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略和紀冰清的這場官司在靖難軍高層引起了相當大的震動,阮香為了這件事專門從靈州趕到了淄州城。楊影接到紀冰清的信之后大吃一驚,雖然憂心如焚,但是他為人卻精細得多,不敢輕舉妄動。正好軍隊駐扎淄州城附近,聽說寧雁隨阮香到了淄州城,楊影悄悄進城拜訪了寧雁一趟,請教計策,順便探探阮香那里的消息。
寧雁對楊影的造訪并沒有表現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舉止神態間頗見冷淡的意思,一句話也不肯多說,不多會兒就端茶送客。楊影哪肯就這樣走,死活拽住寧雁要個準信,最后寧雁被他纏不過,無奈只得道:“楊兄何苦只是為難我?你也知道,我雖然和公主走得近些,有些話那是萬萬講不得的。而且這件事明擺著涉及到內事,咱們這些外臣不好隨意置評的。”
楊影自然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非纏著寧雁給個說法,寧雁實在卻不過,道:“這件事你纏我沒用,我給你指個人,你找她去,千萬別說是我指使的就行。”
楊影大喜,忙問是誰。
寧雁只是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楊影的嘴,搖頭笑笑,轉入后堂去了。
楊影呆了一陣,卻毫無頭緒,眼見寧雁遮遮掩掩,知道他不想惹上是非,終究拿他無可奈何,心中著實憂悶。正要出寧雁府邸的時候,寧雁的小廝棲云追出來道:“楊將軍請少待。”
楊影喜道:“寧先生莫非回心轉意了?”
棲云抿著嘴笑道:“我家老爺只是讓小的傳句話,楊將軍請緩轡而行,或有所得。”
楊影雖不知其所指為何,卻知道寧雁向來料事透徹,不發空言,當下馬也不騎了,沿街慢慢行走,左張又望,快出城門了,一路上卻沒什么事情發生,正有些疑惑,忽然見十幾騎正穿過城門進城,繡旗招展,正是一個斗大的“呂”字。卻是呂曉玉的部下,軍令部的幾個軍官。楊影猛然醒悟,兩個“口”字疊在一起可不是一個“呂”字?寧雁的意思莫非是讓他找呂曉玉?
看看天色已晚,怕是不久城門就要關閉,要是天黑不歸營的話,可就趕不上明早的點卯了,楊影在城門處左右望望,下定決心,翻身上馬,掉頭繼續往城中趕去,前往呂曉玉的府邸。
呂曉玉剛從阮香那里回來,剛剛更衣,就聽說楊影來拜訪。呂曉玉自然知道他的來意,本待要推脫不見,轉念一想他長年帶兵在外,進城一趟不容易,再說也是為了搭救紀冰清的一片心意。乃重新整理衣冠,命令相請。
兩人分主賓落座。楊影看著呂曉玉明玉般的面頰,這個女孩比他小幾歲,卻自有種沉靜威嚴的氣質,眼神明亮銳利,看人的時候,好像總帶著點兒探詢的意思,只是驚鴻一瞥掠過楊影的臉,楊影就覺得整個人打了個寒噤,仿佛從里到外都被她看穿了似的,心道這女孩太不簡單,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呂曉玉微微一笑,整個人立刻由極靜轉入極動,宛若一朵璀璨的蓮花般燦爛無暇,這笑容來得快去得更快,轉眼就消失在唇邊,仍然是明玉般沉靜的面色,對楊影道:“難得楊將軍有空來看小妹,請問有何見教?”
楊影道:“實不相瞞,是為冰清的事情而來。”
呂曉玉道:“楊將軍,冰清姐姐和公主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能周旋處公主自然會為她周旋。但是這次事情鬧得太大,注定不能善了了,冰清姐姐性子又倔強,給我們留下的回環余地很小,公主雖有心回護,眾人面前也需有個交代,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在里邊。”
楊影大驚離座道:“難道竟要犧牲冰清?這懲罰也太重……”
呂曉玉搖頭微笑道:“尚不致于此。冰清姐姐乃軍中大將,戰功赫赫,就算論罪,也不過是個爭功失機,一番懲戒是免不了的。冰清姐姐肯低低頭,公主再討個情,想必方略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過段時間,找個機會讓她回去領兵,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
楊影急問道:“可惜什么?”
呂曉玉臉上閃過一絲愁色,道:“可惜冰清姐姐寫了那封信。我不知道是誰慫恿她寫了這封信,但是就是這封信惹出禍事了。”她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喝了一口冷茶才繼續道:“公主本不想張揚此事,將案子交到了軍令部,依律論罪,暗地囑咐小妹照應。小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照方略所奏,直承其事便好,萬不可旁生枝節,我自有辦法為她出脫,她也答應得好好的。不料冰清姐姐到了大堂之上,第一次會審,自己就嚷嚷出那封信來,非要見公主不可,事情才不可收拾。公主只得出具了那封信,現在冰清姐姐的那封信作為證物,就在軍令部的證物室。后來小妹細思此事,卻是小妹考慮不周,怎么也該讓冰清姐姐見上公主一面的,又嘗聞冰清姐姐長期執掌虎衛軍,頗不喜被軍令部肘掣,對軍令部執法隊素有成見,對小妹也起了嫌隙之心,因而才有這番舉動。”
楊影望著呂曉玉沉靜的臉龐,知道她說得還算相當客氣的,隱去了紀冰清這“跋扈”兩字,心下感激,因問道:“冰清在信中到底說了什么犯忌的話,竟會引起偌大風波?”
呂曉玉道:“這件事說來話就長了,要說呢,還得翻出一件往事來……”她忽然閉口不言,一個女侍進來點上蠟燭,對呂曉玉施禮道:“晚飯已得了,劉姐姐問姑娘是現在就傳進來還是再等等?”
呂曉玉問道:“什么時候了?”
女侍道:“已經起更了。”
呂曉玉道:“已經這樣晚了么?那你告訴劉霞送過來吧,多添點兒點心,拿副碗筷,楊將軍和我一起吃。”
那女侍領命去了。
呂曉玉向楊影道個乏,入內換了一身湖水綠色的衣服出來,恰好飯菜齊備,點心果然不少,幾樣精致小菜,另有一盆肥膩膩的肉格外顯眼。
呂曉玉略吃了一點菜就飽了,只是看著楊影吃,倒讓楊影不好意思起來,匆匆忙忙扒拉兩口,就算吃完了。呂曉玉皺眉道:“這盆肉倒是專為將軍盛的,將軍不比我們這些閑人,整日行軍作戰,飯量想來是大的。為了趕早進城,想必半夜就啟程趕路了,一會兒怕還要連夜出城。今天一天也沒吃什么吧?寧先生急著撇清,連頓飯都不管,倒委屈將軍了。”
楊影心中驚異,看來軍令部不是一般的耳聰目明,自己本來還覺得行動挺隱蔽的,現在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呂曉玉的監視之下。當下不敢多言,埋頭將飯菜一掃而光,眼角里才瞥見呂曉玉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似乎是解開了一個極難為的心結似的。
“楊將軍,有些話是不便說的,有些關節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大主意最終還是得公主定,想必你也應該能理解咱們這些當差辦事的人的苦衷。小妹向來知道將軍是個辦事穩重的,斷不至于因小失大,意氣用事。公主談到將軍的時候,也是這個意思。冰清姐姐這邊自有公主和小妹,不會受什么苦的。將軍回營靜待消息罷了。天黑出城多有不便,這個小廝將送將軍一程,免去一些無謂的麻煩。小妹不便親自相送,尚請將軍見諒。”這時候,兩人正站在中門處說話,呂曉玉泠泠的話語在冬天的夜晚聽起來格外清脆響亮,內中卻夾雜著幾分清冷,恍如晶瑩的冰雕,美麗卻冷淡,雖然說的是囑咐關照的話,卻聽不出一絲暖意。
楊影稱謝告辭。那小廝聰明機靈,卻不多嘴多舌,帶著楊影穿街過巷竟是躲過了所有的巡邏隊,在城門側的一個小角門處和一個軍官低聲交談幾句,出示了一面令牌,那軍官就指揮士兵開了角門,放兩人出去。如是過了三道門崗,每次出示令牌皆不同,那小廝對不同軍官說話談吐神氣皆不同,應對大方得體。不一刻功夫,楊影已經到了城外。那小廝對楊影拱手一笑道:“將軍大人,小人還得回去復命,就送至這里了,前面一馬平川,將軍保重。”他雪白晶瑩的牙齒在黑夜里閃閃發亮,楊影第一次看到他一直隱藏在黑影里的臉,這是一張俊秀的圓臉蛋兒,笑起來的時候帶起兩個淺淺的酒窩,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竟是比女孩子還纖秀些。楊影看得竟是一呆,正想問問他名字,那小廝已然背過身去,在楊影的馬后臀上輕輕一拍,戰馬馱著楊影箭一般疾馳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夜已經深沉,跳躍的紅燭下,阮香久久地盯著眼前的一份文件,略微泛黃的紙張,灑脫不羈的字體,張揚跳宕的筆鋒,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刺痛了阮香的眼睛,那個喜歡著白衣的青年溫和而略帶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躍然紙上。
“對于男女軍官在軍中所占比例以及所司職責應及早確定解決,免致不必要之糾紛。從長遠考慮,女性官兵比例應加以限制,直接帶兵之女性將領數量應酌減,鑒于靖難軍領導者的特殊身份地位,可使女官掌機要,理內事,為親隨,設女營親衛皆可,然不宜使其掌過重兵要,久則軍中必生嫌隙……”
阮香默默地合上了這份文件,手指輕撫過封皮上遒勁的“吳憂”兩個字,眼神變得迷茫起來,似乎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窗欞被輕響兩下,阮香走到窗邊,打開長窗,一羽紅嘴白羽的信鴿停在那里,正梳理著羽毛,阮香從信鴿腿上取下來一個小小的紙卷,逗弄了兩下,才放它離開。
她展開紙卷,看了一眼,臉色微微一變,慢慢返回椅子前坐下。
“綺兒!”阮香略一高聲,一個女侍應聲走進來。
“叫呂曉玉來!”
綺兒為難道:“可是公主,已經這么晚了……是不是明天?”
阮香冷冷道:“什么時候輪到你教訓我?”
綺兒不敢作聲,施禮退下。
不一會兒功夫,呂曉玉飛馬趕到,將馬韁扔給下人,匆匆進了會客室。阮香早就等在那里了,臉色如常。
呂曉玉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讓阮香深夜匆匆召見,本以為是前線戰報到了,一看寧雁等謀士都沒在,心里不禁狐疑。
阮香和顏悅色道:“曉玉,我最近忙得頭都暈了,倒想起個事兒來。艾云他們走了多久了?”
呂曉玉道:“大概有半年了吧。公主怎么想起這當子事情來了?”
阮香道:“一直沒消息?”
呂曉玉看看阮香的眼睛,低眉垂首道:“是。”
阮香道:“果真沒有?”聲音已經變得冷冷地。
呂曉玉忙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匍匐于地道:“公主恕罪!”
阮香“啪”地一聲將茶杯摔在地上,作色道:“你們做得好事!還打算瞞我多久?到現在還敢撒謊!要不是看在你先前還有點功勞,早亂杖打死了。”
呂曉玉汗流浹背,不敢應聲。
阮香道:“還打算趴一輩子不成?起來說話。”
呂曉玉這才爬起來,卻仍然戰戰兢兢,不敢抬頭。
阮香寒著臉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別跟我說瞎話,云州那邊到底怎樣了?”
呂曉玉道:“該知道的想必公主都已經知道了。軍令部在云州方面確實力有未逮,寧先生的情報倒是更準確些,屬下聽到的消息也多半從他那里來的。艾云確實已經不在了。”
阮香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呂曉玉道:“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了,確認這個情報還是這幾天的事情。”
“他呢?”阮香的這句話幾不可聞。
“不知道。云州城劫法場大鬧一場之后就失去了蹤跡,當場目擊的人說道,最后就看到一道極為炫目的白光閃過,等到能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和艾云一起消失了。幾天后,有人在城西百里看到了新立的艾云的墳墓。”呂曉玉小心地斟酌著詞匯。
“還有么?”
“有。有個外號大眼的人,原本是以追捕逃奴為生,一直在云州一帶活動,前一陣子拿了幾樣東西出來賣,有兩樣極要緊的,被寧家的探子認了出來,現在連人帶東西都落在寧霜的手里了。其中一件就是公子的刀,另一件是原來寧家和公子定聘的海藍寶石。寧家口風很緊,寧先生也問不出什么來。我們也擔心逼得太緊的話,寧霜會將那人滅口。”
“哼!”阮香冷冷道:“只怕這由不得她。”
“公主,”呂曉玉大著膽子道:“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公子既然沒有回頭的意思,咱們似乎不宜再在云州方面下太多的功夫,云州地域廣大,往來不易,不管是人手還是費用都……”
阮香凝視責備的眼神讓呂曉玉閉上了嘴巴。
兩人半晌無話,阮香嘆口氣道:“云州的情報不能斷,你知會寧雁一聲,讓他務必盡心。以后不論發生什么事情,不準隱瞞了。”頓了頓又道:“你們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行了,分外的事情不要瞎操心。我心里有數。”
呂曉玉連應了幾聲“是”,見這件事情已經差不多定下來了,想起紀冰清的事情,便將楊影來過的事情講了,問阮香如何處理。
提到這個,阮香又是一陣氣悶,站起來踱了幾步才道:“冰清這次太讓人失望了。本來她認個錯,怎么都有辦法給她遮掩過去,她可倒好,蹬鼻子上臉了,也不知道誰給她出的這個餿主意,居然直接把事情扯到男女將領的矛盾上來,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哼哼,她還文縐縐地請辭呢——‘臣資質魯鈍,蒙公主錯愛,忝居要職,權掌兵要,力有未逮,過大于功,常自惶恐,不堪驅馳,請釋兵符……’這是譏我不識人了。‘過大于功’,這是正話反說呢,譏我賞罰不明了。看她直來直去的,腦袋里彎彎繞還真不少呢。”
呂曉玉道:“屬下以為,以冰清姐姐一向率直的個性看來,她自己是寫不出這樣一封信的。其中那些激烈的言辭應是她的激憤之語,若是通篇如此,倒也無妨,誰都看得出來是氣話。但是偏偏其中起承轉合處多有含沙射影、暗藏機鋒的語句,讓人無法忽略。冰清的為人如何公主最清楚,這次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從中挑唆。屬下和寧先生都以為,冰清姐姐只是受手下人欺蒙,應嚴查這個背后挑唆之人,從嚴論處。虎衛軍是不能再讓冰清姐姐帶了,公主另派一名大將吧,這樣方將軍那里也有個交代。”言下之意還是要給紀冰清撇干凈,找個替死鬼嚴辦了,給大家一個交代就完了。
阮香揉了揉太陽穴,道:“不妥,太做作了,照此辦理的話,非但人心不服,也顯得我小家子氣。不能因私情而廢公事,這是正理。冰清確實有錯,撤職議罪是必然的。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身為統兵大將,責任重大,戰場之上豈容兒戲?即便有人挑唆,最后下達命令、違反軍令的也是她,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方略沒將她就地正法已經是客氣的了。再說,齊將軍殉難,軍心震蕩,這個干系總得有人承當。”
呂曉玉道:“說起來水凝倒是鬧了幾次了,說要給二哥報仇,被我勸住了。”
阮香沉吟片刻道:“這樣吧,紀冰清撤職交軍令部議罪,議個大過失吧,別要了她的性命。讓她暫時脫離軍隊吧。我也早聽說虎衛軍中有幾個囂張跋扈的軍官,毛病很是不少,一并撤了吧,虎衛軍也趁這個機會整頓一下。給方略去信,撫慰一下。調鄭班入淄州,讓呼延豹先接手虎衛軍的指揮。厚葬齊將軍,加鎮東將軍,追謚威烈侯。大力宣傳我軍青城大捷。大概就這樣吧,細節問題去找寧雁商量。另外,對冰清的判決決定了之后,安排個時間,我要見她一面。有時間讓水凝來一趟吧。”
呂曉玉將阮香的話揀要點重復一遍,確信無誤后,這才告辭離去。
呂曉玉還沒等出門,正好看到盧笛也是飛身下馬,他身后一個騎士也跟著下馬,盧笛見呂曉玉正往外走,忙道:“姐姐在就正好了,我已經派人去請寧先生,有大事,一起參詳則個。這是楚芳。楚芳,見過呂大人。以后你還得承她照拂提攜呢。”
那騎士忙給呂曉玉見禮,竭力想壓下呼呼喘的粗氣,呂曉玉一看就知道他沒什么內功底子,顯然又跟著盧笛趕了很遠的路,已經累得夠嗆了,還在死撐著,真是難為他。
阮香聽說盧笛來了,面露喜色,忙命點亮大燈迎客。
果然盧笛進門就道:“公主大喜!監察廳破獲淄州沿海各縣謀反重案,逮捕為首者十五人,查獲聯絡名單一份,將其黨羽一網打盡,繳獲軍械、甲胄、旗幟等無數,另有其準備起事銀兩一百五十余萬兩,皆已封存。這是各種物資清單。”說著將一份清單交給阮香。
阮香大喜道:“你這次立了大功!我會重重賞你。說吧,想要什么獎賞?”
盧笛示意楚芳上前給阮香見禮,道:“屬下為公主辦事那是分內職責,這次差使能辦得這樣順利,全賴公主運籌帷幄。這位是楚芳,在查辦這個案子過程中,屬下得他之力甚大。”
阮香看這楚芳二十多歲,中等身材,面目端正,英氣勃勃,是個干練的樣子,心中歡喜,因笑問道:“現居何職?家中還有什么人?怎么起了個這么秀氣的名字?”
楚芳稟道:“小人乃是臨海縣捕快,現有老母在堂,因兩個哥哥先后夭折,父母怕不好養活,因而給取了個女孩子的名字,希望驅邪避災。盧大人過譽,抬舉小人,其實小人也只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
阮香夸獎道:“你沒什么武功根基,居然能做成這等大事,難為你了,想必有過人的膽識。你有什么心愿也盡可提出來。”
楚芳道:“小人別無所求,但求能做到臨海縣捕頭。小人的上司打從去年因公殉職,那職位倒是空著,一直沒人。若能做到捕頭,小人在縣里也就算個頭面人物了,俸祿足以奉養老母,也算遂了平生之愿。”
阮香笑道:“僅僅就是這樣么?難得你這個孝順孩子。不過這件案子破獲,你也就出名了,謀反者黨羽雖然盡數落網,但難保有同情他們的人在,臨海縣恐怕你是待不住了,這樣吧,任命你做富陽縣監察廳長官,你就回去收拾一下,帶著母親去上任吧。”
楚芳忙跪下致謝,隨后退了出去。盧笛低聲囑咐道:“在館驛等我,別亂走。”
楚芳退出去之后,盧笛道:“公主,我想提拔這個楚芳做我的副手如何?”
阮香臉色一肅道:“小盧,不是我駁你面子,這個楚芳才能膽氣看來都不錯,但是野心不小,心氣不怎么正的。可能因為太年輕吧,掩飾得還不是太好,時日遷延,必然不是久居人下的人物,這人不是你能駕馭的。我現在不重用他,讓他在底下磨練一下心氣,以觀后用。你也不用擔心,咱們不會埋沒他的才能。”
盧笛看看呂曉玉和寧雁,兩人都報以微笑,不由得心中有些懊惱。阮香又問了詳細情況,少不了嘉勉一番,四人又說了會兒話方散了。
出了府門,寧雁自上馬去了。盧笛拉住呂曉玉袖子道:“好姐姐,你是公主貼心的人,你教教我這是怎么回事?”
呂曉玉笑道:“公主交托你辦這件差使,連我和寧先生都瞞著,你說誰和她貼心哩?”說著便要走。
盧笛涎著臉笑道:“這次辦差使,倒是帶了點兒新鮮玩意兒回來,改日給姐姐送去府上。”
呂曉玉啐道:“作死了!好處不學,辦了個案子倒辦出你個小貪官來了。小心下個辦的就是你。”
盧笛忙道:“我哪兒敢呢,都是自己買的一點特產,還怕姐姐笑話呢。”
呂曉玉道:“算你有心。你可知那楚芳犯著什么忌諱了?”
盧笛道:“就是不知才問姐姐嘛。”
呂曉玉道:“說你是個沒心肝的還不信,是誰提拔你到今天的地位的?你瞧著那楚芳的面目同那人可象么?”
盧笛咋舌道:“乖乖,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了。說起來他和吳公子還真有那么幾分相似。”
呂曉玉道:“倒也不盡因為這個。有點野心也沒什么,只是這楚芳謙恭得太過,神氣里透著虛偽,公主便不怎么歡喜。放在下面也有個觀察的意思。沒聽說以觀后用么?公主心里已經有了這么個人,以后肯定會再問起的,到時候就看他的表現了,可別象今天這樣毛躁才好。就說公主不提他,那也是給你留下余地,好人讓給你做,讓他到時候知你的情,給你效命,這點眼色還看不出來,你真是辜負了公子提拔的一片心意呢。”
盧笛喜道:“原來如此,多謝姐姐提點了,姐姐的好處,小弟自然記在心上的。”
呂曉玉嘆道:“也不圖你什么補報。你看人家寧先生,一句話也不多說,就我這個不知死活的多嘴多舌,這話要是傳出去,公主不知怎么怨我呢。”
盧笛陪笑道:“同是為公主辦事,分什么彼此呢。改日一定請姐姐吃酒。”
呂曉玉上了馬,笑道:“猴崽子,外邊跑了幾天,學得油嘴滑舌的。以后這樣的俏皮話你倒是跟公主講去。”
盧笛笑道:“我哪有那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