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二七一年十一月下旬,云西軍封閉了火壁城一切對外通道,六七萬大軍將火壁城圍了起來。守將巴禿顏假意投降,欲賺吳憂入城。計策被吳憂識破,云西軍于是將計就計,以狄稷率一百金赤烏為先導,突然發難,奪了城門。胡沛、曲幽之率精兵隨即沖入城內。激戰兩日后,云西軍徹底攻克火壁城。巴禿顏力竭被擒,與效忠張氏的死黨十三人盡被斬首。吳憂信守諾言,以胡沛為火壁城太守,班師云州。當時盛傳吳憂將借勢攻入燕州,燕民富戶紛紛逃往京畿躲避。但吳憂在云州大會諸胡部酋長后,便相繼遣散了他的雜胡義從,軍隊數量恢復到常備軍三萬人的編制。云州對于這一次大規模作戰后的賞賜不同于以往的直接發金銀,而是給有功士兵都分了土地,每一級功可得地二十畝。賞錢、餉銀則用云西新發行的交鈔支付,同時云州的各大錢莊、金鋪、金銀匠處都開通了交鈔與白銀、銅錢通兌業務,原有的白銀、銅錢交易并不禁止。
陸舒建議吳憂上表謝罪,撤出云州,吳憂以其所見迂腐,不聽。暗遣人知會阮香、趙楊,欲求為云州牧。
圣武二七二年元月,唐公晉太尉,兼徽、燕、云三州牧,增益封地五千戶。
征東將軍阮香、瀘州牧趙揚、侍中言行一等各自具名上表,表吳憂為云州刺史、征西將軍、定西侯。吳憂表請加阮香天賜永福大長公主尊號,加趙揚征北將軍等等。這一呼一應,朝野嘩然。滿朝彈劾吳、阮、趙結黨的奏章如雪片一般,言行一被強令致仕,請求出兵討伐云州的呼聲一浪超過一浪。
帝病重。召城陽王阮壘入京伴駕。
二月,擢蘇平為燕州刺史,加銜鎮西將軍,燕州兵馬總管。燕州十萬兵馬歸其節制,他必須以這并不充裕的兵力同時頂住來自清河和云州兩面的壓力。蘇平稱病不受。張靜齋遣世子張瀲探望蘇平。
蘇平確實病了,而且病的不輕。醫生給他的建議是盡量待在不透風的室內,絕對不可受風著涼。張瀲見到蘇平的時候都不敢相信,往日里那么風度翩翩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形容枯槁,咳嗽不止,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蘇平居室的門窗墻壁都捂上了厚厚的棉被,屋子里火盆、壁爐好幾個,即便穿著單衣都會冒汗,蘇平穿著皮氅都還在發抖,濃重的草藥味讓人作嘔。
張瀲代父詢問過蘇平的病情后感慨道:“可惜索閣老和那位東方小哥去了開州,否則必能醫治先生的病。”
“今后禍亂國家的——必是此二人,主公只是將他們外放,卻不殺之——我萬不贊成。”蘇平雖然被病痛折磨地不成樣子,一雙眼睛卻依舊精光湛然。
“先生對他們的偏見忒深了些罷。”張瀲對于索清風和東方玉這兩個人相當欽佩,還是想將他們召入自己旗下。
“索清風應該沒有幾年好活了,沒有他,東方玉自己成不了事,有我在,他們翻不出天去。咳咳——只是我恐怕也沒幾天好活了。”蘇平不打算和張瀲爭論,病痛折磨的他身心俱疲。
“先生若不能赴任,當薦一人代任才是。”
“唉,張瑞符該死啊!當初我便勸過主公,云州險地,要用穩重之臣……但凡緩得半年,我們處境不至于如此狼狽!燕州現在卻成了被兵的前沿了……罷罷罷,這些往事,提他做甚!”蘇平掩不住的悲憤之情,云州是他的家鄉,張靜齋起家的根本,現在卻盡數丟給了吳憂,以吳憂的才具,云西今后的發展是完全無法遏制了。只恨自己這兩年都不得意,言不聽計不從,終于導致云州局勢不可收拾。
“先生,荀卿以為阮香、趙楊所討不過虛銜,便是封賜也無妨。他只是不放心吳憂,勸家父封吳憂做云州牧,稍飽其欲,待到大軍從徽州抽身,再緩緩圖之,先生以為如何?”
“糊涂混帳東西!”蘇平勃然大怒,他的怒氣倒是將張瀲嚇了一跳。“什么是虛銜?還不重要?主公從云州起兵攻取燕、京、徽、靈,東征西討,戰火無一日止息,仗的是什么?爭得是什么?就是一個大義的名分!沒有這個名分,我們和地方軍閥有什么區別。遠的不說,圣武二六七年,徽、吉、瀘、柴、懷諸州各僭尊號,唯有清河、開州不跟風,我是以知道五州皆不足慮,唯有清河開州是我心腹大患。果然阮香南征北戰屢屢得勝,開州平叛破蠻,聲勢直追清河。再看那五州鼠輩,徽州被主公攻滅;瀘州一分為二;懷州屢被清河凌迫;柴州坐井觀天;吉州固步自封。當今天下堪稱對手者,不過清河、吳憂,若開州事不早定,也是禍患。
再說這官職封號。吳憂身為云西都護,不思保土安民,卻恃其強兵,倡亂北疆,肆逞兇威,竊據州郡,殘殺吏民,當發檄文討伐之,豈可為其加官進爵?若是今日給他封了官,那是不是從此以后朝廷便承認誰搶到了地盤就算自己的,地方軍閥豈不是更受鼓勵?就是我軍中將領也難保不會起占地為王的心思!所以以我之見,阮香、趙揚所請殊為無理,當予以駁斥。至于阮香和趙揚自己的封號么,讓他們出兵討伐叛逆吳憂,立了功朝廷自會按例封賞。至于吳憂,除非退回云西原來劃定的地域,否則從此以后就是我們的敵人。
請世子轉告主公,若能按此辦理,蘇平愿帶病赴任,便是死在任上也要為主公討平吳憂鞠躬盡瘁,若是聽任荀卿的意見,我還是死在這里的好。”
張瀲告辭。回府后拜見張靜齋,張靜齋問道:“蘇平病情如何?可能夠去燕州赴任?”
張瀲道:“蘇先生病后性情乖戾,怨氣頗重,只怕不成。”將蘇平的話扼要轉述了。
張靜齋聽后沒做什么評價,沉吟片刻后道:“瀲兒,爹爹這付擔子遲早要落在你的肩上。做主上的不需要有多么高深的才智武功,只需知道什么時候該聽什么人的話,便是一位明主了。蘇平才智當世無匹,看人看事都極準,便是說話難聽些,你也要珍惜他的意見。荀卿赤膽忠心,但論到機變才智卻不及蘇平多矣。以當前事而論,你覺得應當如何處置?”
張瀲早已將眼下情勢考慮了無數次,他的幕府中也不乏才智之士,為他提出了各種策對方案,因此對于如何回答早已了然于胸,見張靜齋動問,遂侃侃言道:“孩兒以為蘇先生對于吳憂、阮香以及其他諸侯的了解無人能及,其所慮極當,然——”
“不妨,有話直說便是。”
“蘇先生料事雖準,卻只是大周的忠臣。”張瀲慢慢地將“大周”兩個字咬得很重。
“住口!”張靜齋驀然一聲怒喝打斷了張瀲的話,“這種叛逆之言也是人臣說得的?”
“爹爹!”張瀲卻深知自己的父親是吃硬不吃軟的,如果這時候退縮,只會被他瞧不起,遂壯著膽子抗辯道:“現在天下紛亂,諸侯攘攘,表面上個個道貌岸然,誰個不在窺伺大位?幕府群臣前來投靠的,又有哪個不是覬覦高官厚祿的?大義的名分說來好聽,又有誰真個將它放在眼里?爹爹,識時務者為俊杰,新的時代已經到了,蘇先生所信守的那一套過時了。”
“逆子!”張靜齋被張瀲的大膽嚇了一跳,忍不住喝罵一句,卻沒有打斷他的意思。
張瀲底氣更足了一些,道:“爹爹,不去抱著那勞什子大義,咱們固然會失去一些支持者,卻也會得到一批真正的擁戴者,孩兒以為,與其費心去揣摩哪個真心哪個假意,不如讓他們明確表態。爹爹當初不也是滿懷豪情入京匡扶周室,這么多年過去了,天下諸侯有哪個說過咱們的好?勤王也好,野心也罷,洶洶諸侯聯軍還不是照樣一敗涂地?如今我軍力遠勝當初,諸侯卻依舊各懷鬼胎,鉤心斗角不已,以爹爹的威望,等高一呼,誰奈我何!”
張靜齋的怒氣從臉上消失了,緩緩道:“瀲兒,你是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這一點很好。但你要記住,這周朝天下,咱們實際掌握的還不到三分之一,現在說這個話,為時太早。急功近利只會讓咱們提早成為天下公敵。我不求我這一輩人能獲得多大的榮耀,但我希望我的作為能福蔭子孫,而不是招來毀門滅族的大禍。你要接替我的位置也許要等十年,也許要等二十年,好好磨練自己吧。高處不勝寒,不到那一步,你是不會明白的。”
張瀲暗自嘆了口氣,開始后悔自己的孟浪了。
次日,詔令世子府幕僚謝朌出任滑縣知縣,黃希增除華亭尉,師傅霍曄授徽州觀風使,罷黜了張瀲的主要幕僚后,張靜齋廣招賢能,為世子重新物色老師和幕僚。
經過一番思考,尚書掾起草了發往清河的詔書。詔書官職尊號之類只字不提,卻對阮香治理地方的政績褒獎了一番,賞賜金縷玉衣一件,允許清河公主墓葬使用兵馬陶俑,規格依親王例。以瀘州私扣朝廷賦稅不交故,要求清河出兵對其進行“懲戒”云云。明知阮香根本不會理會,這面子工作還是做得十足。至于趙揚那邊則根本不予理會。
給吳憂的詔書很是費了不少腦筋,修改多次后才定稿。詔書首先嚴厲斥責了吳憂放縱手下胡兵,攻擊同僚,私占州郡的罪過,要求吳憂嚴懲“肇事胡兵”,并要保證約束部下不得再次放肆胡為;另外應放還被俘云州將士,送還陣亡將士尸骸;在所占州郡“暫代”維持治安,保土安民,為管理方便,允許云西都護府暫遷云州辦公;收取賦稅除部分用于公務開支外應全數上繳朝廷,待關內周軍開到后“即交割防務”;接下來,回顧了吳憂舉義兵驅逐韃虜的功績,這次就算功過相抵,不追究他御下不嚴的“過失”,但下不為例;勉勵吳憂不要因小利而失大節,安心為大周守衛邊疆,他的功績朝廷會記住。最后拋出了誘餌——只要吳憂能協助官軍攻滅吉州叛逆晏彥,其所請云州牧、征西將軍、定西侯的官職和爵位就會兌現。為了安撫吳憂,特加恩將云西都護府的合法轄地擴大到除云北七城,將原屬寧氏的云東三城正式并入云西都護府,撤消了云東都護府。這樣吳憂武力吞并寧氏在法律上就被解釋成了“提前進入云東防地”,最多算是一次專擅過失,而不是必須加以討伐的謀叛行徑了。
不疼不癢地打了吳憂一頓板子之后,燕州悄悄放寬了對云西鹽和茶葉等貨物的封鎖禁運,對馬匹大量的需求使得唐軍放下身段,認真地和云州商人討論降低關稅的問題,云州新發行的信譽良好的交鈔開始流入唐軍的控制區。對于交鈔,絕大多數人都將它當成了一種新式的銀票,倒是沒人太在意它。云州的交鈔在瀘州、吉州、燕州、京畿甚至遙遠的南方州郡和胡人國度也能發現它的身影。但不知為什么,清河控制下的靈淄地區卻拒絕這種新興貨幣進入流通領域,很快清河方面就仿照云州的交鈔發行了自己的交子,并開始利用其雄厚的資本積極與交鈔爭奪市場。在大周的萬里海疆上基本上都是清河交子的天下,而西北部的商道上則是云州交鈔占絕對優勢。更多的地方則是這兩種貨幣并行。在延續數年的殘酷競爭中這兩種貨幣相持不下,卻逐漸擠掉了一些傳統的銀樓錢莊發行的銀票。由于二者之間匯兌率不盡相同,一些精明的商人便開始鉆匯兌率差價的空子牟利。為了便于區分,人們便按照產地分別為這兩種貨幣命名:云州交鈔被稱為云幣,清河交子則被稱為靈幣。
盡管吳憂并不太清楚云幣的運作原理,但云幣的發行的確像張穎先前預見的那樣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巨額回報。好消息不止一個,銅川不愧其名,在其境內山區發現了大量露天品質優異的銅礦石,吳憂大喜過望,立即組織大量人手進行勘察開采。勘察的結果表明,這是一條很大的露天礦脈,非常適合開采加工。吳憂就像一個暴發戶一樣睡著了都會笑醒。
朝廷的詔旨讓吳憂忍俊不禁。藏藏掖掖地說了那么多廢話,就是不肯給他云州牧的官位,其實不過是為了維護朝廷最后的一點體面而已。正式承認吳憂吞并云東以及允許吳憂“暫借”云州四城就是一個不錯的信號。或許再努力一把,自己這位老丈人真會慷慨地授予他許諾的官職。但吳憂現在知道了打仗的花銷開支異常驚人,雖然現在手頭上有了一些閑錢,但云西都護府之前欠下的爛帳太多,至今還是負債累累。在云州經濟徹底復蘇前他再也不愿意打仗了。但也不能就這樣輕輕放過了這個展示云西強硬態度的機會。吳憂故意讓驛站侮慢傳旨的太監,應有的份例賞錢也一概不給,狄稷指著天使的鼻子罵道:“俺家主公的功勞便是做個大將軍也不為過,一個小小的云州牧都不肯給,遲早殺上圣京自己討去!”如此等等。天使何曾受過這等簡慢,拂袖而去。路上他們的車隊儀駕又被突發的盜賊搶了個精光,連衣服都被扒了,一路乞討才回到圣京。充任天使的中官向張靜齋哭訴在云州受到的種種屈辱慘狀,張靜齋卻一笑置之,只是命尚書臺下令申斥,此事不了了之。從此中官們談虎色變,視云州為畏途。
“上官姑娘這便要走了么?”云州城外,吳憂與上官毓秀并肩而行,朔風呼號,卻帶不起兩人身上一片衣衫。所有的氣流在兩人三丈以外便繞行而去。
“沒想到這次竟耽了有快兩個月,”上官毓秀感慨道,“不過我這些日子也沒算白過,已經十幾代圣女沒有參透的《天魔經》被我練成了,說起來倒是要感謝將軍的啟發。”
“《天魔經》到底是什么東西?總聽姑娘提起,卻總是語焉不詳。這難道又是姑娘族中的秘密?”
“其實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東西,族里偏有多少約束,這個不讓說那個不讓講的。既然要走了,不妨給將軍簡略講講,能領會多少全看將軍自己啦。”
“如果不便講……”
“能講給你聽的自然是能對外人講的,不能說給你聽的,就是我想說也說不出來——禁口咒聽說過沒有?沒有?反正就是不能說的東西說不出來就對了。這咒還是我自己下的呢。”上官毓秀停下腳步,想了一想道:“《天魔經》是先祖留下來的一本經書,用古文寫的,傳說如果參透了它就有通天徹地之能,奪天地造化之功,吹得跟什么似的,所以歷代圣女都當寶貝似的珍藏著,沒事就拿出來冥思苦想。但這本書寫的太簡約了,好些古文字又失傳了,所以一般人看都看不懂。傳到我這里,為了解讀書上的文字,我去探索了一些東夷先祖的遺跡,考察了當地土話音律流變……總之費了不少功夫,總算湊合著把古文給學會了。再給《天魔經》翻譯成今文,果然好懂了很多。真正讀懂了,倒并不覺得有多么了不起的。里面確實記載了不少好玩的把戲。還裝模作樣劃分了九個修煉層次,其實一通百通的事情,并沒有多么復雜。根據書后小傳,作者說她練成前八層用了五十年時間,已經能夠呼風喚雨、返老還童,要是能練成第九層就能羽化登仙云云,看起來她是沒有等到練成,要不然也不會寫這本經書了。”
“這么說,姑娘是參透了第九層,現在已經是仙體?”吳憂好奇地打量著上官毓秀。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其實參透前八層不過用了月余時間,我又有些取巧的法門,因此沒有費那五十年的功夫,只修行了一個月便能拿出來唬人了。像上一次與將軍賭勝,一時手癢便泄露了些許,倒把將軍驚嚇了。我也沒有想到同時蠱惑幾萬人的心智,果然費神費力,這樣的事情還是少干的好,呵呵。不過這第九層真有些門道,文字并不多么艱深,我卻一直修煉不成。后來被將軍提醒,才領悟到了道心與心魔的關系。簡單地說,自始至終我參的是修道,《天魔經》里講的煉魔,其奧義大旨已在書名中便寫得清清楚楚,我卻睜眼如盲。本是殊途同歸的事情,倒讓我搞得復雜了。明白了癥結所在,我便用了一點機巧,直到今日才算是大功告成了。整本經練成了,多了不少神通本領,可以說是得道了,不過還是與傳說中的成仙相去甚遠。”
“咦!姑娘能否演示一二?”
“這個么倒也無妨。只是怕嚇著了將軍。”上官毓秀笑道。依次為吳憂演示三樣法術:隱身術、飛行術、變形術。隱身術比較低級的是障眼法,看到她的人自然會將施術者本人看作環境的一部分,視而不見,但一被碰觸即被發現,高級的術法則可以完全隱形不留任何痕跡,整個人都化作一陣清風一般,無影無蹤;飛行術是御風而行,上天入地,飄搖轉折,無不自如;變形術是變化成草木鳥獸,甚至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的形貌,上官毓秀隨意變了一個莫言愁的樣子,惟妙惟肖,吳憂都分辨不出來。
上官毓秀收了法相,吳憂贊嘆不已,又問道:“姑娘那日諸般舞蹈姿態是何仙術?”
上官毓秀笑道:“那是一種修煉的法門,模仿陰陽和合,是心魔形諸于外的一種形象,那日為了配合修煉,我便稍作練習,有甚么不妥么?”
“這《天魔經》果然有些門道啊。”吳憂感慨道。
“那日將軍可是有些狼狽啊。”上官毓秀揶揄地一笑道,“對常人而言,表相影響內心,喜怒哀樂諸般情感不是發于心而是外魔通過刺激官能而產生的被動反應。我所修煉的道門卻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以心象形,以心格物,形隨心變,所以可以隨心順意,變化無窮。”她饒有興趣地望著吳憂的眼睛道:“將軍若有興趣,可以入我道門,我必毫無保留地傳授與你。以將軍的資質,我相信將來成就不下于我。不敢保證將軍定能霞舉飛升,做個逍遙真人卻是可以的。無嗔無怒,無欲無求,無牽無掛,饑餐瓊玉英,渴飲九天露,乘風萬里行,豈不快哉?”
吳憂沉默良久,重重嘆息道:“只怕我沒有那個福氣,只是放不下這現世中許多牽掛。”
上官毓秀繼續循循誘導道:“將軍應聽過佛家芥子須彌的典故罷?我這里有一種修煉的法門叫做小須彌靈境天,現實一瞬間,小須彌靈境天中可過一年,現實人間諸般喜怒哀樂都可從中經歷,你可親身體會從皇帝到奴隸各色人的情緒心境,只要你愿意,一世可當萬萬世,將軍若愿體驗一次,或許便會改變心意罷?”
吳憂搖頭道:“多謝姑娘一片真心,現世的諸般苦痛已經讓我難以負擔,恐怕我沒有這個精力再去承擔別人的苦難了。”
“吳憂,吳憂,”上官毓秀改了對吳憂的稱呼,直呼其名,惋惜地搖頭道:“你可知道你走的是一條不歸路?”
“《天魔經》的神通中還包括預測么?”吳憂顧左右而言他。
“你相信命運么?”
“我不信。”
“命運是存在的,但是并非一成不變的,你不需要懂得,卻一定要知道敬畏。”
“你也有自己的命運么?”
“我正要去經歷我一生中最大的劫數。原本我是有點擔心的,但我卻在這樣的時間和地點遇見了你,參透了無人練成功的《天魔經》,我相信這是天意。”
“你也會有劫數?”
“我把它看作是我的修煉的一部分。我要面對的是你無法想象的存在,或許這可真是永訣了呢。”上官毓秀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說什么決絕重大的事情,以至于吳憂都覺得她是不是在說一件跟她生死攸關的事情,但吳憂知道她是不會說謊話的。
“本想試試為你的怪疾除根的,但時間來不及了,我必須處理一些事情。興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再為你診治吧。另外我的十名侍女和一些隨身器物就交給你了,我已經用不到這些,隨你怎么處置她們吧。還有,記住你承諾過我的,那個孩子,照顧她。”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上官毓秀的身影已經逐漸淡去,猛烈的朔風猛然吹起吳憂的衣袍。吳憂張大了嘴巴,無奈地想,你走都不打個招呼,一眨眼就出去幾百里,你倒是逍遙了,其實我只想問問,這孩子怎么來,就是她來了,我怎么認得她呀?
吳憂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名傳令兵氣喘吁吁地打馬沖來稟報道:“主公,主公——來了來了!”
“什么來了?慌慌張張的。”
“孩子,孩子來了!還有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