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從三年前開始,夫人便患上了這樣的病,總是覺得心口痛的不行,找了很多大夫,幾乎是傾家蕩產,可就是治不好,偶爾有大夫能識別出這是什麼病,可也因爲這病不常見,患的人不多,而無力醫治。
事到如今,家裡的財產也就剩這麼一個客棧了。
平日裡客棧的生意也蕭條的很,不過這幾日因爲將軍大老爺的生辰將近,擂臺賽又開的火熱,客棧生意倒也不錯,只是近日看這些房客們似乎都不是安分的主,他也只盼望這些人可以安安分分的住著,別在客棧裡惹出什麼亂子的好。
念及此,掌櫃的輕嘆了口氣,有稍微安撫了一下病臥在牀的妻子,轉身走出了房門。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女子淺淺的無力的呼喚聲:“夫君……”
中年男子離去的身影微微一僵,慢慢轉過身來,只是又安撫性的說道:“放心吧。”
側臥在牀上的女子臉上露出一絲蒼白的疲憊,一手揪著胸口的衣衫,額頭上似乎溢出了細密的汗珠,“夫君,別去了,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了,有了,錢……但是,但是不管是真有還是假有,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自己留著,給,給孩子留著吧。”
她的聲音虛弱而無力,顯然已經對自己的病絕望了。
“別胡說了,會好起來的。”掌櫃的似乎有些動了怒,轉過身輕輕的呵斥了一句,便毫不猶豫的出了房間的門。
房門合上的聲音重重的響起,伴隨著房間內一陣輕微的嘆息聲,“就我這麼個半老不死的身子啊……”
“自己的病,我自己還不知道麼……”
“早些死了,倒也少給你們爺倆帶來些負擔。”
話音從牀邊傳來,很輕,很輕,卻久久繚繞。
房間外的天氣想必屋子裡面的昏暗顯得分外的晴朗,暖洋洋的陽光照耀下,不是特別的炎熱,也不是微涼的日光,照在身上令人慵懶的想睡覺。
掌櫃的合上了身後的門,一手緊緊地握著門把手,身子有些無力的靠在門上,臉上佈滿了愁緒。
終於,他輕輕的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掂量了一下手裡輕輕的錢袋,只聽到幾聲輕微的銅板撞擊聲,冷漠,寂寥,而彷徨。
許是屋子外邊的陽光太過刺眼,掌櫃的一時間沒有適應,眼中一陣刺痛,待他適應的屋外絢爛的陽光,卻突然輕聲驚呼一聲,然後一手捂著胸口,顯然受了驚嚇。
“慕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瞪著眼睛,訝異於眼前黑衫少年的突然出現。
這慕公子的下人不是剛剛來他這兒結了帳走人了麼?怎生又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後院裡?這來無影去無蹤的,也真的是怪嚇人的。
“本來是要走了的,卻聽到掌櫃的屋子裡傳來聲音,便想下來看看。”慕千雁看著眼前中年男子面上疲憊的模樣,淡淡的說道。
眼前掌櫃的爲人實在仗義,幫過她的忙,若對方真的有難,她也不可以就這樣坐視不理。
看掌櫃年方壯年,面上卻已經露出了疲憊的模樣,生活定然過的不甚開懷,想必要顧慮太多的事兒了。
喟嘆一聲,慕千雁擡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場景,問道:“掌櫃的可是有什麼困難,或許我可以幫忙。”
少年的話音很淡,似乎淡漠的不帶絲毫的情感,可是掌櫃的畢竟開客棧這麼多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什麼人沒見過?雖然眼前少年似乎冷清的可以,可他卻也能看出來慕千雁是真的打算幫他。
在聽到慕千雁的話的瞬間,掌櫃黯淡的瞳色中閃現出一抹希翼的亮光,原本疲憊的頹然的臉上似乎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
“公子,公子,您,您真的能幫我嗎?”
他激動的一步上前抓住了慕千雁的手,那眸子死死的盯著眼前一身黑色緞子長袍的少年,那種站在希望邊沿的感覺,就好像此刻慕千雁只要說一個“不”字就會崩潰一般。
眼前的少年卻難得的露出了一抹微笑,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掌櫃的手背,輕聲說道:“只要力所能及,我希望我能幫到你。”
這話就好像是從天而降的一道定心符,一下子安撫了掌櫃不安的內心,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來,“公子,公子裡邊請。”
說著,掌櫃轉身推開了身後的房門,將慕千雁請了進去,邊走邊叨唸著:“我這個夫人吶,從來身體就弱,直道後來又得了這個病,身子就更差了,原本還可以自理行走,到現在越發的嚴重,便臥牀不起了。”
兩人進房間的聲音驚動了躺在牀上的掌櫃夫人,女子清咳了兩聲,見掌櫃這麼快便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陌生的少年,開口問道:“這是?”
“是貴人吶。”掌櫃的嘆了口氣,回答了一聲,便又接著對身後隨後進門的慕千雁說道:“人哪,年紀一大身子骨便慢慢開始弱了,這一旦躺上了牀,時間久了,各種的病也都來了,身子骨也就一日不如一日。”
“知識廣的大夫說,這毛病叫‘喘癥’,不好治啊……”又補充了一句,掌櫃的便轉身請身後的少年坐下,倒了杯茶。
慕千雁道了聲謝,在桌子邊上坐下,聽到掌櫃的說的病癥,不由有些稱奇,反問道:“喘癥?”
“是啊,大夫說這病不好治,不是說這病有多厲害,而是咱們這兒得這病的人太少了,所以也沒幾個大夫會去研究它。”
掌櫃的搖了搖頭,心裡不由得開始擔憂起來,“慕公子,我知道你要幫我們夫妻兩是好意,可是您看,這並如此少見,就算您肯幫我們找大夫看病,可也不一定能藥到病除啊。”
掌櫃的話說的有理,慕千雁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本欲快些離開客棧尋覓別處暫且住下,可臨了遇到這事兒,她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的,於是便下來看了一番。
她原先的意思是想出錢爲掌櫃的請個大夫前來醫治,然後她便可安心離開這裡,卻不想這病這般麻煩,那她也只能……
罷了。
慕千雁嘆了口氣,心中還是下了決心,也罷,就算如此,她自然也可以想些別的辦法來避開那些告示引來的不必要的麻煩,也不急於這一時了。
“掌櫃的,在下學識淺薄,但是僥倖也略懂些醫術,喘癥這病也應該比那些大夫瞭解些,不知掌櫃是否信得過我,讓在下來爲掌櫃夫人把把脈,查看一番呢?”
略微斟酌了一番,慕千雁輕抿了口茶,緩緩說道。
畢竟她不是什麼大夫,看眼前掌櫃的如此愛他的夫人,極有可能因爲不放心而不敢把夫人交給她來看的。
不過這一次,倒真的是慕千雁料想錯了,掌櫃的此刻可以說是病急亂投醫了,不管是誰來說肯幫忙醫治,只要有一丁點兒的希望,他都是不會放棄的。
更何況,眼前的這次機會根本不需要原本就拮據的他掏出銀兩來,完全出自眼前少年自願,對方一番好心,他又有何理由拒絕呢?
是以,掌櫃的一點兒也不曾遲疑,連忙將慕千雁請到了掌櫃夫人的牀頭,“慕公子,您若真的能治好我夫人的病,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佟蔣向來是個守信的人,是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公子的事情的。”
說著,掌櫃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也看得出他有多麼的在乎自己的妻子,是有多大的決心了。
然而,少年只是靜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後輕聲說道:“掌櫃的話不必說太早了,在下還不一定能醫治,況且,幫你也不是爲了什麼,你也幫過我,不是麼?”
話落,也不等掌櫃的說話,她便示意掌櫃安靜,對掌櫃夫人說道:“可否讓在下給你把一下脈?”
“多謝公子了。”掌櫃夫人倒也是個明白人,身子病了人還是清醒的很,道了聲謝,便在自個兒的手腕上搭了一層薄娟紗,配合的將伸給了慕千雁把脈。
然而,即便如此,掌櫃夫人還是有些責備的看了站在一旁心切的看著慕千雁的掌櫃,說道:“夫君,我這身子骨我還不會不知道麼?你又何必麻煩人家公子,浪費人家的時間呢。”
這句責備話出來,掌櫃夫人又是輕咳了好一會兒,掌櫃的卻不敢多說什麼,只是輕聲說了句:“我這不也是擔心你麼?”
“擔心?你啊……”掌櫃的夫人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在多說話,只是合上了眼,想略微歇息一番。
昏暗的房間內,少年就著窗外照進來的些微光線,細細的查看著牀上女子的面色,又靜下心來細細查探了一番脈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自古喘癥這病的病例就極少,很少有人對這個病有過研究,這又是一個麻煩的病,特別是眼前的女子,明顯病的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更不是一兩年,這樣就更加的難醫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