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道鐵門打開的吱嘎聲,一陣清風拂過密閉的牢獄,絳紅的色彩就宛如鋪展開的紅色曼陀羅,迤邐在高築的石牆上,陰冷而肆意。
獄頭看著瞬間出現在眼前的那抹絳紅,害怕的往後爬了一步,不住地顫抖。
“女人,我可從來不曾見你這般心慈手軟過。”
來人卻只是輕輕一瞥,轉而看向眼前面容沉靜的女子,聲音年輕而低沉,卻是明顯的嘲諷。
然,不過那麼不經意的一瞥,那獄頭便感到渾身一股刻骨的寒意,陰鶩的讓他越發心慌起來。
“怎麼,不過一日不見,便淪落如此地步了。”耳邊響起一聲輕笑,來人依舊嘲諷的環顧四周,對上女子靜靜望來的黑眸,有些輕佻的挑了挑眉毛,四目相對。
慕千雁依舊漠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子,微微皺眉。
見慕千雁沒有說話,來人也不在意,隨意的撩起了袖子,衣衫輕曳間,便踱步至那獄頭跟前,也不顧其不斷的後退,只當做遊戲般的將對方逼到了牆角,然後冷笑著彎下了腰。纖纖素手十分嫌棄的捏住了獄頭那滿是橫肉的臉,然後仰頭扇了扇那酒臭味,好看的臉上是滿滿的嫌棄。
那手指雖修長纖細,卻十分的有力,只聽到骨骼咔擦的一聲,那獄頭便是一聲慘叫,痛的面色扭曲,臉上的肉不斷的抖動著,冷汗密佈。
“爺,爺……”他顫抖著開口,“我,我,我……錯了,求你,求……啊……放過……求求,你……”
獄頭斷斷續續的說著,不過幾個字,便疼的有些抽搐起來。
“是麼?”
耳邊傳來男人好聽的聲音,輕佻卻優雅。
他連忙使勁的點頭,那眼珠不停的往上翻著,痛的面色猙獰。
“這麼看來,還不夠啊。”來人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不夠啊,怎麼還能夠說話呢?真是失策……
“不好意思呢,我的女人喜歡你這張嘴,我爲了她開心,當然要送她。”來人像在說悄悄話似得湊近獄頭,聲線充滿了磁性卻血腥。“你說,她喜歡的,我怎麼能不給呢……”
“唔……”獄頭使勁的搖著頭,想要掙脫對方的桎梏,又使勁的往後退著,然而,牢房就那麼點大,早已退無可退。
而那明明看起來纖細的手就好像鐵鉗似的,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只感覺越發的疼痛。
“吶,抱歉了哦。可是,誰讓你要對我的女人動手呢。”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動聽溫柔,可那獄頭卻驚悚的瞪大了眼,暈倒前的那一刻,他清晰的看到了來人眼中刻骨的冰冷和嗜血。
他終於滿意的笑了起來,看著眼前那血肉模糊的臉,施施然站起身來,衣衫曳曳,舉止優雅。
“諾,送給你。”來人高高舉起手裡血肉模糊的東西,聲音輕佻卻勾人,那宛如黑曜石般好看的眸子里布滿了笑意。他專注的看著眼前有些狼狽的女子,笑容卻微微帶著些嘲弄:“怎生的就把自個兒折騰成了這般模樣。”
慕千雁有些憤怒的瞪眼,卻怔忪於透過亂髮時眼前那清晰可辨的風姿卓絕。
絳紅的長袍迤邐,薄脣微微抿著,男子的神色有些嘲諷。那雙眼帶著明亮的笑意,卻又摻雜著一絲怒氣,就那樣認真而專注的看著她,又或者是瞪。
那本該乾淨如玉的修長手指嫌棄的拎著那血肉模糊的玩意兒,然後又嫌惡的晃了晃。
縱然這般生怨的一眼,慕千雁卻莫名的覺得好看,就好像回到了初見之時陰冷石階之下,她狼狽不堪,血肉模糊。他宛如謫仙,風華絕代。
時至今日,她尚記得那視線模糊之時,令她驀然沉淪的絳紅色彩。
亦或者是那日夜救傾燭,遠方濃重霧氣之中緩緩而來的身影,容顏似雪,姿態嫺雅,那雙眸子就那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輕哼著的兒歌就好似來自遠方。
“喂,這般不給面子麼?”男子有些氣急,伸出一隻乾淨的手撐著腰,好看的眉毛一挑,那拎著半張嘴巴的手指又湊到女子的眼前晃了晃,然後暗罵了聲“尼瑪。”
本性畢露。
可慕千雁卻又是一愣,終是回了神,沉默不語的斂了眉,垂眸看著地面,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其不說話,佛玖釋微微沉默了會兒,終是長嘆一口氣,兩步上前,將身形削薄的女子輕摟入懷,光潔如玉的下巴輕輕的擱在女子的亂髮上,另一隻手有些無力的垂下,仍由那鮮血沾染了衣衫。
她竟是也不曾反抗,纖薄的身子輕輕的倚靠在他的懷裡,任由鼻尖被熟悉的清雅氣息包裹。慕千雁微微安心的閉上了眼,原本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些。
懷中女子呼吸清淺,卻削瘦的好像一團空氣,輕的一觸即離。可他卻依舊能夠感覺到懷中女子的警惕,就好像隨時準備戰鬥的野貓,四爪鋒利,漂亮的尾巴豎得老高。
佛玖釋擰了眉,眸中似乎染上了一抹不屑,薄脣輕啓,那話便輕飄飄的傳到了女子的耳側:“娘子,你太瘦了。”
慕千雁挑眉,依舊閉眼死皮賴臉的在佛玖釋的身上靠著,一言不發。
牢裡太臭,嗯,此人懷裡還算是香的,好歹還可以過濾一下。
“我嫌棄。”
見懷裡的女子一言不發,佛玖釋又撇了撇嘴,好看的脣微張,超級無敵認真的說出了這三個字。嗯,惜字如金,真好。
慕千雁卻突然扭頭看他,眸中帶笑,神色溫柔。那纖細的雙臂緩慢的攀上了男子的脖頸,然後輕輕的懷住,寬大的袖子自手臂上滑落,露出藕臂無暇,白皙如玉。
然,卻不似初次見面那日步步後退。男子挑眉輕笑,那雙狹長的鳳目帶著些清淺的笑意,對視上女子那精緻的眉眼,竟能勾了人的魂去。
連慕千雁也不得不讚嘆面前的這位絳大人容顏傾世。只是,此人作風多半不檢點,嗯,多半有病。
“相公,奴家還喜歡他的眼睛。”收起心中吐槽之意,女子踮起腳尖湊近身前男子的耳畔,悄聲說著。聲音嬌媚動人,眉眼流轉間,便是萬種風情。
“若喜歡,拿走便是了。”
聽言,雖耳畔佳人撩撥,男子卻瞬間厲了神色,凝目看向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獄頭,隨即鬆開了懷中的女子,緩緩的走到了獄頭身側,那絳紅的色彩緩慢的鋪展開來,混著一地的血色,似乎眼前一片曼陀羅盛開,陰毒卻美麗。
“嘖,怎麼能睡著了呢。”
佛玖釋回頭看向慕千雁,神色帶著些莫名的寵溺,“怎麼辦呢?”
“大人不是神通廣大麼?”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惡寒,慕千雁毫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垂眸低笑,“其實,你若不來,陪這獄卒玩玩又何妨,我也是不介意的呢……”
“畢竟,於我有利無害的事情。”
“於我之利愈大,跟大人回陰間交差的時間便越早,那大人或許也不必受罰了呢?”
這般說著,女子的眸色越發的寒冷起來。世間之事從來不會有白得的,佛玖釋,也不過是萬千追名逐利中的一人罷了,都說清高無私,其實誰也難逃。
“哦?”男子動作微微頓住,隨即猛的扒開了那昏迷的獄卒的雙眼,露出那滿是血絲的眼白,那半垂的眸,卻越發的暗沉起來。
“玩玩?利?罰?”
跟前男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動聽,尾音習慣性的微微上揚著,似乎刻意讀重了音,卻席捲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怒氣,惹得髮絲也微微飄動起來。
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慢的起身,復又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著那貼著牆垂眸不語的美麗女子,氣息陰沉的有些可怖。
“女人,你是沒心麼?”
下巴上驀然一陣尖銳的刺痛,那骨節分明的手用力的掐著她的下巴,逼迫著她擡起頭來。低沉悅耳的嗓音悠悠的在耳畔響起,他俯身湊到她的臉側說話,那帶著戾氣的七個字準確無誤的傳入慕千雁的耳中,悠悠迴盪了很久,久的讓人有些刺痛。
比下巴上的疼還要疼。
不知道爲什麼,她疼的有些溼了眼眶,眼前淚花花的一片,弄的佛玖釋那張好看的臉看起來也恍恍惚惚的。
“對,你有心。”
慕千雁勉強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冷笑,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略微有些失態的男子,眸中一片漠然。
“我自然有心。”
佛玖釋沉默了一會兒,原本緊緊捏著女子下巴的手驀的鬆開,眼中閃過一抹懊惱,“至少比你有心。”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似乎有些生氣,長袖向上一擼,修長的手隨意一揮,便憑空折騰出一灘冰水來,一股腦的倒在了那暈倒的獄頭身上,凍得那原本疼的昏死過去的漢子一聲慘叫,卻是聲音嗚咽含糊,細看之下,早已沒了舌頭和嘴脣,血淋淋的可怖。
“草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