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切都安排妥當,不過我自作主張了一件事,還請降罪。”
敬衫幾乎是小跑著走進正堂來,抓起桌子上一塊點心就咬了一口。
我盯著他笑道:“你這模樣像是來請罪的嗎?”
“斥候回報,天啟軍大軍還有二十日便兵臨城下,而原定計劃中要離城的軍士需要五日才能全數離開,所以我就自作主張讓杵門在兩日內全數撤走,你認為如何?”敬衫一邊說一邊塞著點心。
我點點頭道:“隨機應變,不錯,如果你兩日內準備撤走,那么我的計劃也要提前兩日了。”
“你到底是什么計劃?”敬衫問我,很是不解。
我道:“以前沒有用過的辦法,也是我最不想用的,但卻是最有效的辦法?!?
我故意賣著關子,讓敬衫去猜我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是什么?”敬衫終于放下點心,“你先是讓城中軍士佯裝逃走,又讓城中布滿可燃之物,接下來……以前沒用的辦法?但前些日子好像又在用從前用過的法子?我真搞不懂你呀,大人。”
“簡單?!蔽易テ鹨粔K兒他吃過的點心,一口咬了下去道,“擒賊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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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衫一愣,隨后問:“大人的意思是,準備先干掉遠虎或者廖荒其中一人?”
“廖荒離我太遠,派人前去刺殺風險過大,再者他們在行進途中,畢竟提高了警惕,我來時給廖荒扔下一個爛攤子,他還忙著收拾呢,所以目標肯定只有一個?!蔽铱粗瓷赖馈?
敬衫臉色一變:“你想刺殺遠虎?”
“對,刺殺遠虎,而且這件事還必須遠寧親自去做?!蔽业卣f。
敬衫聽完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你讓弟弟去殺親哥哥?”
“對?!蔽铱粗f,“怎么?有何不妥嗎?”
“你認為遠寧會做嗎?”敬衫問我,一臉的驚訝。
我拿出賈鞠所給的那把紙扇,敲了敲他的腦袋說:“他做不做,我怎么知道,要問問他才知道。”
敬衫盯著我,我想必定是在猜測我到底在想什么,半響后開口問:“你難道先前不打算告訴他?等出發時才說?”
我仰頭看著正堂上的梁柱,原本的確是這樣打算的。讓遠寧隨卦衣等人一同行動,在潛入鐵甲衛大營之后才告知他是去行刺遠虎。我想那樣做的結果百分之百只有一個,遠寧義不容辭地去做,也會竭盡全力,就算行刺成功,自己也會死在鐵甲衛大營之中。這種失去一員大將的蠢事我不會做,所以我要找遠寧前來,明確告訴他這件事,以此試探他是否忠心。
當然,是對我是否忠心。
我早已經計算過,敬衫遲早會知道我這一步的打算是為何,他會不會阻止?就算會阻止,遠寧這個人也會為大局考慮,將此事答應下來。其實,遠虎之死對這次戰役沒有任何好處,相反會先便宜了天啟軍,再便宜了皓月國大軍,讓遠寧前去,無非就是做一個樣子,首先一窺他是否忠心,此次讓他因此事和遠虎兄弟兩人斷了“情誼”,聽起來很殘忍,可對兄弟兩人來說都有好處,昔日如果戰場再見,均不會手下留情。因為兩名主將一旦手下留情,最終背負的命運就是被主子所責罰,遠虎說不定會落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我是不是還是太仁慈了?我在心中思考這個問題。
“我去叫遠寧來?!本瓷莱聊嗽S久后,轉身出了正堂。
我坐在正堂之上,等待著,一直等到遠寧一個人手持撼天胤月槍趕來,而在他身后,沒有一個人跟著,敬衫也不知去了何處。
“大人,有何吩咐?”遠寧盯著我,臉上的表情很平靜。這是個不會撒謊的人,也不善于將事情藏于心中,所以敬衫根本沒有提前將實情告知于他。
我從正堂之上的臺階上走下,來到他跟前,開門見山道:“明日入夜之后,你和卦衣前去鐵甲衛大營之中。”
“鐵甲衛大營?”遠寧皺起眉頭,我想再蠢的人此時也會多多少少猜到自己會去做什么。
“是,鐵甲衛大營,目標只有一個,刺殺你親哥哥遠虎。”
我故意在遠虎名字前加了“親哥哥”三個字,看看遠寧到底有什么反應。
遠寧愣住了,一直沒有說話。
我又道:“城中能派去做這件事的,只有你和卦衣兩人最為合適,你不問問為什么你最合適嗎?”
遠寧搖頭:“不,大人自有大人自己的想法,我相信大人?!?
“為什么相信我?”
“因為第一次武都城戰役之中,我已經決定追隨大人,大人是為百姓,如果刺殺我哥哥能成為安定天下的其中一步,我愿意去做?!边h寧回答,表情很平靜,但我還是注意到他握住撼天胤月槍的手愈發使勁。
“是嗎……決定追隨我。”我伸手抓住遠寧握槍的那只手,“你想清楚,是要追隨我,還是要追隨蜀南王?”
遠寧又一次愣住了,想必心中在想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何不同?也許在我將那句話說出口之前,他還以為我和蜀南王盧成夢同屬一個陣營。
其實,在我那句話說出口之前,我也以為自己和盧成夢是站在一起的……
sī心,野心兩者有什么不同?如果將這兩者都比作人的話,那么sī心只是一個孩子,而野心則是已經長大的人,再沒有柔弱身體和幼稚思想的人。
“大人,我……”遠寧遲疑著,說話變得有些吞吞吐吐。我側目看著他,他卻看著地板。好了,我的目的達到了,至少知道遠寧雖然沒有明確的答案能夠站到我這邊來,但只需要某些事情作為推動,他一定會逐漸向我身邊靠攏。
“遠寧,我告訴你實情,此次行刺是蜀南王所下的密令,密令之中提到無論我派何人前去,都不可少了你,這便是你不得不去的主要原因,你可明白?”我這是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況且我知道遠寧肯定沒有見過蜀南王盧成夢。因為那個神出鬼沒的家伙似乎一直就沒有離開過蜀南境內。
臉面、人才、良知三者能否放在一桿秤上?不能,因為秤盤只有兩個。這是事實,改變不了,有秤的時候就代表了在某些事情上是有規則的,而規則往往代表著不公。
遠寧未說話,靜靜地站在那,在我重新落座后,聽到他說:“什么時候動手?”
“明天晚上,具體事宜你問卦衣便可。”我道。
遠寧默默點點頭,向我告辭之后轉身離去。
遠寧剛走,我便閉上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說:“出來吧,知道你一直在偷聽。”
卦衣從正堂上跳下:“你知道我在這,就不算偷聽?!?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卦衣走到我身旁:“你有沒有感覺到害怕?”
“什么?”我問。
卦衣搖頭:“沒什么,我也下去準備準備?!?
卦衣離開時,又將正堂的門給拉上,剎那間整個正堂又籠罩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