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第一天, 天不亮,林蔓就被秦峰叫醒了。
林蔓睡眼惺忪地抱怨:“干什么?我還想睡個懶覺呢!”
坐在床邊, 秦峰附身親吻林蔓的臉頰,柔聲地哄:“今天跟我去個領導家做客吧!”
林蔓睜開眼,看見秦峰眼里有血絲, 滿面疲憊,顯然已是熬了一整夜, 她猛地想起秦峰前晚上夜班?,F在, 八成是剛剛回來吧!
“你剛下班,不睡一會兒嗎?”林蔓伸手撫秦峰的臉頰。果然,秦峰的臉上尚帶著外面沁涼雪霜的寒意。
見林蔓醒了, 秦峰馬上拿衣服給她:“不了,趁現在用空,我先帶你過去。下午局里還有事, 我要馬上回去?!?
林蔓懶懶地坐起身, 不解地撓頭:“既然這么趕時間,那就改天去好了,為什么非要今天?”
秦峰從衣柜的頂上拿下了一個咖啡色旅行袋。
拉開旅行袋放在床上,他又打開柜門,裝林蔓的貼身衣物進去:“我已經打好了招呼, 讓你在那邊住段時間?!?
“為什么?”林蔓覺得秦峰越來越怪了, 先是每天接送她上班,不許她一個人在廠區外亂晃,現在又是連事先商量都沒有, 就讓她住到一個領導的家里。
還是同過去的幾次一樣,秦峰含糊其辭地敷衍林蔓的問題,怎么都不愿意給她一個明確答復。林蔓一旦問得急了,他就笑著哄她一句道:“等這陣子忙完,我一定把事情都告訴你。”
這一次,仍不例外。
林蔓沒有辦法,只好憑猜想來推斷秦峰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一邊穿衣服,林蔓一邊問道:“是不是跟你現在查的案子有關?”
“別瞎猜了,不是說過了么,以后會對你講?!鼻胤遄哌M衛生間,先為林蔓倒好洗臉和刷牙的熱水。
林蔓不依不饒,跟著秦峰走進衛生間后,繼續問道:“跟你查的煤氣罐爆炸案有關?”
拿起林蔓的牙刷,秦峰嘴角微微上揚,閉口不答,在刷頭上擠滿牙膏。
“你們局最近總有人來我們廠調查情況,嫌疑犯不會就在廠區附近吧?”林蔓想起她不止一次從下級科員的口中,聽說又在哪里見到了公安局的同志。她不禁產生了聯想,看來嫌疑犯很有可能就在五鋼廠里。
那么,到底是職工還是職工家屬?
“別廢話了,我還趕著回局里。你快點!”秦峰佯作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其實,秦峰很想對林蔓說實話,可奈何恐嚇信的事發生了一些變化,現在已被列為重案之一。根據保密條例,他不能向林蔓透露一丁點兒內容。除非,等將來案子破了,才可以對她適量地講一些。
架不住秦峰的催促,林蔓不得不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一切完畢后,林蔓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秦峰著急忙慌地拉出了家門。
門棟口停了一輛掛公安局牌照的吉普車。
見到車子,林蔓吃了一驚,看來秦峰今天真是趕時間,竟然連局里的車子都借了出來。
無視林蔓的訝異,秦峰為她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你那個領導是什么人?”林蔓坐進車里,想起秦峰還沒對她介紹他領導的事,對于這戶她將要借宿的人家,他總不會也要保密吧!
繞過車頭,秦峰坐進了駕駛座的同時,腳踩油門,右手掛檔,發動了引擎。
隨著一聲沉沉的悶響,秦峰駕車駛離了仿蘇樓,開上自行車棚前的大道,朝著碼頭的方向開去。
這個時候,天才蒙蒙的有一絲光亮。
五鋼廠的一切大都被籠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灰色里。隨便往一處打眼,盡是模模糊糊的陰影,什么都看不清。
秦峰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直到車子停在一個路口前等紅燈時,他才轉頭回答林蔓道:“那個人是我的老領導,現是XX局的局長。”
“你和我一起住在那里嗎?”林蔓留意到,秦峰只收拾了她的行李,而沒有收拾他自己的。
秦峰道:“這段時間我要睡在局里?!?
秦峰讓林蔓住到老領導家,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眼看著手頭的案子越來越復雜,為了趕在年前破案,他不得不要徹夜加班。而一旦這樣,他勢必就沒了接送林蔓的時間。他慶幸五鋼廠已經放假,由此便用不著再天天接送林蔓。
可是,緊隨其后,又一個新問題出現了。林蔓放假以后,免不得會到處亂逛,或去同事家,又或去她那個相熟李淑華、李文斌家。這樣一來,她不是更危險了嗎?
于是,秦峰只得另想了一個辦法,來保障林蔓的安全。他決定讓林蔓去他住在江南的老領導家里待段時日。他預備等五鋼廠的事都解決了后,再接林蔓回來。
林蔓不語,有些不高興秦峰什么都不說,自行為她做好了所有安排。
察覺到林蔓不悅的情緒,在下一個紅燈前停下車時,秦峰抬起掛檔的右手,輕撫林蔓的臉頰,柔聲解釋道:“你要相信,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曾幾何時,林蔓不止一次從母親口中聽到同樣的話。
一想到母親,林蔓的心情立時低落了。
秦峰開著吉普車駛上擺渡船。擺渡船載著車子到了江南岸邊。車子上岸后,秦峰加快了速度,使其飛快地行駛在江南的大道上。
天光大亮,林蔓透過窗戶,看到一棵棵光禿禿的樹干被不斷地甩到車后,又看到行人道上三三兩兩、稀稀落落的路人,還看到一輛輛綠皮罐子車擦著他們的車邊呼嘯而過……
驀地,吉普車放慢了速度,??柯愤?。
“到了?”林蔓看路邊皆是清一色的矮房鋪子,有掛國營肉聯廠牌子的鋪子,有白底紅字的人民理發店,還有幾家或叫“前進”或叫“光榮”的國營飯店。林蔓抻著脖子看了很遠,發現街道兩邊鋪子的后面是各有一片平房區。她怎么看這里,都覺得不像大人物住的地方。
“在車上等著,我馬上回來?!鼻胤搴喡哉f道,急急忙忙地下了車。
趴著車窗,林蔓看見秦峰橫穿馬路,走進了路對面的一個掛“火燒”牌子的鋪子里。
鋪子的門面很小。在整條街道上,沒有比它更小的鋪子了。一條長長的人龍從鋪子里排了出來,一直延伸到很遠。每個排隊的人手里都拎著一口鋁鍋。鋪子的門時不時地打開,有抱著鋁鍋的人從里面走出來。
不多會兒功夫,秦峰也跟著人從鋪子里走出來。好像變魔術一樣,進門時兩手空空的他,手上多了一個帶把手的黃色搪瓷茶缸。
“來,趁熱!”秦峰一坐上車,就把茶缸遞到了林蔓手里。
林蔓雙手接過茶缸。
茶缸沉甸甸、熱乎乎。天寒地凍地,她捧茶缸在手心里,好像捧著一個滾熱的湯婆子。
秦峰打開茶缸蓋子,林蔓看見里面盛著熱騰騰的豆腐花,心里一陣驚喜。緊接著,秦峰又從大衣口袋里拿出兩個油包紙。每個包紙的里面,皆是一個夾臘汁肉的火燒。
“還沒吃早飯,餓了吧?”秦峰看林蔓的心情好了一些,不禁勾唇輕笑。
再遞火燒到林蔓手里,秦峰主動幫她掀開了包著火燒的油紙。
對秦峰突如其來的獻殷勤,林蔓忍俊不禁。不覺得間,她之前因為秦峰沒有通知她而自作主張所生的氣,一下子消減掉了一大半。
林蔓恍然意識到她多想了。秦峰到底不是母親那樣的人。他這樣做,必然有他的緣故。他不愿意解釋,也應是有他的難處。既然這樣,她又何必要苦苦逼問他,非要找他的不是呢!
看出林蔓有了松動,秦峰試探地問:“不氣了?”
秦峰怎么會不知道林蔓生氣的原因。他捫心自問,要是易地而處,林蔓對他沒有一句交代,也私底下替他做了一系列的決定??峙拢麜獾帽攘致€厲害。
“哄老婆就買兩塊燒餅,天底下哪兒有你這樣摳門的人?!绷致擦饲胤逡谎郏滩蛔⌒Τ隽寺暋?
話罷,她吃了一口燒餅,又就著喝了一口豆花。在她的口中,兩樣咸鮮的味道交融在一起,變得格外濃厚,四溢得她齒頰留香。
秦峰寵溺地看著林蔓下一個火燒,又喝完了大半茶缸豆花。
林蔓突然想起秦峰也沒有吃早點,于是忙遞了剩下的豆花給他。
一口兜底地喝完了剩下的豆花后,秦峰下車小跑到馬路對面的鋪子還茶缸。
在等秦峰回來的當兒,林蔓百無聊賴地望向馬路對面,。驀地,迎面駛來的一輛黑色轎車進入了她的視線。她依稀覺得車子牌照上的號碼很眼熟,不由得開始在記憶里搜索。突然,她記起了這輛黑色轎車應就是蝰蛇常乘的那輛。
黑色轎車從林蔓所乘吉普車的邊上疾馳而過。
在兩輛車子擦肩而過的一刻,林蔓透過對面的車窗,看見了坐在黑色轎車后牌的蝰蛇。蝰蛇正在低頭看一份文件,沒有注意到林蔓頗感意外的目光。
回到車上,秦峰看林蔓又有些失神,關心地問:“怎么了?”
“沒事?!绷致麚u了下頭,將關于蝰蛇的記憶暫時封存在了心底深處。
秦峰再次發動了引擎,將車子駛離了馬路邊。
“這里離我那個領導家很近,平常你要是待得無聊,悶的發慌,可以來這里打發時間。”秦峰道。
“離得很近?”林蔓喃喃地念叨了一遍。
情不自禁地,她又一次想起了蝰蛇。雖然她一直企圖避免想這個人,可是奈何她的大腦會時不時地不聽使喚,又自發對他有了許多猜測。
“該不會,”林蔓暗暗地推測道,“蝰蛇和秦峰的領導住在一塊地方吧!”
不多會兒功夫,秦峰將車子駛出了街道,開上了大路。
在大路上開了十幾分鐘后,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將車子停在了一個大院前。
大院外有持槍的衛兵站崗。
他一見秦峰的車子停下,立刻上前問道:“同志,請出示一下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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