有一種類似異能的攻擊手段,我卻沒有辦法應付……”
我沉吟道:“他們的身手相對比較弱,而且也阻不住現代武器,咱們可以從這兩方面下手。至於異能,我可以暫時抵抗一下?!?
曾瑟月點點頭,隨著魔音者的一次次進化,他們是實力也越來越強,幾乎每一次接觸都會產生巨大的變化。原本準備好的招數往往很快失去了作用,所以想要對付他們也只能走不看步,找不出十足把握的方式。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主控室,華蓉推開門一看,頓時輕呼一聲:“怎麼會這樣!”
我擡頭看去,只見主控室中的電腦屏幕已經黑了一半,剩餘幾個依舊在顯示的屏幕上花白一片或者扭曲的看不清任何圖案,就好像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干擾。對外的監視手段,顯然已經失去了效果。我忍不住哼了一聲,說道:“這些魔音者連反偵察手段都學會了,看來是打算將咱們困死在地洞裡?!?
曾瑟月皺眉說道:“不對!將咱們困在此處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按理說他們應該是想引誘咱們衝出去纔對?!?
現在有數百人死在陵墓之外,按理說此地用不了多久就會被D國政府重重包圍起來。這些魔音者如果想要得到鬆寒箏,就必須趕在D國政府介入之前動手才行。可是此刻他們破壞了監視器,明顯是要在出口處做什麼手腳,我們又豈會明知明知有埋伏還故意衝出去?
華蓉沉著臉說道:“他們既然能找到隱藏在外面的攝像頭,肯定是來了高手,只怕下一步就是破門而入了?!?
我苦笑一聲,說道:“破門而入倒還好些,現在外面來的人不會太多,在正面衝突的情況下,咱們未必沒有勝算。就怕,他們真的只是要困住咱們,然後等著D國政府來破門?!奔热贿@些魔音者有辦法調來數百名特種兵,自然也有辦法通過國家的力量來突破這座陵墓。到時候我們幾個人面對國家機器,卻真的是一籌莫展了。就算我們說出魔音者的秘密,D國政府能不能相信,卻又是一個問題。只怕不等他們驗證真假,我們就已經被魔音者掌握了。
華蓉神色一變,已經明白了我的顧慮。沉著臉在控制檯上按了幾下,說道:“不錯,咱們不能等著他們衝進來。我已經啓動了外面的防禦系統,希望能給他們製造一點麻煩,咱們趁著這個機會,先衝出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曾瑟月一揚眉,說道:“對方既然是想困住咱們,一定想不到咱們敢衝出去,就這麼訂了。我來打頭陣,你們兩個護著華箏跟在後面……如果情況不對,你們自己先走,不用管我!”
我淡淡說道:“還是我來打頭陣吧……對方的目標顯然是鬆寒箏,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以帶著鬆寒箏衝出去爲主。既然曾阿姨要拿著鬆寒箏纔有可能對抗他們,我看還是您帶著華蓉、華箏走吧?!?
二女楞了一楞,我已經當先朝門口衝了出去。
在這種情況下,最先衝出陵墓的人肯定要遭受到對方的迎頭重擊。本來以曾瑟月的身手,再加上鬆寒箏對魔音的剋制作用,由她來打頭陣是最理想的。問題在於魔音者的目標就是得到鬆寒箏,萬一曾瑟月稍有失手,讓鬆寒箏落進對方手中,就算我和華家兄妹逃得昇天也毫無意義。所以我還是決定冒險一把,當成了開路的先鋒。
陵墓的門剛剛升起一條能過人的縫隙,我就地一滾,當先衝了出去。醞釀已久的精神力勃然而發,迅速掃蕩了入口附近百米內的情況。一股陰冷幽寒的精神力頓時順著我的力量反射過來,我看也不看地拔槍就射,子彈在夜色中燃起一點花火,朝著那名魔音者所在的方位射去。與此同時,我的腳下不停,一邊奔跑著一邊端起衝鋒槍繼續朝著魔音者所在的方位掃射著。
在黑暗當中,我這樣的做法極其不智,等同是暴露了自己的方位,給對方一個活靶子。但是考慮到魔音者倉促前來,不可能帶著太多手下,而且如果與他們近身戰鬥的話,無疑比這樣遠距離槍戰更加可怕,所以我寧可暴露自己的位置,也要先在最大程度上殺傷對手!
果然,隨著我的突然襲擊,那股陰寒的精神力隨之熄滅。不知是被我幹掉,還是對方及時意識到我是以他的精神力位置當靶子,從而收斂的精神力。不過我估計這一梭子掃射過去,那名魔音者就算不死,也絕對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突襲的首要目的已經達成,接下來就是如何應付對方的反擊,與掩護曾瑟月與華家兄妹脫離了。
一連串的火花緊緊咬在我的身後炸開,與此同時,有一股陰寒的精神力像針刺一樣朝著我襲來——對方的反擊開始了!
我一邊對抗魔音者的精神威壓,一邊保持著高速的移動,心中暗暗計算著襲來的火力。從現在來看,追擊我的火力點僅有四個,而先前那股精神力量始終沒有再次出現。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顯然來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倉促,僅僅是六個人而已。
悽迷的夜色像一匹擇人待嗜的野獸,爲我的躲避提供了極爲良好的幫助。對方全部都在百米開外,僅憑著肉眼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火力追蹤無疑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情。不過無論我怎樣閃避,身後的火舌始終緊追不放,看來對方很可能擁有夜視裝備。
想到這裡,我索性就地一滾,端起槍來返身掃射。吞吐的火舌立刻在我四周犁出一溜土坑,不過見到我開火,對面的火力也隨著不斷跳躍轉移,其中一點更是忽然啞了火,不知是不是被我點殺掉了。
就在這時,陵墓的入口處也暴起一團火花,顯然是華蓉也開始對我進行火力支援。因爲敵方的距離偏遠,所以也不渝她認錯人,只不過在這樣的夜色下想要命中對手,除非是持有精確的夜視制導裝備,否則就只能依靠運氣了。
有了華蓉的支援,我的壓力稍減。頓時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好像飛進了一羣蜜蜂一樣。這是因爲剛纔我調集了全部的精神力來躲避流彈,不斷計算每一顆飛近的子彈軌道,使得精神力使用過度。而且遠處那名魔音者的精神力也不源源不斷地衝擊著我,令人心驚的是,這名魔音者的異能方式比機場中的魔音者已經進步了很多——不再是驚濤拍岸般的一股腦壓來,反而是虛虛實實,帶有一定的層次感。這已經是很多異能高手經過反覆訓練後才能取得的效果,現在卻僅僅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就出現了,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些魔音者之間根本就不是一體進化,而是各有各的途徑。
“啊——”地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卻是華蓉誤打誤撞之下,又擊中了對方的一人。我順勢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掃射了幾槍,那一處的火力點頓時偃旗息鼓,再也沒了聲息。
就在我心頭暗喜的時候,一陣似有若無的聲音忽然在夜空中響起。
這聲音比之我在機場大廳中所聽到的天籟之音有所不同,但是也同樣極爲動聽。幾乎是剛一響起,就讓人心底一振,忍不住豎起耳朵想要繼續聽下去。如果一定要給這種聲音的誘惑力做一個形容,就好像是狗熊看見了蜂蜜、色鬼看見了美女一樣,僅僅是一個若有若無的開頭,就讓人覺得從頭皮癢到了腳趾,恨不得馬上一窺全貌。
不過誘惑歸誘惑,比起那種讓人根本無法抗拒的魔音來,這段音樂簡直就連驢叫都不如。我雖然心中一蕩,但是馬上就感覺到不妥,立刻空出手在耳根上壓了幾下,儘量心平氣和,對這個聲音聽而不聞。
沒想到不反抗還好,我剛一做出不去聽這段聲音的意識,只覺得腦海中轟然大響,那奇異的音樂竟然不再通過耳朵,直接在我的意識中響了起來,就好像在我的大腦中忽然多了一個交響樂團一般!
一般人可能對於這種究竟是耳朵聽到聲音、還是意識聽到的聲音,之間的差別弄不明確。但是我苦練異能多年,又怎會分不出來。魔音者所弄出的這段聲音,赫然是直接跳過了空氣,在彼此大腦間傳播的方式——也正是那種攝魂魔音所採用的方式!
它們竟然已經可以遠距離傳遞聲音了!那麼下一步是不是直接傳遞那種能夠讓人“飄飄欲仙”的魔音?
這樣的猜測讓我又驚又怒,幾乎差一點就迷失在動人的樂曲之中。
就在這時,“仙翁”一聲劃破了長空,就好像微藍的海水中忽然出現了一滴墨汁,開始的時候還很小,但是眨眼間就染黑了一大片海域——曾瑟月出手了!
鬆寒箏的聲音同樣是直接在人的腦際響起,與魔音者的聲音交錯協鳴,竟然好像兩個同臺演奏的音樂家一樣。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彷彿看見一黑一白兩團光影在互相追逐,眨眼前從黑白二色變成萬紫千紅,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而腦海中也同樣混亂,開始的時候還能分出古箏與某種不知名的樂器演奏出兩段樂曲之間此起彼伏,連接的又緊又密,隨後就連成一氣,好像火車的汽笛不斷長鳴一樣,再也聽不出第二種聲音。
最奇異的就是這兩種聲音雖然轟鳴一片,根本聽不出任何的聲調起伏,與所謂的噪音無異,但是我偏偏只覺得悅耳之極,竟然從心裡升起一種繼續聽下去的念頭。好在我的精神力一直牢牢護住了意識,心中知道這種想法只是魔音所帶來的幻覺,所以最後還是壓著牙關站了起來,才發現僅僅是站立這個動作,就已經讓我灑下了一身的汗水,而手中的槍械更是彷彿有萬鈞之重,幾乎拿都拿不穩了。
擡眼望去,遠處幾個影影綽綽的身影也一樣顫抖著。陵墓的入口處蹲著三個人,赫然是正在盤膝演奏的曾瑟月,和顫抖的華家兄妹……看來曾瑟月在使用鬆寒箏的情況下,雖然對魔音者有一定的壓制作用,但是這樣壓制卻是不分敵我,也同樣剝奪了己方的戰鬥力。如果不是我已經聽過半首魔音,對現在這段略微低級的曲調有一定抗力,只怕也早就失去意識了。
機不可失,我一邊抗拒著兩股音樂的衝擊,一邊端起槍,朝著遠處站立的人影扣動扳機。
那名魔音者的精神力附近站著三個人,間隔五米左右。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根本無法判斷究竟哪一個纔是魔音者,只得端著槍從左至右平掃過去……
“嗒!嗒嗒!嗒嗒嗒!”一竄槍響,滿天的樂曲聲嘎然而止!
就在我不知自己究竟有沒有擊中目標,打算繼續掃射的時候,先是遠處魔音者所在的方位忽然暴起一聲巨響,沖天的火光拔地而起。隨後是陵墓入口的方位忽然傳來華蓉的一聲驚叫,“你要做什麼!?”
我應聲望去,只見原本坐在輪椅中的華箏已經站了起來,瘦弱的身體挺得筆直。像苞米桿一樣纖細的手臂中卻好像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坐在他屁股下的合金輪椅被他用單手舉起,就好像掄動一張紙片一樣朝著曾瑟月當頭掄去!
不知何時,月色已經鑽出了雲霧。
清冷的月光洋洋灑灑地落向大地,而華箏這一刻眼睛中殺氣,竟然比月光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