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的冬季在北方旅行并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幸好吳憂是從北往南走,還算是順風。
越靠近淄州,吳憂的話越少,行程也大大放慢了,他似乎不愿踏上這塊自己曾經戰(zhàn)斗過的土地,反倒是阮君對吳憂總是磨磨蹭蹭的很不滿意,一再催促加緊趕路。
林賡果然守信,送吳憂到州界處,就打道回府。由于趙揚的軍隊與趙明部屬的瀘州軍還是同一服飾,一路上倒也不引人注意,沒有遭到什么留難。吳憂客氣地請林賡向趙揚轉致自己一番謝意。他謙和的態(tài)度讓林賡有些受寵若驚,連聲答應了。
從瀘州到淄州的道路需要通過摩云關,經皋城、番口川,就可以到達淄州城,沿途都是整修得相當平整的驛道。沿途人口繁盛,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算起來至今清河開海已有三年,運河工程也進行了三年。三年的時間,阮香治下發(fā)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完全不是吳憂當初離去時候的樣子了。看起來阮香從政的才能更勝過她的軍事才能。吳憂本來以為過關卡的時候還要掩飾一二,不想把關清河官兵已經沒有一張熟識的面孔。對于吳憂一行人攜帶兵刃入關也并不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官兵們更多地注意的是那些進出關口的貨物有沒有夾帶違禁品。對于普通旅行者大致一看也就痛快地放行了。絲毫也看不出剛和瀘州連番大戰(zhàn)過的敵對和仇視。只憑這一點就讓吳憂心中感嘆,比起其他地方對于貿易、百姓的諸多限制,這才是富強的氣度,自信的象征。
因為沒有特意掩飾身份,所以吳憂看到有人來迎接自己也就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情了——對于自己一手建立的清河暗探的能力,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軍師,郡主!”這種久違了的親熱稱呼卻讓吳憂聽了心里總有點發(fā)堵。呂曉玉笑吟吟的樣子仿佛以往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那股子親熱勁兒就像他昨天才走,今天又回家來了一般。
“老早就聽說你們要來,公主巴巴地盼了好些日子了,不好意思明說,就讓妾身在這里死等。今天一早就聽喜鵲叫,我正想著今天得有喜事呢,果然運氣好,就讓我趕上了呢。這回我可以向公主交差了。”呂曉玉笑靨如花,雖是寒冬臘月,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愉快感覺。一旁早有仆役為吳憂等人扛抬兵刃行李,牽過高頭大馬,駕來華美馬車。
“呂姑娘,不用這么客氣的。”阮君有點局促不安地道。
“這話就見外了。到這里還不是和到家一樣的?鮑將軍、狄將軍,只看兩位的兵刃就知道武藝非凡,劉將軍、金將軍少年英雄,久聞大名了。這位狐小妹這般美麗可愛,手下本領一定是不差的。這幾年仰賴云州將士為國守邊,誅逆抗暴,各位的大名可響亮得很哪,不用說,幾位的名號拿到酒樓去都能換幾桌酒席的。各位請這邊走,我們不住驛館了,那里太雜亂,幾位的住處公主早有安排的。”呂曉玉娓娓道來,如話家常,云西眾人聞言都倍感溫暖,對這位呂姑娘印象自然上佳。呂曉玉請吳憂等人換了馬,請阮君坐上馬車,一行人向城里進發(fā)。
吳憂對呂曉玉招招手,兩人并轡而行,吳憂低聲道:“如果我在淄州被人刺殺,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么?”
呂曉玉一呆,失笑道:“這怎么可能!”
“如果我出現(xiàn)點什么意外的話,你想想,這并非不可能的對吧?云西大軍必然傾巢南下報復。可以從中得利的人可是不少呢。”
“要是有人想從清河這里撈什么便宜的話,那他才是來著了呢。”呂曉玉微笑著道,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緊張。
“曉玉,你的養(yǎng)氣功夫見長呢!”吳憂夸了一句。
“謝軍師夸獎,是公主對我們要求很嚴格。沒點修身養(yǎng)氣的功夫,這差事當?shù)貌灰啄亍!?
“這幾年我也不知道被人暗算了多少次了,”吳憂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走到哪里都覺得不安全。每次睡覺不超過兩個小時必然會驚醒,但愿在淄州能過的安生一點。”
“軍師放心吧。如果讓您在這里出了事,清河軍軍令部以后都沒臉見人了。”
“你的自信真是讓人放心。讓我瞧瞧你們的本事吧,這個‘家’還真是讓我惦記了很久了呢。”
呂曉玉笑道:“軍師能回來,我們都歡喜得很。要是錢三哥知道了不得高興死!”
一提錢才,吳憂想起戰(zhàn)死的齊信來,不禁黯然,岔開話題道:“小香現(xiàn)在哪里?”
“公主現(xiàn)在東港。”
“那個,那個傳言是真的么?”
“傳言?哦,是招婿的事情吧。軍師是專程為這個來的?”
“不……不全是吧。”
“公主的心意,別人不知,軍師也不知道就太也說不過去。”呂曉玉秀眉一軒,有些嗔怪地道。
“我是真真地看不透她的心意啊。”吳憂輕聲感嘆一句,沒有接著問下去。
其實屈指一算,過了年,阮香已經是二十四歲芳齡,周國一般人家的閨女十五六就早已出閣,阮香至今沒有嫁人,的確算得上是老姑娘了。而以阮香的絕代姿容、尊貴身份,把全天下的男人挨著個挑都不過分,但至今仍然孤獨一人,這其中的苦辣滋味,遠不是外人所能體味的。吳憂作為局中人,只覺得剪不斷理還亂,毫無頭緒,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阮香能早日找到一個歸宿,還是希望她一輩子都只守著自己一個人,一直等著他。但捫心自問,吳憂只覺得要迎娶阮香,實在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任務,所以心中紛亂,竟是沒有任何主意。這時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莫湘,算起來莫湘也有二十七八了,也沒見流露出任何要嫁人的意思,好像這么一從軍從政,終身大事全都顧不上了似的。換做男子,大不了灑脫的來一句“胡虜未滅,何以家為!”不失為豪言壯語,但對女子而言,所面臨的壓力未免就太大了些。
吳憂就是在這樣復雜的心情中到達了阮香為他們準備的第一個落腳點。這是一棟兩進的院子,不算豪華,也不算寒酸,布置相當雅致。吳憂與阮君住內院,鮑、狄、劉、金四人住外院。狐茜不用呂曉玉給她安排住處,自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這個是曲幽之,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他好了。”臨了呂曉玉帶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軍官,對吳憂介紹道。
這軍官的俊美程度出乎意料,吳憂也不禁多看兩眼,曲幽之卻是深深地將頭低下去,對吳憂行禮道:“小人聽從將軍吩咐。”
“叫軍師!說過多少回了,總不肯改。”呂曉玉責怪道。
“是,軍師。”
“這孩子很好。”吳憂嘉許地點頭,雖然他自己也還不到三十,但說話的口氣宛然一副長輩口吻。
“能得軍師提點,是小人的福氣。”曲幽之從容道。
“好好伺候軍師和郡主,就跟伺候公主一樣,特別注意安全警戒,知道么?”呂曉玉似乎不大放心,一再叮囑曲幽之道。
“小人理會得。”曲幽之恭敬地道。
“兩位早點安歇,妾身就告辭了。”呂曉玉安排妥當之后,馬上就走,大約是有什么緊急事故要處理。吳憂也不留她,拱手作別。
“夫君,我們已經到家了,你怎么還是如此緊張呢?”阮君見吳憂一直愁眉不展的,不禁靠過來問道。
“我只是覺得太過于順當了。像是做夢一樣的感覺。我們本不應當這樣順利的。”
“你難道還懷疑小香會算計我們么?”
“這個倒不至于……我只是覺得,是不是來得太莽撞了。”
“這可是沒人強迫你的。現(xiàn)在覺得不對了么?”
“我不知道。我想我是有點發(fā)昏。要說咱們千里迢迢來此就是看場熱鬧,未免太說不過去……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罷。咱們的女兒在哪里?”
“筱筱四歲了,都會跑了吧。上次見她是在淄州,不過小香一向看她十分著緊,走到哪里都帶在身邊的。”
“那應該是在東港了。會叫爸爸了吧。”吳憂眼底里全是溫情。“就是為了看看我的女兒,這一趟冒多少風險也值得了。小君,我希望這趟能把筱筱接出來,咱們自己撫養(yǎng),你看好不好?”
“當然好了!上次我說要帶走筱筱,小香說你在云州尚無根基,我又是孤身一人,只怕孩兒跟了我去會受苦。這次看她還有甚話說。”
“其實筱筱在淄州的確安生很多,但我吳憂的孩兒便要從小經得風浪,不用她做什么大家閨秀,只要她活得逍遙自在。”
“嗯,其實我總瞧著小香辛苦,一個人支撐偌大基業(yè),勞心費神。她以為我不知道,其實她一直有咳血之癥,只怕性命是不會久長的。只是這等暗疾最忌勞心,最需靜養(yǎng),她偏偏又是那爭強好勝的性子,半點不肯聽人勸……可憐我這妹妹,一身擔這許多沉重。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兒將來像她一樣自苦。”
阮君想起阮香諸般艱難,眼圈兒不禁紅了。阮家姐妹三人,以阮香最小,成就卻是最大。大姐阮寧遠嫁懷州,也算是為家族做出了犧牲,唯有自己,從未替家族大業(yè)作出過任何貢獻,有心為小妹分擔點什么,卻茫然不知從何處下手,反而是處處受到阮香的照顧。一念至此,只覺得小香十分可憐,和自己搶丈夫也不覺得是多么不可容忍的一件事了,畢竟阮香為了家國大業(yè)已經犧牲了太多的東西,唯有在這情感上似乎要有所寄托,卻還被自己這個姐姐搶先一步,其實現(xiàn)在越看吳憂和阮香才是最登對的一對。但想歸想,果真讓她犧牲自己成全妹妹,她是一千個委屈,一萬個不肯的。
嘆了口氣,阮君蜷縮在吳憂懷里,緊緊抱住了丈夫,想道,妹妹有她的事業(yè)和追求,有她的軍隊和人民,有那么多事情要操心,我卻只要一個小小的家,只要一個疼愛我的丈夫,除了這個,我別無所求,小香,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阮君沉沉睡去,吳憂卻是難以入眠,仰面躺在柔軟的床上,懷里是自己的發(fā)妻。她溫軟的嬌軀散發(fā)著陣陣暖意,緞子一般長長的黑發(fā)鋪散在被子上,她睡著后不時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小巧的鼻子呼出溫濕的氣息,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皺起來的眉毛慢慢舒展開來,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來,纖纖玉手不時在吳憂身上抓撓一下。
油燈靜靜地燃燒著,火焰不時跳躍幾下,燈油里面不知添加了什么香料,燃燒過后非但沒有刺鼻的煙味,反倒有股醉人的馨香。窗外北風凄厲地吼叫起來了,吹得窗欞似乎都在發(fā)抖。
吳憂慢慢回憶起這幾年的經歷來了,從黑風寨弟兄四人無憂無慮地過活,到阮香的到來讓這一切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靈州征戰(zhàn)、淄州攻略,出走云州,顛沛流離,艱難創(chuàng)業(yè),一樁樁、一件件,短短六七年的功夫,自己居然做了這么多事情,雙手沾染了這么多血腥。不可抑制的,眼前浮現(xiàn)出來的全是自己親歷的各種各樣的死亡——那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的人,那一幕幕血腥的殺戮,饑餓的折磨,那種無能為力的苦楚,奔涌出現(xiàn)的圖景一下子充滿了吳憂的頭腦,吳憂只覺得頭如針扎一般痛楚起來。難道又犯病了?吳憂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起來。一道清流從吳憂的百會穴涌出,沿著全身經脈快速游走,循環(huán)一周后,吳憂燥熱的身體整個放松下來。“東夷的巫術還真是管用啊。”疼痛得到緩解之后,吳憂不由得感慨一番。
出了一身大汗,吳憂更覺得睡不著了,索性披衣下床,走到院子中,天上寒星閃耀,大風。吳憂站得像標槍一樣筆直。
“將軍,有什么吩咐么?”曲幽之如同一個幽靈一般從墻角晃了出來。
“你還在?”吳憂頗有些意外。
“小人一直在。”
“你為什么不象曉玉一樣稱我軍師?”
“呂將軍呼將軍為軍師者,為私也。將軍離開清河已經四年,再也不可能是清河的軍師了。呂將軍乃是將軍故人,如此稱呼并無不妥,小人是公主提拔,從入清河,并不知有甚么軍師,況且清河軍中并不設軍師一職。若是隨口亂叫,于禮不合。將軍領云西都護,數(shù)年來屢卻強敵,震懾北疆,小人是極佩服的。”
“清河軍……還真是藏龍臥虎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便這般知禮守節(jié)。不過你的職務是什么,為什么只是自謙小人?”
“小人只在軍令部領一份閑俸,掛一個虛銜,主要是做呂將軍的助手,不敢以此自矜。”
“你可知道清河公主要招婿?”
“小人聽說了。”
“此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又不是真的。”
“此話怎講?”
“公主的幕僚們提出此議,公主并非情愿,卻也沒有反對。本次求婚的人選將經過幕僚們的審核,最后選誰,公主決定。但無論選誰,公主的婚事是不能拖了。”
“那么說這是真的了,怎么還說是假的呢?”
“公主身份尊貴,位高權重,姿容絕代,一般人根本不敢起心奢望,這次本沒打算就能尋得良配,按照現(xiàn)有的賓客名單而言,便有求婚者也只能算是應景,即便最固執(zhí)的先生也不敢強迫公主嫁給她不喜歡的人的。年齡、婚配、名望、地位都要與公主相當?shù)模慌虏灰苏业健!?
“你見過賓客名單?”
“小人有幸參與草擬。”
“名單上都有誰?”
“圣京張瀲,柴州穆恬,瀘州趙揚,吉州晏翎,是為四公子,屏蘭星瀚,南蠻蒙勇,迷齊狐淼,東海利藍家,奇娜多羅,夢多買買提,是為六王子,唐琪、孫政、劉向、將軍、呼蘭、伽蘭為六賓客,另有大周十一州青年才俊二十余人,同赴盛會。”
“居然有這么多人來,可是我怎么都沒有見到請柬?難道這盛會的日期還沒定下來么?還是我不配接到這樣一份請柬?”
“將軍容稟。原本是定在今年正旦,但諸位王子賓客多有路遠不及者,加上兵連禍結,又有因各種緣故不能按時赴會者。此名單一再修訂,時間一拖再拖,一直耽誤至今。所幸消息傳遞還算及時,如今賓客已經陸續(xù)到了多半,最晚上元節(jié),借上元慶典即可進行。到不了的賓客就不再等了。送請柬的使者頭年就已經出發(fā),但因地面不平靜,路上遭了什么不測也說不定。”
“現(xiàn)在來的都有誰?”
“吉州晏翎,屏蘭星瀚,東海利藍家,奇娜多羅,夢多買買提五位親來,圣京、柴州、開州、懷州都有使者來,徽州孫政遣子孫髦來,南蠻蒙勇,迷齊狐淼、呼蘭、伽蘭等還沒有消息。將軍能親來,清河蓬蓽生輝。”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說話?”
“小人常自慚愧。”
“為何慚愧?”
“圣賢教誨,寡言修德,令言敗德,勿效小人甘言佞幸,是以聽將軍此言,小人不敢以為是夸贊。”
“你很好!很好!”吳憂真心地微笑了,“抬起頭來吧。你這樣知書達理還懂得謙讓的孩子真是難得。我得說,如果十年內你死不了,一定會成為一個人物。”他有點憐惜地撫mo著曲幽之微抬起來的極其俊美的面龐。“可惜你長得這般秀美,卻是你進取的障礙。”
曲幽之望著夜空下吳憂俊美而略帶猙獰的面孔,呼吸一下子摒住了。他本來是個極其自負的人,但他從沒想到過,這世上居然真有只憑著眼神就可以征服別人的人。吳憂那種陰柔邪異的美麗和剛健的軍人氣概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糅合成一種難以言傳的男性魅力。曲幽之一下子就迷失其中難以自拔。現(xiàn)在他似乎理解了,當初吳憂是憑什么樣的魅力將草創(chuàng)的靖難軍融為一個整體的,也明白了為什么至今靖難軍舊人還對吳憂念念不忘。他眼睛里毫不掩飾的灼熱光芒似乎灼痛了吳憂的眼睛,被這俊美遠勝一般女子的男子這樣瞧著,吳憂的心里竟是無來由地一跳。
“你還只是個孩子呢!”吳憂溫和地笑了,收回了自己的手。“去吧,好好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要急著建功立業(yè),你還太年輕。記住了,在這亂世里,活著的人才有機會。”
吳憂轉身回屋,卻聽到身后一聲匕首出鞘的脆響,愕然轉頭看時,卻見曲幽之手握一柄精鋼匕首,右頰上一道新劃的深深的傷口正在淌血。
吳憂失驚道:“你這是何意?”
曲幽之幽幽一笑道:“我信‘軍師’的話。這容貌的確是我進取的障礙。”說著任憑臉上的血滴滴答答流淌下來,并不擦拭,跪在地上向吳憂叩了頭道:“請軍師不嫌小人鄙陋,收小人做弟子。”
吳憂面露不忍之色,良久方嘆息道:“可惜了這么美的容貌。年輕人,年輕人哪!怎么可以這樣傷損自己的身體!你起來罷,授徒之事我從沒想過,就算我有意,也得問過清河的人才行吧。”
“不妨事。只要您答應,我自會與呂將軍交待。”
吳憂沒想到這曲幽之決心下的如此之快,絲毫也不拖泥帶水,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曲幽之看著吳憂的眼神讓吳憂只想到一個詞——“含情脈脈”。一想到這個,吳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個……這個……如果曉玉肯放人的話……我想……也許……”
“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一拜。”曲幽之心思玲瓏得如萬花筒一般,哪里不明白吳憂的意思,當即跪地磕頭。他這樣乖巧,反倒讓吳憂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到淄州還什么事情都沒做,倒是收了一個比女孩子還漂亮三分的徒弟,真是奇怪的境遇啊。”吳憂再次感嘆起來,“似乎事情也不算多么壞,或許真是我過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