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要去見某某人的丘萬戴沒有帶著夏勤一塊去的打算。一來夏勤小朋友太小,曾經又是對方準備綁架的對象,帶著去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二來萬一真出了什么事兒,自己和西門吹雪落入危險還能想辦法自救,要是帶上一個沒有自衛能力的小拖油瓶,他們本來七分把握,說不定得瞬間跌入到半成不到,這種危險因素是丘萬戴不敢博的。
不過夏勤小朋友一向黏他,一般不會輕易離開他的身邊,所以他要離開前,才一直在想這事兒帶著夏勤一塊去的可行性。
其實把弟弟留在這里,丘萬戴還是有點不放心,昨天這么多明衛暗衛的情況下還著了道,他想來想去只能把自家弟弟托付給了丘道人與陸小鳳等人,只要他們一直帶著他,這個危險因素就無形中降低了不少。
西門吹雪還沒有回來,昨天半夜兩人說到最后的時候,曾經商議等這天西門吹雪來了以后,兩人就帶著那個據說是徐氏陪嫁的護衛出發。
所以這會兒丘萬戴還在想要怎么讓夏勤一個人留下來。
丘萬戴看著夏勤亮晶晶一臉期待的眼睛,心里卻想的是:希望西門吹雪已經對他家師傅把來龍去脈的高度概括了,這樣想必師傅肯定會幫他一把的
。
“我們今天不出去。”丘萬戴摸了摸夏勤的腦袋,“好好休息一日。”
“哦。”夏勤倒也沒有失望,其實他們這么些天馬不停蹄的走走玩玩也是很累的,休養生息一天相當不錯。
這個客棧一樓每日午飯后過了飯點以后就會請說書人來館子里說書,這種經營方法可以吸引到不少午后無所事事的茶客,丘萬戴與夏勤之前不知道,是看著越來越多人涌進來以后詢問小二才知道的,一大一小也要了一壺茶,就算明知道應該聽不懂,也能感受一下這其中的氛圍與樂趣。
順帶打發打發時間,因為其余人都沒有回來。
客棧一樓的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到了正點,一個長著齊胸白胡須的說書人拿著把折扇,帶著打板坐在了正中間的矮臺上開講,令兩人驚喜的是,這個故事并不是完全以當地的方言來說的,而是在官話中微微摻雜著幾句趣味盎然的方言,聽起來妙趣橫生,讓人忍俊不禁。
刨去閩語的那一部分,丘萬戴倒是把這個天馬行空的故事的脈絡都聽了出來,而理解也達到了七八成。
連夏勤都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離開說書人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說書人對抑揚頓挫的精準把握,也牽動了在場聽故事人的心思。
丘萬戴想了想把小二招來詢問了一下,得知這個說書人會在這里說一下午,直到晚飯時分才會完結,這其中大概有時辰。
兩個時辰,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未幾,丘道人與陸小鳳回來的,花滿樓與西門吹雪沒有在其中,據說是因為兩人都被楊宇桓和趙飛檐拉著走不了。
丘道人一坐下來,小二就極有眼色的拿了兩個杯子來,丘道人猛的灌下好幾杯水,這才緩過氣來。
丘萬戴正想詢問發生什么事兒,丘道人一把扯過他的手腕,要給他把脈。
“師傅?”
“昨天見到你就看出來了,你最近的武功似乎精進了不少,比起之前但你氣色勻淳,看起來不像是揠苗助長的,只是這功力,未免漲得太快了
。”丘道人想想有些不合理,這一個月余他們帶著夏勤從京師蜿蜒曲折的走到而來這里,按理來說整日游山玩水自然不可能有這樣的長進,除非——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奇遇?”
丘萬戴哭瞎不得的讓他繼續把脈,慢吞吞的解釋道:“師傅,徒兒與西門吹雪都以為,這與上回徒兒中了寒魄有關。”
丘道人一愣:“寒魄?”
陸小鳳不解:“那時候還看你被傷得不輕的,聽你的意思這是因禍得福了?”那時候他還與丘萬戴不熟,也就是那以后,他才和丘萬戴熟起來的,沒想到到了今時今日,兩人的交情已匪淺,這緣分聽起來倒很玄妙。
“嗯,寒魄屬寒,至陰至寒,徒兒底子至陽至剛,陰陽調和之下,似乎突破了之前一直未能突破的瓶頸。”丘萬戴把他與西門吹雪兩人的結論說了出來。
丘道人嘖嘖稱奇,“倒是有這么一種可能,為師也只在書上聽過,不想就被你碰上了。”
陸小鳳摸了摸小胡子:“這樣的情況,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吧?”
“這世上有此經歷的人不多,書本上也是略提一二,只不過方才我給他把脈,只發現他的身子是越來越好,在此基礎上,恐怕日后再練修為,是綽綽有余的。”
陸小鳳聽后也覺得妙哉,“恐怕當初給你扎一針的李連音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后果。”
在寒魄下送命的人不多,因為這針十分稀有,但是中了過后,下了黃泉的人卻是有十之八.九。
這聽起來就是丘萬戴的好命數了,所謂大難不死,不由后福。
四人說著,丘道人方才灌了一肚子水,這下有些忍不住了,便對兩人說要去茅廁,他一站起來,丘萬戴也跟著站了起來。
丘道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家小徒兒不會是想跟他搶茅廁吧?
不過這小子從小倒還是會尊師重道的
。
丘道人不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他隔著茅房的隔板聽到丘萬戴的要求以后,自然就心生了小小的愧疚,沒怎么問就答應了。
“你與夏勤說了沒?”
“待會就跟他說,我先在外頭等西門吹雪,師傅,等事情有結果以后,我再與你說。”
丘道人此時正從茅房出來,洗了把手后隨手甩了甩,“你們去吧,既然對方指明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去倒也不好,你盡管去,不過行事要隱秘些,若是有人發現還有我兜著。”
“徒兒先行謝過師傅。”
丘道人揮了揮手:“行了,兩師徒這么客氣做什么。不過萬事小心,無論對方是與不是,此事都事關重大,你與西門吹雪都有自保能力,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徒兒知曉了。”
兩人回來的時候,西門吹雪已經坐在了桌子邊上喝著茶,但花滿樓卻沒有與他一塊回來,陸小鳳對西門吹雪這種“死道友不是貧道”的作為頗為不齒,正在做給他做思想教育工作,誰知道這人就是個悶葫蘆,他說了口干舌燥都沒能聽到他的回應。
丘萬戴本來想出去等對方,這樣一個人溜出去比兩個人一起溜出去要方便,不想人已經回來了,只好另想他法。
“夏勤,下午你跟著丘爺爺和陸哥哥一起在這聽書如何?”
夏勤敏感的看著丘萬戴:“哥哥要出去,不能帶上我嗎?”
“嗯,夏勤乖乖的在這里等哥哥,如何?”丘萬戴的語氣聽起來很溫和,但態度卻是斬釘截鐵。
夏勤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那哥哥要早些回來。”
這輪到丘萬戴有些吃驚了,他沒想到夏勤居然這么懂事兒,只聽他說要出去,其他的連問都不問不多做糾纏,正好省去了他想借口的時間。
真是個貼心小棉襖啊!丘萬戴心里挺熱乎的
。
丘萬戴與西門吹雪去把那人放出來,在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沒人察覺后,就讓這人帶路。
這人把他們帶到了當地一家看起來應該是漁民的住戶的家里,但那淳樸的屋子里是空的,只有微微的魚腥味兒與放著的有些殘舊的破漁船與泛黃的漁網。
“人呢?”
“少爺稍安勿躁,小姐待會就來。”
自從這人知道他是順寧侯的大公子以后,就這么稱呼他。丘萬戴想,如果這人不是真的,那么這貨真是做戲做全套了。
這人拿出了一個看起來是短笛的玩意兒吹了好幾下,但那短笛的聲音不算大,沒有什么特別。
不過很快真的有人來了。
來人是一個人來的,從外表上看,她是一個高高瘦瘦,帶著面紗的女人,露在外的頭發油光水亮,烏黑柔順的如段子一般,在摻入屋里陽光的照射下,看起來像是被鍍上一層漂亮柔和的光。只不過這個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卻相當的凌厲,只在屋子里轉了轉,那雙如琥珀一般的眼睛就定在丘萬戴的身上。
“小姐,屬下把少爺帶來了。”
女人的確有點邁不動腳步了,聽到這一句話,才從恍惚中反應了過來。
“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你。”女人的聲音無比沙啞,聽起來不如一般女子一般宛轉動人,像是被什么傷過喉嚨。
這會兒其實丘萬戴能聽見她的聲音在微微顫動,似乎在不斷的壓抑著什么。
見丘萬戴不怎么說話,她又道:“辛兒,我本姓徐,乃中山王的后人,曾經是現今順寧侯爺的嫡妻,也是你的母親。”
這一刻,其實丘萬戴已經信了不少,只因為他的確對這個女人有熟悉的感覺。
一種在血緣割不斷的牽絆。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