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越大驚,怒道:“你們做什么!”
杜如淵將他的衣袖一拉:“此時不宜妄動。”
紅衣男子淡定自若地道:“殿下,假如燒完之后,沒有什么東西剩下,那么青山派中,就確實沒有那樣法器了。”
房屋一沾上火焰,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太子向鶴機子微笑道:“鶴道長,這次暫且委屈貴派了,此事過后,本宮賞你們黃金千兩,重修殿閣。”
青山派的弟子們再也按捺不住,紛紛跳起來,想沖上前救火,太子的隨從中立刻有人拔出兵器,厲聲喝道:“大膽,誰敢違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話音未落,那幾位隨從手中的兵器突然啪啪斷成了數(shù)截。
半空撲著翅膀煽風吐火的火鳳哀鳴一聲,雙翅一顫,險些從空中一頭栽下。
琳箐從青山派的人群中走出,玩弄著手中的軟鞭:“我就是要違抗,怎樣?”她揚起柳眉,冷冷地看著紅衣男子,“讓那只鳥把火熄了。”
紅衣男子依然淡然自若地道:“姑娘請少管閑事。”
琳箐一揚手,長鞭脫手甩出,化成一條長滿荊刺的長鏈,像條活的長蛇一般,狠狠鞭向半空中的火鳳,那火鳳驀地凄厲悲鳴,長鏈緊緊纏上它的身體,猛地一扯——
火鳳在響徹云霄的哀啼聲中被扯成數(shù)片,化作幾片殘光,落進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紅衣男子冷笑一聲,一揮衣袖,燃燒的房屋火勢暴漲,轟地躥入半空,從火焰中竟然又聚集出一只鳳凰的形狀,振翅飛出,向地上的琳箐撲來。
琳箐拍拍雙手,還在半天空的長鏈蜿蜒擰了個彎兒,再次又快又狠地抽中了鳳凰的身體,當那火鳳再度化作數(shù)片殘光時,琳箐抬手,長鏈落回手里,再一抖,重重地甩向紅衣男子的方向。
一旁的眾人紛紛散開躲避,紅衣男子揮袖抵擋,抓向琳箐的鞭梢:“琳公主,何必為了區(qū)區(qū)幾間破屋傷了兩方的和氣?”
琳箐冷笑:“還輪不到你這只小鳳凰來和我談和氣!”
她鞭勢再一甩,紅衣男子閃身避過,身形竟飄飄而起,升上半空,琳箐隨即追上。地上的眾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兩個身影在半天空中纏斗。
紅衣男子明顯敵不過琳箐,左右躲避,都只能算是堪堪避過。
但,他每一次閃身,就會順勢揮出一簇火焰,落向一旁尚未著火的屋頂,于是青山派不多的幾間房屋,幾乎全燒了起來。
琳箐卻無法撲救起火的房屋,因為她是一只火麒麟,只對放火比較在行。
昭沅握著拳在樂越身邊站著,再次感到了自己的無用。
它會噴水,懂得滅火的法術,房屋燒起的瞬間,它本想沖出去,卻聽見杜如淵頭頂?shù)臑觚數(shù)溃骸澳悴荒軇印!?
這四個字像道定身符定住了它的腳。
它不能動,因為它是龍,一旦被鳳凰發(fā)現(xiàn),可能整個青山派的人都會被連累丟掉性命。
它便只有站在這里眼睜睜地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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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越來越大,新太子被侍衛(wèi)們護著從火場撤離。他們走后,樂越和師弟們立刻撲向水井,想趕緊救火,鶴機子搖頭阻止:“這種術法之火用水撲不滅,趕緊出去,免得被燒傷。”幾位師叔拉著眾弟子向大門外跑。
樂鄭樂魯?shù)葞讉€年紀小的弟子邊跑邊回頭邊哭:“那怎么辦,我們連住的地方也沒了。”
樂越握緊拳,按住腰間的佩劍,疾步邁出尚未燒著的大門,鶴機子在他身后沉聲道:“樂越,你去做什么?”
樂越的腳步停了停,沒有回頭:“欺人太甚!”
杜如淵在不遠處道:“可他畢竟是太子,未來的皇帝,和他過不去,等于和你自己過不去。”
樂越的拳攥得緊緊的,有些顫抖。
昭沅輕輕拉拉他的衣袖。
樂越大聲道:“我不信這世上沒有天理王法!”
杜如淵道:“在這塵世,皇上的話就是天理就是王法。”
樂越攥著拳頭,慢慢回身。
師父師叔和師弟們在空地上沉默地站著,他們身后,據(jù)說從幾百年前傳下來的,他幾乎從出生起便住著的,青山派的破舊房屋已經(jīng)盡在火焰中燃燒。
前殿、正殿、祖師殿……
師父師叔們的臥房,他和師弟們住的廂房……
廚房、柴房、沖澡房……
相傳某師祖在此飛升的小菜園……
而在另一邊的空地處,太子那幫龜孫子們正優(yōu)哉游哉地觀賞著火焰,等著屋子快點燒完。
鶴機子嘆氣道:“徒兒啊,要看開,這些不過是身外之物,而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太子殿下不是說了要給咱們一大筆黃金么,到時候就能蓋新房了。”
樂越僵僵地站在原地,昭沅仰頭看他,樂越的眼中映著燃燒的火焰,臉上沒什么表情。
慢慢的,他的手從腰間的佩劍上移開,大步走到一棵樹下,坐在地上,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青山派的房屋一點點燃盡。
昭沅跟在他身后,挨著他坐下,它再拉拉樂越的衣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半空中琳箐和鳳凰猶在酣戰(zhàn)。
鳳凰知道自己不是琳箐的對手,對她的攻擊一概只避不接,琳箐大怒之中,力道難免拿捏不準,無意中把青山派的房子轟塌了幾座。
不知內(nèi)情的觀戰(zhàn)眾人都對她的神勇十分驚嘆欽佩。
樂越的師弟們苦中作樂,開始打賭琳箐到底什么來歷,是人是妖。
樂楚道:“琳箐師妹如果是人的話,她這么厲害,不知有哪位高人能娶她做老婆。”
大家在心中幻想了一下,都對琳箐未來的相公產(chǎn)生了深刻的欽佩之情。
樂晉小聲道:“其實吧,我覺得,琳箐師妹對大師兄很有意思。”
其他人紛紛贊同點頭,樂楚道:“但是大師兄肯定打不過琳箐師妹。”
其余人偷偷看了看樂越,再點頭。假如琳箐師妹變成了大師嫂,大師兄一定很可憐。
另一廂太子眾人也在閑坐觀火并觀戰(zhàn)。
陪在和禎身邊的宦官道:“那個姑娘真厲害,好像連桐公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和禎凝望著那抹和鳳凰打斗的身影,似乎已經(jīng)出神了。
侍衛(wèi)們摸出弓箭,向天瞄準,躍躍欲試:“殿下,要不要小的們助桐公子一助,把那個小妞兒射下來。”
和禎猛斂眉喝道:“不得胡來!”
侍衛(wèi)們諾諾低頭,手從弓弦上松開。
和禎仰首,繼續(xù)凝視著天上。
轟——
青山派最后一堵立著的墻塌下,鳳凰甩袖,向地上落去,笑吟吟向琳箐道:“琳公主,承讓承讓。”
琳箐雖然招招勝他,但礙于不能波及其余人,不敢放開手腳,始終沒有傷到鳳凰,還無意中幫著鳳凰讓青山派毀得更快些,不禁心中氣苦,罵道:“卑鄙無恥的禿毛鳥!”
鳳凰沒有還口,徑直落到太子等人所站之處。
琳箐只好忿忿地回到地上,大聲道:“等哪天方便時,我一定好好教訓你!”
鳳凰彎著雙目,遠遠道:“鳳桐隨時恭候琳公主指教。”
琳箐恨了一聲,跺腳向樂越那邊去,和禎自人群中走出,在她身后道:“姑娘。”
琳箐回頭:“干什么?”
和禎向她身邊走了幾步,浮起微笑道:“姑娘,本宮今天火燒青山派,實屬無奈,還望姑娘諒解。方才,桐先生有得罪姑娘的地方,也望姑娘寬宏大量,不要計較。”
琳箐懶得多理會他,哦了一聲,轉(zhuǎn)頭欲走,和禎又趕上前一步道:“姑娘,本宮……”
琳箐再回頭,不耐煩地皺眉:“你老老實實說我不行么,本宮本宮的,我偶爾聽不清楚,還以為你在自稱本公公。”
和禎的神色僵了僵,他身邊的綠衣宦官立刻呵斥道:“大膽,竟然敢……”
和禎抬手制止,又露出微笑:“琳姑娘只是在和本宮開玩笑。”繼續(xù)凝視著琳箐,“姑娘說得很是,本……我也是因為僥幸當了這個太子,方才不得不如此稱呼,自己說的時候,其實也覺得很拗口。”
琳箐更不耐煩了,和禎卻假裝看不到,依然不屈不撓地道:“我在論武大會時,就對姑娘印象深刻,但那時未有機會說話。不知姑娘你家鄉(xiāng)哪里,什么時候加入的青山派?”
琳箐揚起眉毛道:“我的家離這里挺遠的,我不久前才到這里,為了找人。”
和禎緊緊望著她道:“喔,找誰?”
青山派的眾人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幕,樂楚戳戳樂吳:“二師兄,現(xiàn)在的情形是不是應該叫做太子爺調(diào)戲民女?”
樂越在樹下坐著,心道,應該叫太子爺摸虎須,哦,不,是麒麟須,膽色過人。昭沅在他身旁睜大眼睛看,那個太子喜歡上琳箐了,原來凡人雄的向雌的求偶,是這樣的。
琳箐玩弄著胸前的頭發(fā),甜甜一笑:“我來找我相公。”
和禎的神色又僵了僵,然后勉強再微笑道:“琳姑娘你這么年輕,又做未嫁打扮,原來已經(jīng)……”
琳箐雙頰的酒窩深深的,像是不好意思地掩了掩口:“嗯,我們還沒有拜堂啦,但因為從出生起就定了親,所以,我一直都喊他相公。”
她側(cè)身,在眾人直直的目光中像一只撲向菜花的蝴蝶一般徑直撲到還在地上撿下巴的樂越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雙眼像兩彎幸福的下弦月:“相公,你還好吧,有沒有傷到?我剛才厲不厲害?”
樂越感到自己抖了一下,剛剛撿起的下巴和其他人的一起又掉回地上。
樂越的小師弟們變成了巖石,變成了風里的沙。
昭沅抬爪揉揉眼,茫然地道:“為什么琳箐你……”依偎在樂越胳膊上的琳箐豎起眉毛,不露痕跡地剜了它一眼。昭沅是條識趣并有悟性的龍,立刻乖乖地閉上嘴。
樂越開始有點佩服和禎了,他居然還能掙扎著露出一個還算像微笑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本宮竟一直沒看出來。怪不得……琳姑娘一直在樂越少俠身邊。真是伉儷情深。”
樂越從嗓子里呵呵了兩聲:“還好還好。”
鳳凰的法力之火非同一般,不到一個時辰,青山派所有的房屋已即將燒盡,大片的焦土□□在外,火勢漸漸熄滅,鳳桐瞇起眼,走到煙霧彌漫的焦土邊,浮起一抹淡淡的悅色:“青山派中,果然有寶物。”
其余的人都向他視線所落之處望去,只見光禿禿的焦黑荒土上,有一坨黑色的物體,靜靜地在一片平坦中鼓起,最后一簇微弱的火焰在其上跳躍了兩下,熄滅。
和禎喜色閃動,快步走上前,青山派的眾弟子也忍不住湊過去看熱鬧,這坨所謂的寶貝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原本的廚房。
連樂越的幾位師叔都面有詫異之色,看向鶴機子,他捋著胡須站在原地,遙遙望向那方。
太子走到近前,迫不及待地彎腰,鳳桐抬袖攔住,緩緩俯身,拂去那坨物體上的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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