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大爺?shù)脑挘致行┎豢芍眯牛骸袄钜輻l件應(yīng)該還不錯吧!畢竟家裡沒有背景也進不了供應(yīng)科。”
張大爺?shù)溃骸耙郧皸l件是不錯, 可是從去年下半年就不行了。”
自五鋼廠建廠以來, 張大爺就坐在收發(fā)室裡看大門。這些年來, 對於五鋼廠的各種八卦新聞, 乃至一些職工的家庭情況, 他都有不少了解。這全因爲(wèi)五鋼廠的人, 無論幹部還是普通職工, 都會從大門進出。再加上每日還有不少人來收發(fā)室拿信件,這更加增多了張大爺與人接觸的機會。
時不時的, 有人到收發(fā)室取信,停下腳步同張大爺閒聊兩句。
時不時的, 有人站在門崗處等人,人沒來的時候,就同張大爺聊上一會兒, 打發(fā)時間。
還有一些時候, 趕上傍晚下工鈴響, 張大爺換班回家,在門口遇見相熟的人, 大家都不急著回家,便站停下來,東拉西扯一些廠裡的事。
由此, 看門的張大爺成了最瞭解五鋼廠職工情況的人。甚至,他比廠長高毅生和工會吳主席瞭解的還要多。
“到底怎麼回事?”林蔓好奇地問道。對李逸的實際家庭情況,她並不是非常瞭解。一來, 這是因爲(wèi)李逸很少提起,二來在李逸的個人檔案上並沒有多少相關(guān)描述。唯有的,不過就是一些簡單的成分背景、家庭成員的情況罷了。
張大爺?shù)溃骸靶±畹母赣H老李也在供應(yīng)科待過,這事你知道不?”
林蔓驚愕地?fù)u了下頭。對張大爺講的事,她是一丁點兒都沒有聽說過。
張大爺?shù)溃骸澳悴恢啦黄婀郑鞘抢显缫郧暗氖铝耍侠钪辉诠?yīng)科上了半天班,所以恐怕科裡的老人都不一定記得。”
“只待了半天,爲(wèi)什麼?”林蔓感到萬分不解,現(xiàn)年頭職位調(diào)動不比後來,那都是有一套手續(xù)的,無論調(diào)進調(diào)出,都不是短短幾天內(nèi)能解決的事。
張大爺?shù)溃骸昂孟袷撬昧思辈。?dāng)天中午就回家了,後來有人給他辦了手續(xù),把他從供應(yīng)科轉(zhuǎn)去了下面的倉庫,讓他做了一個管理員的閒職。”
“真是可惜,因爲(wèi)身體的原因,不得不放棄了到手的肥缺。”林蔓感嘆道。
張大爺一同感慨:“誰說不是呢!老李也是可憐,病了好幾年一直看不好,勉勉強強地熬到去年下半年,連兒子結(jié)婚都沒能看見就去世了。”
“老李去世以後,按道理李逸該輕鬆了纔是啊?怎麼反倒走下坡路了?”林蔓表示不解。
林蔓的話驟然提醒了張大爺。
張大爺也倍感不解道:“唉?也是啊,之前老李有病那會兒,他們家情況倒挺好,沒聽說什麼拮據(jù)。可是去年下半年,自從老李一走,一家人突然就緊巴巴起來了。”
林蔓又道:“在供應(yīng)科,李逸工級雖然不是最高,但也是四級工,再加上各種福利津貼,光憑他這種條件怎麼也會拮據(jù)?”
張大爺?shù)溃骸耙唬顺墒撬麐尩牟。俊?
“他媽也生病了?”聽到這裡,林蔓不得不承認(rèn)李逸確實有些走“背”字,雙親接連著生病,真是讓他沒有一點喘息的機會。
張大爺?shù)溃骸岸际钦疹櫪侠罾鄢龅拿 7尾。“Γ〉眠@病也是辛苦,李逸也跟著被折騰。”
就在林蔓同張大爺說話的功夫,秦峰從遠處幽暗的路上走來,走進了路燈下明亮的光線裡,站在了林蔓身邊。林蔓給秦峰打了個眼色,表示她還要問張大爺些問題,要他再等一會兒。
“對了,你剛剛說,這次的事情把李逸害慘了?”林蔓抓緊時間問張大爺。
不知不覺間,話題一下子跑了很遠。一經(jīng)林蔓提醒,張大爺緩過勁來,回說道:“原本吧!李逸家裡就夠困難了,但好在李逸在供應(yīng)科,工資待遇都不錯,他們母子的日子哪怕苦些,也勉強能過得去。今年下半年時,有人給李逸介紹了個對象。那姑娘看重的就是李逸供應(yīng)科的工作。現(xiàn)在可好,李逸工作沒人,人家那頭立馬反悔,取消了答應(yīng)下來的婚事。”
說著說著,張大爺長嘆了口氣:“要不我說,你們那個王科長太害人了。要是李逸工作上有問題,調(diào)離他也就算了,大家心服口服,可是因爲(wèi)什麼響應(yīng)……”
突然,張大爺驚覺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住嘴,同時打哈哈道:“反正啊!李逸是讓她害慘了。”
夜風(fēng)刺骨的冷。
張大爺看林蔓的愛人來接她了,便也不再拉著她閒扯,同林蔓在廠區(qū)門口告別。
張大爺住在平房區(qū),林蔓住在仿蘇樓。兩者分屬不同的方向。
於是,林蔓、秦峰和張大爺背道而行。
向前走了四五步路,林蔓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轉(zhuǎn)回頭衝著張大爺?shù)谋秤皢柫寺暤溃骸皩α恕?
張大爺回頭:“還有啥事?”
林蔓道:“李逸能進供應(yīng)科,就說明他們家還有一些背景關(guān)係吧?難道他們就不幫他一把?”
張大爺?shù)溃骸靶±钸M供應(yīng)科,好像走的是一個遠房親戚的關(guān)係。爲(wèi)了這個職位,他們家送了不少禮。現(xiàn)在他們家那情況,八成是拿不出來了吧!沒有好處,誰會幫他們。”
林蔓道:“那個遠房親戚是誰?也是我們廠的人?”
張大爺茫然地?fù)u了下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從沒聽人提到過。”
又一陣?yán)滟暮L(fēng)吹來,催地林蔓、秦峰與張大爺再不敢逗留原地。他們又一次匆匆地告別,各自朝著各家的方向,快步行去。
回到家後,林蔓脫下了大衣,繫上圍裙,挽起袖子一頭扎進了廚房裡。
在同張大爺聊天時,她因爲(wèi)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沒有注意到早過了吃晚飯的時候了。
而當(dāng)走進家門,暖烘烘的熱氣一迎面撲來,林蔓立刻覺得飢腸轆轆,恨不得馬上變出一桌子的飯菜來吃。
“飯你自己吃吧!我局裡還有事,要馬上回去。”秦峰連帽子都不脫,穿著大衣跟在林蔓身後。
林蔓意外地轉(zhuǎn)頭,正碰上跟在後面的秦峰。
俯看林蔓,秦峰嘴角笑意溫暖。
“既然有事,你還回來做什麼?”林蔓心疼地輕撫秦峰的臉頰。秦峰的臉上冷冰冰的。這同他身上穿的軍大衣一樣,皆是帶著一股外面的寒。
秦峰輕笑:“我也是回來辦事,順便就來接你下班了。”
秦峰不敢多做逗留。說話間,他大步邁向門外。
林蔓送秦峰到門口。大門一開,秦峰毫不猶豫地走進了外面的冰冷世界。
黑洞洞的樓道里晦暗不明。秦峰往下邁了幾步,融進了黑暗裡。
衝著秦峰模糊的身影,林蔓問道:“今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說不準(zhǔn),可能12點前回來,也可能會到明早。”秦峰眼睛明亮,清朗的聲音輕易地傳到了樓上。
話罷,秦峰快步下樓。林蔓緩緩地關(guān)上了門。當(dāng)門就要合上的時候,秦峰的聲音再次傳上來,林蔓推開了就要關(guān)上的門。
“晚上留在家裡,千萬別出門。要是有人敲門,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開。”秦峰認(rèn)真地叮囑。
“行了!我知道啦!”林蔓輕笑地?fù)u了下頭。什麼嘛!還當(dāng)她是三歲的孩子麼?
之後,秦峰再也沒話。
林蔓半敞著門,聽著秦峰的腳步聲漸漸到了樓下,最後消失在門棟外“嗚嗚”鳴叫的大風(fēng)裡。
待到什麼都聽不見了,林蔓才把門關(guān)上。
秦峰一走,林蔓一下子失去了吃飯的興趣。突然間,她不覺得餓了。
廚房間裡有兩碟剩菜,只要回鍋熱炒一下就行。可即便這樣,她也沒心情弄。
懶懶地坐在沙發(fā)上,林蔓面對空蕩蕩的房間,覺得百無聊賴。她想找些什麼事情做。
白天發(fā)生的一幕幕從眼前掠過。
最後,在回想了一遍張大爺講的話後,林蔓的腦海裡浮出了文件上李逸的家庭住址。
……43棟筒子樓5011室……
“要不然,去小李家看看?”林蔓喃喃地念道。
其實,就算張大爺不對她說李逸的事,她原本也打算去找李逸。
對李逸,她早另有一番別的安排。
披上大衣,戴上帽子護住耳朵,林蔓推門而出。同秦峰一樣,她走進了外面的寒冷世界。
43棟的筒子樓所在的廠區(qū)位置,遠不同於林蔓所住的仿蘇樓的地方,甚至也不同於她以前住的新9棟那裡。
仿蘇樓裡住的人,多半是五鋼廠裡的高級技術(shù)人才,少有一些幹部。這樓僅次於正經(jīng)八百的幹部樓。在五鋼廠一衆(zhòng)人裡,每每有人聽到仿蘇樓,那也是會引人羨慕的住所。
而新9棟是新樓,雖然是單身宿舍,算不得多好的房子。但它好在夠新,住在裡面的人也都覺得還算舒服。
至於43棟的筒子樓嘛!則就是僅略高於平房區(qū)的所在。
曾幾何時,它也曾讓人覺得不錯過,但那是在它剛建樓的時候。它的樓齡同五鋼廠的廠齡相同。十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的它再被人看來,除了老舊擁擠,就是破敗不堪。至於其他再好些描述,也不過是有人勉強地說一句道:“至少,它還是個住的地方麼!廠裡還有不少人分不到房子呢!”
打著手電筒,林蔓走上了李逸住的5樓。
本就異常狹窄的樓道里堆滿了白菜,冰冷的空氣裡處處透著一股異味。
黑魆魆的樓道里,林蔓手中電筒裡的慘白光束,掃過一個又一個斑駁的牌號。
2 ,3, 5, 9, 10,11……
最後,林蔓站在11號門前。
林蔓擡手敲門,手背尚未觸到木門。
猝不及防的,她聽到門裡傳出一聲中年男人的斥罵:“你那個林副科長,也會不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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