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法持續有半個多小時,事後,我們再度回到羅寡婦的家裡。 羅寡婦正在殷勤地給戴嚴八擦著臉,那模樣,就跟個小媳婦似的,嘴裡還在哭哭啼啼地嘀咕,“嚴八誒,你快些醒來咯,等你醒來,我就嫁給你好不好?你不會這樣不負責任吧?我和小鈴還怎麼活咯!” “咳、咳!” 爺爺走到門口,咳嗽兩聲。 羅寡婦見我們進來,慌張地用衣袖子擦著臉,但還是忍不住急匆匆地走到爺爺面前,問:“黃嗲,怎麼樣?魂招回來冒?” 爺爺笑笑,講:“莫急,應該冒麼子問題。” 說著,他朝著牀上的戴嚴八走過去,我看得出來,爺爺的腳步有些虛浮,當時我不懂,現在才清楚,使用招魂術,需要道行高深,我爺爺的道行並不怎麼樣,強行施展,其實對身體已經造成傷害。 戴嚴八還躺在牀上,爺爺掀開他的眼皮,瞧了幾眼。 突然,爺爺單手連揮,在戴嚴八的腦袋上寫寫畫畫,在畫符,很快,然後猛的一聲,“赦!” 巧了,戴嚴八竟然真的悠悠醒轉,開始迷離迷糊的,好半響沒回神。 然後,他的臉色陡然蒼白,看向我們,牙齒打顫,嘴裡呼喊道:“王八精……王八精……有妖怪啊……” 爺爺面相上露出驚異,問道:“戴嚴八,你看到那王八精了?” 戴嚴八還在胡亂地嘀咕,等了好半響才平靜下來,講,“黃嗲,我看到那個王八精了,昨天晚上,我在路上走,看到了我自己在跑,還看到你們在鬥法,後來……後來我自己走到了紅亮橋下面那個山溝溝裡,我看到個超大的王八,然後眼前就全部變成黑色的了,方向都分不清,烏黑的,就看見那個王八精,我就跑,作死的跑,那個王八精不曉得怎麼的,也冒來追我……” “你看到那王八精了?確定在紅亮橋下面?”爺爺激動地問道。 戴嚴八點點頭,“冒錯,絕對就是在紅亮橋,我記得清楚,只是,我剛剛不是還在跑不?怎麼到了羅姐家裡?” 我搶言道:“跑個屁,那是你的地魂,膽小鬼?!? 鄉下人,大多都對魂魄離體有所瞭解,俗稱的“受嚇”、“撞煞”,都有可能引起魂離體,戴嚴八抹了抹虛汗,有些不好意思,爺爺瞪我,講:“走,我們去紅亮橋下面看看,羅玉蘭你在這裡照看著戴嚴八。” 羅寡婦有些害羞地點點頭,戴嚴八色授魂
與,這個飢渴的漢子。 其實現在戴嚴八跟常人無異,需要照顧個屁,爺爺要羅寡婦照看他,估計就是想給他們兩個營造個氛圍而已,要不然,他也不會把羅寡婦那才五歲的女兒小鈴都帶到紅亮橋下面去。 小鈴這丫頭嘴巴甜,長得也乖巧,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面,甜甜地喊“山哥哥、山哥哥”,我也樂意帶她,要是別的小孩子,我還真不一定樂意讓爺爺帶他們下去,一個個調皮搗蛋的,就像飛天蜈蚣,盡搗亂。 紅亮橋兩邊是山,中間是條小河,景色不錯,但我很少來耍。 之所以對這地方有些忌憚,是經常聽小夥伴們說這裡鬧鬼,有死人骨頭,晚上有人聽到這裡有哭喊聲,還有人見到鬼火,曾經膽大包天的我還和小夥伴們來探過險,真的見到骨頭之後,就不怎麼敢來了。 我是越想越怕,越怕就越靠近爺爺,捏著他的道袍,顫聲問:“嗲嗲,這裡鬧鬼呢!” 爺爺拍我的腦袋,講:“放屁,少說點亂七八糟的傢伙,要是這裡鬧鬼,那未必會到現在還沒有人出事?” 我不服氣,講:“那吳思位還見過鬼火從這裡飄蕩到他屋那邊呢!” 吳思位是我的小夥伴,就住在我外婆那邊,離得近,不過幾里路而已,我家地勢高,直接站在家門口就可以看到他的家,那時候,我們要召集小夥伴,直接站在家裡喊就是的,直到現在,他跟我的關係都還相當不錯。 爺爺嘆息,又打我的腦袋,“莫亂瞎咧咧!” 我摸摸腦袋,沒有再講話,其實,那鬼火是真有的,只是不曉得爺爺爲什麼好像有些避諱,見我被打,小鈴在旁邊嬌笑,幸災樂禍,讓我無語。 大清早的,溼氣逼人,爺爺帶著我們在山裡躥。 我也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就是覺得紅亮橋這附近的山格外的古怪、陰冷,明明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但是總感覺寂靜得嚇人。 我問爺爺,“嗲嗲,則王八精藏在哪裡?” 爺爺冒回答我,直到幾乎把這整片都看個遍,纔講:“我也不能具體推測出來它藏在哪裡,不過肯定就在這片地方,紅亮橋本來就是我們村子裡陰氣最重的地方,只是,這裡的陰氣應該還不能讓王八精復原,我擔就擔心這裡還隱藏著麼子極陰之地啊,陰中之陰,又達不到陰極化陽的地步,要是讓它復原,只怕又會有些麻煩。” 爸爸就講,“那不能夠把它
找出來?” 爺爺講:“我剛剛看的,沒得辦法,我們梅山教本就不擅長尋龍走脈,勘探風水,算的,就先這樣吧,只要它出來害人,就把它降伏就是的,我們梅山教尋龍走脈的本事不行,這驅妖打怪那還是冒得麼子多話講的。” 爺爺都這麼講,於是我們只得作罷,回家。 吃過午飯之後,我和爺爺又跑到張寡婦的家裡,草草把張寡婦安葬掉,然後經得組大隊隊長的同意,把張寡婦的爛茅草屋一把火燒了了事,看著那水庫裡面的水倒映出來的滾滾濃煙,我總感覺,像是有個猙獰的面孔在對著我笑。 之後的兩年,村裡很平靜,沒有什麼詭異的事情發生,我也是正常上學,幾次跟爺爺提及想要跟他學梅山法的事情,但都被他拒絕,問他原因,他有不告訴我,讓我好生鬱悶,至於王八精的事情,也漸漸地被我們忘卻。 爺爺倒是經常去紅亮橋探查,但始終都沒有發現王八精的蹤跡。 零零年,鄉下開始興起“入城風”,很多青年男女開始進城打工,我爸爸媽媽也開始蠢蠢欲動,我叔叔讀書出去,當時已經在寧縣法院上班,大姑家則是在寧縣開間小餐館,有叔叔帶熟人過去,生意不錯,小姑也在不久前嫁到湘潭市,老公是個村長,家裡也就我爸爸混得最差,他們也都支持爸爸去縣裡發展。 我就是個累贅,屋裡經過好幾次商量,最終決定把我也帶去寧縣。 我正巧是小學畢業,升初中的階段,在寧縣教學質量也好些,說起來對我的未來是很有好處的,只是我不開心,在鄉下呆得久,我早就熟悉這裡的草草木木,我捨不得這裡的山水,更捨不得我的小夥伴們。 恰巧,這個時候,村子裡卻是再度產生恐慌。 在城裡打工的小夥子李家二娃從城裡回來,夜裡出去捉黃鱔,徹夜未歸,次日的早上,被去田裡灌溉的村民發現,直挺挺地躺在田裡,雙眼暴睜,滿是驚恐之色,拳頭抓得緊緊的,臉上極盡害怕。 爺爺作爲村子裡唯一的法師,當時就被焦急的鄉親們喊過去看。 我也跟在他的後面,在田裡見到李家二娃的屍體,死不瞑目,爺爺翻看他的眼睛,好半響,臉色越來越凝重,我們都問他怎麼回事,他講:“看他的死相,不是遇到鬼就是遇到妖怪,只怕是那隻王八精復原的。” 有村民講:“會不會是吳家坪那裡的兩隻鬼?”
(本章完)