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頭一回殺人。
這是他頭一回目睹殺人,卻根本沒法阻止。
殷紅的血珠的順著泛著凜冽寒光的長劍往下垂落,一滴一滴的落入干涸的泥土里。
滾而燙,卻無法潤澤久旱的黃土地。
小孩兒來的時候,正是他的劍抹過那人脖子的時候,對于他來說,并無影響。
待血流干,西門吹雪看著慢慢的祭起自己的劍,細細的瞧著上頭殘余的血痕,連看都沒有看地上的尸體一眼。
不外如是。
他拿出一條如他的似雪白衣一樣料子的手帕,細細的將長劍上的血跡擦拭干凈。
血染紅了帕子,觸目驚心。
反觀西門吹雪的白衣,卻依舊是潔白無瑕,滴血未沾。
小道士茫然的看上一動不動的人。那人抓了他們,卻并沒有對他們做什么,算不算是罪大惡極呢?他死了,以后就不能把小孩兒都抓起來了吧?
西門吹雪轉身就走,連看都沒有看呆若木雞的小道士一眼。
他走了幾步現不對勁,方才看著他殺了人的小孩一直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他走快了兩步,小孩兒會下意識的跟上他的腳步,若是他放慢了速度,小孩兒也會慢下來。
不緊不慢正好是五步。
有人跟著也不打緊,只是這個小孩,倒有點意思。
小道士還沒能從那落地的血花中緩過神來,卻本能的跟著制造出來這一切的少年。少年往前走,他也跟著走。
至于會被殺人滅口什么的,原諒他沒能想太多風流狂少。有的事只是本能的想要問清楚,卻因為受到了驚嚇,小道士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與西門吹雪見面。那時他還不知道這人叫做什么名字。
而他沒問,他也沒說。但顯然即使他問了,他也不會回答。
在后來他終于知道了這人的名字,也不是從這人的口中知曉的。
一柄名震天下的烏鞘長劍,飲的是劍主人認為該殺之人的血。
白衣勝雪,長衣飄飄,冷人使無劍。
人稱劍神,西門吹雪。
這個時候,小萬戴的大腦里有點混亂,好吧,還不是一點。
比如他為什么要殺了這個人,他與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還是說他知道了他把他們關了起來?小道士滿頭疑惑,理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這些對于劍神大人來說,都不是理由。
后來懶師傅對他說,這就是武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只是有的人更特殊而已。
后來的后來,他才現,這人并非太特殊了,已經到了奇葩的境地。
小道士從小就有一項本領,他可以看出人的善心惡意,但他卻無法看清西門吹雪的真實緒。
——等他能夠看清了,卻已經不可自拔的陷了下去。
懶師傅還說,武林并非非黑即白,所謂的白道黑道盡管看起來涇渭分明,私底下到底有多少灰色的境地多少齷齪事兒。做人不能死板,卻不能沒有底線,遇事多思考,多觀察,有的事可以管,卻并不是一定要管。
無論如何,只要記住一點,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
如此,你就是武林,你就是規則。
懶師傅絮絮叨叨有一搭沒一搭的侃著,他撐著眼皮聽了一半,最后還是在懶師傅的肚皮上睡著了。他年紀太小,但懶師傅說的話他都能牢牢記住了。
西門吹雪并沒有離村,而是朝著村的另外一頭走去。
這條路他好像剛剛走過。小道士想。
直到西門吹雪站在了一扇明顯是被蓄意破壞的破門前,眉眼微微挑了一下。
有些做賊心虛的小道士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只是為了讓大家出來。”
他把門踹出了一個大洞,讓大家都撅著屁股從洞里鉆出來。
他排在最后,就不用給人看撅著屁股的模樣了。
西門吹雪臉色未變,佇立了一小會兒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小萬戴便離去了。
所以這人果然是來救他們的嗎?因為知道那人把他們都抓走,所以才把那人殺了?
小萬戴好像有點明白了過來。不然這人為什么要到這里來?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大對勁兒,一時間小萬戴也說不出來。
待他回過神來,少年已經走的有些遠了。
等等!他還有的事想要問他,小道士連忙跟了上去,卻現少年已經架著自己的輕功,三兩步就跳出了自己的視線范圍世家最新章節。
小道士想趕上,卻又有點來不及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為什么他總有這人逃得飛快的錯覺,嗯,大概是他多想了。
午后的日光暴烈,曬得他渾身燙,小道士默默念著靜心咒,試圖將熱氣退了些。
他呆站在了泥路上好一會兒,腦中卻不停地閃過那劍滑過那猥瑣男人的脖子,血花飛落的景象。
無量天尊,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總覺得無量天尊好像有點救不了他了。小道士扁了扁嘴,想起了自家懶師傅。
后來他回到了武當里,有那么一段時間對所有的劍都產生了某種抗拒,不自覺躲著它。
直到懶師傅說,劍可殺人,亦可救人。
他想起了那日的血花,拾起劍,決定以劍救人。
那時候他信誓旦旦,師傅卻莫名嘆了一口氣。那時候的他還不明白,挑了一把小木劍,很是興奮,直到后來……
等等,小道士忽然想了起來,今日他師傅出關,要是看不見他,屁股要開花的。
可沒想到他剛回到武當山腳,還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兒,一陣天旋地轉,他就被扛了起來。
小道士乖巧趴在了胖師兄的肩膀上不掙扎,一路看著地面疾馳的后退。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放了下來。平日做早課的大堂里都站滿了人。
不好!快跑。小萬戴心里如是說,但這事兒也顯然只能想想。
他的四個“個十百千”師兄把門口封得不留一絲縫隙。
屋里大有三堂會審的架勢。
懶師傅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嚴厲的問道:“到哪兒去了?”
小道士規規矩矩的朝著掌門師伯行禮,這才乖巧的朝著自家懶師傅道:“師傅。”
“還知道回來?”
“徒兒知錯。”小道士乖乖的說道。
“該罰!”掌門人石雁面無表,看著威嚴萬分。
“的確該罰。”懶師傅贊同道。
“罰什么好呢?”站在一旁的李師叔捏著胡子道。
小萬戴心中忐忑,偷偷的抬眼看著三座大山,不,是三位掌門掌教。
只見石掌門師伯偷偷朝著他眨了一眼。
他的師傅和木師伯皆面無表。
他從小就有些害怕木師伯,這人自然不會幫著他。
自家師傅面無表的時候,似乎就是他生氣的時候,有些糟糕。
至少他還有石師伯,掌門人的話誰敢不聽。
石掌門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只聽懶師傅打斷道:“罰入禁閉室面壁十日,以儆效尤。”
這是打算嚴懲不貸的架勢了?
石掌門朝著自家丘師弟瞟了一眼暴君劉璋。
“不慌。”石掌門道,“小萬戴,你這兩日去了哪兒?你可知武當上下都在尋你?”
小萬戴乖乖的答道:“弟子知錯。弟子這兩日被一個人抓了去,那人抓了好幾個跟我一樣大的孩童……”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省略掉碰見某人殺人的細節,“弟子今日才逃了出來,讓各位師伯師叔傷神,弟子知錯了。”
李師叔恍然大悟:“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亦有可原啊。如此來說,該罰的還是半月。”
半月姓李,便是胖師兄,李師叔的弟子。
剛才把人扛來的胖師兄立刻站了出來,行禮道:“弟子該罰。”
懶師傅道:“你們不必變著法子給他求,半月已經被你罰過了,這小崽子早就對我說過去玩,我沒答應便自己偷偷溜了去,自然是該罰的。”
懶師傅鐵了心,小萬戴知道這會兒師傅真的生氣了,也不掙扎了。
“是,弟子甘愿受罰。”
他到了禁閉室,來的人卻是一波接著一波,有給他送吃的,有來問他這幾日經歷的,他的師傅算是來得最晚的。
“我罰你,可有不甘心?”
這種時候,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說。
小道士眨了眨眼睛,乖乖說道:“師傅不氣,徒兒自然沒有不甘心。”
“你可不能怪為師,胖子說你不見了,整個武當上下差點翻了天,若為師不重罰你,恐怕難掩武當派悠悠眾口。你這回兒也有錯,壞了規矩。”
“徒兒知錯。”
“伸手來讓為師把把脈。”
小道士的眼睛亮亮的,他就知道師傅不會這么絕!
他伸出手,細細白白的小細胳膊看著很脆弱。
懶師傅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沒把一會兒,眉頭都皺了起來,沉聲問道:“你碰上了什么?”
小道士怔一怔,正想說自己沒事,懶師傅揮手打斷道:“你今日回來臉色不大好,現在脈搏這般紊亂,體內血氣不穩,分明是受到驚嚇。”
要是讓他知道誰嚇著了他的乖乖徒兒,他定要讓那人吃不了兜著走。丘道人皺緊了眉頭。
小萬戴瞪大了眼睛,終于有點忍不住了,哇哇的哭了出來。
懶師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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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神馬的=-= 因為尊的沒寫過這樣的文,所以每句話都在琢磨要怎么寫比較好,不過寫的時候還是覺得有時候很文藝,但又好有趣的樣子,希望大家喜歡,多多撒花~
以及,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嘛,小萬呆也是,不過不要有壞心思就好。
劍神:當然,你撅屁股的樣子只能給我看。
小萬呆:師傅師伯師叔打我屁股的時候早就看過了。
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