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說道:“也不必等到那時候,哪個兄弟若是有中意的人家,不妨就娶了去。徐熙,你在京城,也可以物色一下。”
“我?”徐熙說道,“倒是可以想想。不過,愿意嫁到遼東,怕是不多。”
“我是說你。”蘇翎說道,“你在京城,不比遼東,成親的事情,可以先走一步。至于愿不愿意到遼東,”
蘇翎看了看眾人,接著說道:“我與袁大人也說過,我們兄弟都是貧苦出身,這將來成親之后,若是敢仗著娘家家世亂來的,我可是不依。這不論哪家的姑娘,只要人好,不必拘于什么家世。要按我說,咱們也不必與那些世家大戶們結成親家,我們都是自己打出來的,用不著那些東西。”
“若是這樣,”徐熙說道,“我倒是認識幾個姑娘,精明能干,也是小戶人家出身。不過,就是沒有纏腳。”
“纏腳?”蘇翎臉上露出鄙視的神色,說道,“那東西純是折磨人的。我們以后可不許那樣。”
蘇翎話說得十分堅決,眾人均是低低地應了一聲。說實話,這些兄弟們,可當真沒見過幾個小腳女人。以往的身份,這些兄弟可都在軍伍之中,就算到了千山堡,也都是貧家百姓,沒有什么大戶人家之說。說到這里,蘇翎將話又轉回去,說道:“以后,不僅咱們兄弟有了家。這軍中的官兵,也都會有安置。”
趙毅成接著說道:“太平哨、千山堡,鎮江堡已經劃出地方來,給各級武官以及那些傷殘的士兵們修建房屋。”
蘇翎點點頭,說道:“以后,我們的兵,可不會如同以前遼東衛所的旗軍。每一個兵都將有房子、有地,有家。不僅不會被人呢瞧不起。還得要過得遠遠高于一般百姓的日子。”
說到這,蘇翎又想起什么,問道:“你們幾個,營里那些兵如何?”
顧南率先答道:“都在整訓,那些兵倒還算守規矩。不過,這還得上陣才能試出來行不行。”
“就是。”郭杰中說道:“按咱們地法子練兵。規矩是守了。但這些并大部分都是當初地潰兵。難說還會不會再犯。”
一直未怎么說話地金正翔、彭維曉相互看了看。然后望向蘇翎。
金正翔說道:“大哥。我們商議了一下。正想跟你提議。”
“說吧。”蘇翎說道。
“我們想。還是按千山堡時地練法。拉出去。總在軍營里。只能是看著好看。”彭維曉說道。
“嗯。”蘇翎看著二人。說道。“要練出敢戰地兵。這也是唯一地辦法。你們有把握么?”
金正翔說道:“大哥,不論這些兵到時候是死還是逃,留下的,必然都是精銳。我們早想說了,不過怕擾了大哥的部署。”
蘇翎點點頭。說道:“若是再往前,我們的倒是不動的好。不過,眼下可以考慮。我們需要時間整兵,那努爾哈赤也需要時間收拾那個爛攤子,總不能讓他們這么輕松。這樣,明日起。各營輪流拉出去。先從你們二營開始。”
“是。”金正翔與彭維曉立時答道。
“先到虎皮驛一帶游動。”蘇翎說道,“八旗兵若是前來迎戰,還是按咱們以前的打法,小股地,全殲,大股的,便退后。若是有逃兵,且不去管,讓他們逃去,只要不叛敵。先放他們去。早點清理出來。免得日后壞事。”
“是。”眾人一齊答道。
“那些一等兵,你們如何安置的?”蘇翎端起酒碗喝上一口。問道。
“我的營是單編成一隊,做游哨使用。準備前置襲擾。”顧南說道。
“我是將其編入騎兵大隊。”郭杰中說道。
“我將這些兵都編入各個小隊,擔任隊長。”袁山月說道。“你們倆呢?”蘇翎轉向金正翔與彭維曉。
“都帶在我的身邊,跟我一起上陣殺敵。”金正翔說道。
彭維曉說道:“我是將一等兵編成數個小隊,然后每三隊一組,給予重甲,專殺敵營主將。”
這些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類似于各武官的家丁,但各營的用法顯然不同。蘇翎給予這些管隊武官最大地權限,自行調整安置。顯然,每一個武官都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當然,適用與否,還得實戰檢驗。
“剩下的呢?”蘇翎問道。
“只有半數合用。”顧南答道。其余眾人均一致點頭。
這每營大約是四千左右的新編人馬,半數也就是兩千,便是長槍手、刀斧、盾牌手了。余下的,算是輜重兵。
“是該拉出去練練了。”蘇翎說道,“你們都別擔心損失。鎮江堡的新兵大營已經開始整訓新兵,要不了多久,便能補充人手。好生練兵,將那些混日子的都給剔出去。”
“是。”眾人一齊答道。
“你們每營五千人馬,至少要保證能有三千敢戰之兵。若是這次地練兵便能達到這個數字,我們便能更早打敗努爾哈赤。”蘇翎說道。
趙毅成問道:“大哥,你是說先打沈陽?”
“不。”蘇翎笑著說道,“沈陽要留給努爾哈赤折騰。”
徐熙等幾人都不明白蘇翎此話的意思,一齊望向蘇翎。
“你們說,若是將沈陽打下來,努爾哈赤回去哪兒?”
“當然是回薩爾滸。”顧南說道。
“若是再打下薩爾滸呢?”蘇翎又問。
“那就退回赫圖阿拉。”
蘇翎笑了笑,說道:“你們說,這若是要將努爾哈赤徹底鏟除,是在山里打好呢?還是在沈陽?”
這是個不必多想的問題。按蘇翎他們在千山堡對付八旗兵的例子,進了山,想要全殲對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努爾哈赤也正是接著山林的便利,才能將那楊鎬地幾路大軍一一擊潰。而在沈陽,可是一馬平川之地。
徐熙抵達遼陽的第二日。便一直在蘇翎的府中與趙毅成整理由京城帶回來的各種文書。這些文書與往常一樣,都是來自朝廷內部地各種詔令、邸報,以及經徐熙初步整理的來自大明朝南部的消息。整理這些公文抄本,足足用了兩日的功夫,盡管對眼下沒多少用處,可誰能說以后用不到?
同時,徐熙與趙毅成又對哨探的內容進行了詳盡的商議,并且中途喚來了鐘維澤。加入其中。往日因種種變故而中斷聯系地前例,讓三人就這一問題商議出數種應對辦法。如今蘇翎帶隊駐守遼陽,離京城也算近了幾百里地,日后鐘維澤與徐熙地聯系必然少不了。
至于趙毅成,得與胡顯成一道,牢牢掌控住鎮江堡,以及千山堡轄內地事務,還得顧及東海術虎所部地若干事宜。短時間內,是無法到遼陽協助蘇翎了。這是沒辦法的事,千山堡等后路不保,蘇翎在遼陽做地一切也就沒了根本。再說,金州衛等地,按蘇翎的指示,也要擺到桌面上來。這人手更加不足。以目前蘇翎所部的散亂架構,沒有胡顯成與趙毅成坐鎮,是無法做事的。
當然,趁此機會,趙毅成也將往日的一些心得全數傳授給鐘維澤與徐熙,有關用人處事等等毫無保留地教授給二人。徐熙在京城。受蘇翎的啟發較少,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再加上無人予以商討,其中不免有思慮不到之處。此時正好補上這一課,趙毅成已經打算就這些內容,寫出數篇文章條款,以備這不斷增多的哨探部門所需。
甚至趙毅成還打算讓蘇翎再成立一個哨探學院,以培養更多能夠獨立勝任的哨探任務。在遼東,哨探也不過是刺探軍情、收買地方將領等等常用手段。而派往京城的徐熙。蘇翎所給予的目標。卻是將哨探地內容擴展到一個極大的范圍。由臨敵所需,到料敵所需。這中間跨越的,可不止是一兩步的距離。按以往兵書上所說。這大概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意思。這個題目可是太大,連趙毅成都不時皺著眉頭,看著那堆文書發愁。
最終,這個項目的難題,被趙毅成、徐熙給轉移了。年紀不小地李永芳,被蘇翎下令調了來,參與到趙毅成等人的商議之中。
說老奸巨猾,對新進歸附蘇翎的李永芳來說,未免苛刻了些,畢竟李永芳近來的表現,還算是不錯的。再說此時正在用人之際,類似李永芳這種在大明朝官場上也混過些不少日子的人,還真不多,至少眼下遼陽城里,便沒有第二個人。趙毅成與徐熙、鐘維澤,給予李永芳應得的尊重,這便夠了。
待將蘇翎的題目說清楚,那李永芳沒用片刻功夫,便給徐熙出了個主意。這無外乎先買通能提供消息之人。李永芳建議徐熙,在京城各衙門買通那些書辦,以及那些手中有些小權利的府吏們。這些人平日里便是貪財之輩,但除了能在求見上官時沾些油水外,其余的也就是在文書往來上做些時間上地手腳,能力不大,卻是消息靈通。這京城各衙門地秘事,都躲不過這些人的耳目。
徐熙進而舉一反三,想出個辦法,在京城為這些大臣、文官們各自建檔,隨時添補,以備日后所需。對付這些文官,就得用殺人不見血地功夫,為此,徐熙向蘇翎提議,讓李永芳的兒子李延齡,一同前往京城,協助辦理此事。蘇翎沒有絲毫猶豫,當即答應。看李永芳地神色,似乎也為此多了份安全感。進而,李永芳又將自己多年在大明官場上得出的經驗,都毫不保留地說了出來。
這時,在京城日久的徐熙,才算是摸到了大明官府中那道看不見的脈絡。這些東西,若是徐熙也是個讀書人出身,也弄個科舉的入仕途徑,怕是永不了多久,便能明白那些無形的道路。可惜,蘇翎等人都是武人,這思路便是不再一條道上,往往在這些文官們視為必不可少的繁文縟節上便忽視了,自然某些做法便是牛頭不對馬嘴。
是故徐熙在京城這么久,除了兵部劉大人的刻意關照外,在官場上可是收獲極少,遠遠達不到蘇翎的要求。反而是與那些三教九流之輩的接觸,要超出蘇翎的估計。這回有了李永芳的兒子李延齡,徐熙便算得到一個強力助手,至少能展開這些商議的內容。至此,這兩日的商議,才算是走上了正軌。
第三日,徐熙便帶著李延齡,踏上了前往鎮江堡的路程。
就在趙毅成與徐熙、李永芳等人商議之時,蘇翎已經下達了全軍備戰的命令。這讓遼陽城四周的五個大營立即更加忙碌起來。此時,遼東經略袁應泰帶著羅一貴率虎旅軍前往海岸迎接胡嘉棟押送的糧餉、軍需,還遠未到歸來之時。這遼陽城,可當真是除了蘇翎,再無第二人。
金正翔與彭維曉按蘇翎的命令,是第一個前往虎皮驛練兵的兩營。二人回到營里發布了備戰的軍令,這白日里還一切按照千山堡的規矩行事,士兵們也都沒什么異動,不過,到了夜里,巡視的黑甲騎兵小隊,便捉到了十幾個逃兵。待第二日清點人數,一共跑了三十多人。
蘇翎得到了稟報,卻是各營人馬都有逃逸的,甚至有一營被黑甲騎兵巡視時捕捉到的,達到百多人。對此,蘇翎也沒大開殺戒,而是將這些逃兵游營示眾,然后就綁在軍營內的柱子上,餓了兩日。至于那些已經逃走的,蘇翎也未派兵追捕,一切都遠不像從前那般血腥。
各營的主官都知道蘇翎的用意,這些逃軍盡管逃便是,初步的試金石已經起作用,甚是還巴不得將有逃跑心思的早點清出來,這才不至于在臨戰之時,亂了陣腳。
兩天后,金正翔與彭維曉兩營人馬拔營而去,直奔虎皮驛。
兩營人馬騰起的塵灰尚未落定,遼東經略袁應泰的虎旅軍前哨,已經抵達遼陽城,向蘇翎稟報說,大明朝派駐遼東的監軍胡嘉棟,已經押送一應軍需,到了遼陽城外二十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