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輝把車子停在一扇黑漆院門前。
吉普車停下來時,發出了一陣悶響。院里一個自然卷的年輕男人聽見吉普車所發出的引擎聲, 扒著院墻向外探頭看。
一見下車的人是朱明輝, 他立刻打開院門, 熱情地迎了出來:“朱副處長,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下車后,朱明輝繞到后面打開后車門,拿出了擱在后排座上的公文包。打開公文包, 朱明輝從里面拿出了一個信封。揣信封在大衣口袋里,他放回了公文包, 關上了車門。
從年輕男人和朱明輝說話的熟絡態度, 林蔓發現他們顯然不是第一次見面。換句話說,朱明輝似乎是李局家的常客。對這一點,朱明輝可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
跟著朱明輝進院門時, 林蔓小聲地問道:“你常來?”
走到院里小樓的大門前, 朱明輝頓了一下,轉回身對林蔓小聲道:“算不上常來,只是跟他們家人見過幾次面。”
林蔓心里犯疑:只是見過幾次,就能讓李局家里的生活秘書對朱明輝這樣客氣了?朱明輝只是個副處級,好像還夠不上讓這些人熱情招待吧!
不過林蔓只是在心里發出質疑。在表面上,她依然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就像朱明輝同她事先約定好的那樣,她就是一個他普通的舊同事, 今天只是跟著他順道來辦事,僅此而已。
在年輕男人的引領下,朱明輝和林蔓一前一后地進了門。
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個中年女人, 年級五十歲上下。
朱明輝和林蔓進門時,中年女人正在聽電話。她遠遠地看見朱明輝,對他打了一個手勢,示意讓他稍等一會兒。
朱明輝帶林蔓坐在了中年女人的對面,年輕男人為他們端來兩杯熱茶后,輕步退到了一邊。
拿起熱茶,朱明輝稍稍挨近了林蔓,輕聲對她介紹中年女人道:“這位就是李局的愛人曾姨。”
林蔓眼梢略挑了一下,向朱明輝飛了一個眼風,表示知道了。
同朱明輝一樣,林蔓也傾身拿起了茶幾上屬于她的那杯熱茶。輕吹了下茶面上的熱氣,她稍稍抿下了一口。驀地,就在將要放下茶杯時,她不經意地抬眼看了下坐在她對面的曾姨,猛然發現曾姨在打電話的同時,一直以審視的目光看向她。
林蔓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恍然覺出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真是奇怪,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
怎么這個曾姨看她的眼神會這樣的不友好?
曾姨的電話約打了二十分鐘。
期間,朱明輝幾次要同林蔓低聲私語,都被林蔓推拒了。因為林蔓察覺到幾次曾姨掃向她的不友好眼光,無不是源于朱明輝對她的熟絡態度。
掛上電話的一刻,林蔓冷冷地問朱明輝道:“小朱啊,你旁邊的這位同志是?”
朱明輝介紹道:“這位是我以前在《參考消息》的同事,剛剛我們在路上碰見,恰巧有事要談,所以就順便帶她過來了。”
“那你今天來是為了什么事啊?”曾姨問朱明輝道。對于坐在朱明輝身邊的林蔓,她只冷瞥了一眼,一點也沒有要客套寒暄一下的意思。
拿出之前從公文包里拿出的信封,朱明輝雙手遞到曾姨手中:“我是來送這個。”
一手接過信封,曾姨一手掀開了封口,往里面看了一眼,笑說道:“哎呦,原來是請……”
鈴~~~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生生打斷了曾姨的話。將手上的信封放在茶幾上,曾姨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似乎還是之前打來的人,所以曾姨只補充了兩句,就掛上了電話。
“你們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吧?”曾姨剛才要說的話被打斷了,她懶得再說下去,索性另起了一個話頭。
“嗯,都好了。”朱明輝點了點頭。
曾姨笑道:“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日子了。”
“是,到時候您和李局可一定要到場。”朱明輝淡淡地笑了下,表情里沒多欣喜。
曾姨道:“放心吧!我和你李叔不一定會參加別人的,但是對于你們的,我們可是一定會去。”
朱明輝又是點了下頭,嘴角掛著他一貫彬彬有禮的笑,算做應答。
問完了朱明輝話,曾姨又將興趣轉回到林蔓身上。
在將林蔓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后,曾姨問朱明輝道:“你和你這個女同事的關系一定不錯吧!以前從沒見你帶別的女同事來過。”
隱隱聽出曾姨話里有話,林蔓搶在朱明輝開口之前,主動答道:“因為我馬上要趕回外地,沒時間再跟朱副處長約時間了,才不得不跟過來。”
“你馬上要走了?”曾姨臉色略有緩和。
林蔓道:“沒錯,我一直被外派在省外的辦事處。這次來省城,實在是有業務上的急事,需要找朱副處長幫忙。朱副處長人很好,體諒我的難處,知道我早上剛乘火車到,中午馬上就要走,所以才不得不帶著我來您這里,只為了能擠出一些路上的時間,談完業務上的事。”
“原來是這樣!這就難怪了。”曾姨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臉色又更和緩了不少,不再像初始時充滿敵意了。
依照林蔓事先的交代,朱明輝找借口對曾姨說道:“書房的電話能借我用一下嗎?有些業務上的事,我需要馬上跟處里確認一下。”
曾姨給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年輕男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馬上帶朱明輝去書房。
當朱明輝跟著年輕男人去書房后,客廳里就剩下了林蔓和曾姨兩個人。
閑來沒事,曾姨主動問林蔓道:“你被外派到那個辦事處啊?”
林蔓笑道:“上海。”
“上海啊,”曾姨輕笑,“那可是個好地方。”
林蔓陪著笑了一笑,等著曾姨接下來的問話。她估摸著,曾姨應該開始審她來辦什么業務了。
“你這次來是有什么急事啊?”曾姨果然不出林蔓所料,按著她所想的問道。
林蔓為難道:“嗯,這事還真不好說,都是關于一個大領導的事。”
“大領導?”曾姨頓時起了興趣,“那么是好事啊,還是壞事?”
林蔓道:“都不算是,嚴格來說,應該還算喜事呢!”
曾姨道:“既然是喜事,那有什么不好說的。”
林蔓輕嘆了口氣,佯作出抹不開面子的模樣:“那我就講一點吧!”
曾姨眼含笑意地看向林蔓,隨著談話不知不覺地深入,她對林蔓漸漸沒剛開始時那么反感了。甚至,她不得不承認,對于眼前的年輕姑娘,她的心底還產生了些許喜歡,覺得她誠實可信,討人喜歡。
林蔓說道:“這個大領導的兒子最近要娶省城這邊一個領導的女兒。”
“這邊領導的女兒?哪個領導啊?”曾姨回想了一下,似乎沒聽說最近省城誰家閨女要嫁去上海。
林蔓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聽說是王專員的女兒王倩倩。”
曾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當看見曾姨臉上的僵硬笑容,林蔓瞬時確定了一個始終隱藏在她心底的推測。
看來,王德生拒絕李局兒子的婚事時,可并沒有告訴李局和曾姨,他之所以不讓王倩倩嫁過去,并不全是因為看不上李局的兒子,而是想讓女兒另嫁給上海一個領導家的兒子。
站在書房里,朱明輝算著林蔓事先同他約定好的時間,掐著手表上的分針。
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二十五分鐘……
時間到了,朱明輝掛上了電話,邁步走出書房。
客廳里,曾姨又在打電話。趁曾姨沒看見的功夫,林蔓給朱明輝飛了一個得意的眼風,暗示事情已經辦妥。
“喂!王德生最近在江城是個什么行程?”
“……”
“什么?他明天要開一天的會?那你問一下他中間什么時候休息。”
“……”
“對,確認一下他休息的時間,我要打電話給他。反正,不能便宜了他那個人。”
朱明輝和林蔓匆匆告別了曾姨。
曾姨知道他們還有急事,便也不多留兩人。
從李局家里出來以后,朱明輝開車送林蔓去火車站。
在車上,朱明輝好奇地問林蔓:“你是怎么辦到的?怎么我一出來,她就急著找王德生算賬了。”
林蔓笑道:“像他們那樣的人家,最要面子了。王德生拒絕他們提出的婚事,他們最多心里不舒服,但不會太生氣。可是一旦他們知道拒絕他們婚事的同時,王德生馬不停蹄要把女兒嫁給另一家人,那無異于是當眾打他們的臉。他們怎么能忍。”
朱明輝道:“所以你就以此挑撥了王德生和李局家的關系?”
林蔓點頭道:“沒錯,然后推波助瀾,我再潛移默化地教她逼王德生表態的方法,讓王德生務必馬上做出決定,到底是要他的仕途還是要他的女兒。不管上海那邊的人怎么樣,王德生現在省城工作,那仕途就是直接捏在李局的手里。李局這邊要想給他施點的壓力,實在太容易了。”
朱明輝輕笑地搖了下頭:“看來,這個王德生馬上就要面臨人生的重大選擇了。”
林蔓嘴角勾起輕笑,眼中閃過一抹犀利的冷光:“反正,他不得不選,并且只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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